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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26-船-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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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把你的故事告诉我。”    
    “哦,妈妈。”可欣无助的摇着头。“不,妈妈。”    
    “你先换掉衣服。”雅真温和的带点命令的语气说。    
    可欣顺从的换掉了衣服。    
    “现在,告诉我吧,可欣。”雅真握住可欣的手。“把一切的事情都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你和嘉文之间是怎么回事?说吧!可欣,把我当你最好的朋友,假如你有秘密,除了告诉我,你还能告诉谁呢?”    
    可欣凄苦的摇头,软弱的说:    
    “不,妈妈,你会对我失望。”    
    “那么——”雅真的心冷了一半,不信任似的说:“我所怀疑的是真的了?你——不再爱嘉文了?”    
    “哦,妈妈,你别说!”可欣跳了起来:“什么都别问我,妈妈!嘉文——嘉文——”    
    “他爱上了别人?”“没有!不是他!他很好!”可欣语无伦次的说:“我没有不爱他,我一直爱他,从小爱他,从几岁的时候就爱他,爱了他十几年了……”“那不就很好了吗?”雅真放下了心。“那么你还烦恼些什么呢?只要你爱他,不就没事了吗?……”    
    “可是……可是……可是……”可欣喃喃的说。    
    “可是什么?”“可是,就糟在还有一个‘可是’呀!”可欣喊了一声,冲到书桌旁边去。“到底是怎么回事?”雅真大声的问,有些沉不住气了,可欣扑朔迷离的谈话和不清不楚的态度使她生气,而隐藏在可欣态度之后的“真实”又使她担惊害怕。    
    “妈妈,我必定要嫁给嘉文吗?”可欣倚着桌子,垂下眼睛,低低的问。“你是什么意思?”雅真的心头掠过一阵恐慌。“你变了心!是吗?那个男人是谁?”可欣默然不语。    
    “说吧!那是谁?”雅真提高声音问。    
    可欣回过身子,面对着雅真,慢慢的抬起头来。雅真本能的愣了一下,可欣的脸色那么苍白,而眼睛那样清亮——那种神情,是她从没有在可欣脸上看到的。那样严肃、纯洁、而焕发着光辉。她轻轻的从桌上拿起一样东西,送到雅真的面前。雅真看过去,那是一枝干枯的、变色的、却风姿楚楚的红叶!    
    雨停了,天边有一弯月亮。    
    纪远踩过了大大小小的水潭,迈着不稳的步子,向家里走去。他的衣服还是湿的,一顶咖啡色的遮风帽压在眉毛上,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股落拓而潦倒的样子。街面的水光中,反映出他瘦长的影子,孤独的掠过每一条大街,和每一条小巷。终于,他走到了“家”门口,在口袋中摸索了半天,才找出开大门的钥匙。他醉眼朦胧的把钥匙向锁孔里插去,锁孔在眼睛前面摇晃,插了半天也插不进去,他发出一阵模糊的低声的诅咒。“呀”的一声,大门从里面打开了,阿婆瞪着一对不以为然的眼睛,狠狠的盯着纪远。    
    “就知道是你!又喝醉了酒,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她愤愤的说,掉头向里面走。又回头加上一大串:“有位小姐来找你,坐在你房间里不肯走,你去看吧!再这样,你休想租我的房子,我下个月就把房子租给别人去!”    
    “好了,好了,阿婆。”纪远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打了个酒呃。“一位小姐?去告诉她我不在家!”    
    “她不肯走,一定要等!”    
    “去赶她走!”纪远简单的说。    
    “你去赶,我没办法!”    
    纪远跌跌冲冲的走进了房间,房内,桌上的台灯亮着,灯前的藤椅里,正坐着一个少女,手臂放在藤椅的边缘上,头靠在手臂上,已经由于过分疲倦而睡着了。纪远摔了摔头,酒意醒了一大半,睁大眼睛,他凝视着那张年轻而姣好的脸庞,在灯光下柔和如梦。轻轻的关上房门,他走过去,一件绿色的雨衣躺在榻榻米上,她的头发依然湿润,显然,她是冒雨而来的。纪远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的摇了摇她,低声的喊:“嘉龄!醒一醒,嘉龄!”    
    嘉龄呻吟了一声,打了个哈欠,突然醒过来了。张大眼睛,她受惊的坐正了身子,望着面前的纪远,一时似乎有些恍惚,接着就精神一振,说:“哦,是你!你总算回来了!”    
    “你知道几点了?嘉龄?”纪远温和的说:“你该回家了!”    
    “你回来就赶我走!”嘉龄点点头,注视着纪远。“我不知道时间,你知道时间吗?”    
    “我不需要知道,但是你需要知道!”    
    “你喝了酒!”嘉龄冷冷的说,把书桌上一个堆满烟蒂的烟灰缸推到纪远面前。“你也学会了抽烟!这就更‘纪远化’一些了!纪远,不平凡的纪远,现在更不平凡了!人人都知道你,人人都谈论你,酒家里的纪远,舞厅里的纪远,女人心目里的纪远!“你来做什么?嘉龄?”纪远打断了她。“你等在我这里就为了教训我,是不是?”“我只要看看所谓的大众情人是什么样子!”嘉龄说,挺了挺肩膀,清醒的眸子里燃着火。“我只要看看你!看看你到底是哪一号的人物!”


第三部分新的学期(3)

    纪远把帽子脱下来,丢在书桌上,斜睨着嘉龄,两人对视了一段很长的时间,然后,纪远冷冰冰的说:“好了,你看够了吧!现在,你该可以回去了?”    
    “是的,我可以回去了!”嘉龄说,慢慢的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你不必再赶我,我现在就回去!”她弯下腰,拾起地上的雨衣,缓缓的向门口走。才走了两步,她又站住了,雨衣从她的手上滑到地下,她回过头来,突然爆发的喊了一声:“纪远!你——”她说不出下面的话来,嘴唇颤抖,喉咙堵塞,泪水迅速的涌进了眼眶,她扑奔他,用手勾住他的脖子,紧紧的贴住了他。纪远本能的环抱住她的腰,但却避开了她的嘴唇。    
    嘉龄的头挪后了一些,燃烧着的大眼睛很快的暗淡了,泪水滑下了她的两颊。“你到底要什么?纪远?”她暗哑的问:“我还比不上那些舞女和酒女吗?你到底要什么?纪远?假如你要的是那些,我也——”她咬了咬牙:“——可以给你!”    
    纪远一阵颤栗。他凝视着那对被泪水浸透的黑眼珠,慢慢的用手捧住了那张年轻的脸,再轻轻的把自己的嘴唇印在对方的唇上。只是那样温存的,亲切的一触,就立即抬起了头来,恳切而凄凉的望着她。    
    “嘉龄,”他低声的说:“我不配被你爱,你知道么?”    
    “别说这个!”嘉龄摇了摇头。“如果你不要我,你就说不要我,别讲那些!”“嘉龄!”纪远叹口气,推开了她。走到桌边去燃上一支烟。“嘉龄,”他背对着嘉龄说:“不要来爱我,不要对我迷信,你年轻而美丽,有更值得你爱的人。”“你知道我不要听这些,”嘉龄固执的说,逐渐冷静了下来。“告诉我真话吧,纪远。你不爱我,是不是?”    
    纪远回过头来,他的眼睛奇怪的闪着光。    
    “你要听真话?”他用不稳的声调问,嘴边挂着一丝难解的苦笑。“我又怎能把真话告诉你?我不爱你?嘉龄,我爱你,但不是男女之间那种爱情,你懂吗?我可以玩弄一些女人,因为那种女人出卖的就是青春。但是你——嘉龄,你是一个纯洁而善良的好女孩,我像喜欢一个妹妹一样的喜欢你,所以,我不能欺骗你,也不能玩弄你。你懂了吗?现在,你好好的回去吧,行不行?”“我还是不懂,”嘉龄困惑而迷茫。“那些女人有你喜爱的地方?”“你一定要揭穿我?嘉龄?我喜爱——天知道我喜爱什么!但是我不能不逃避,不能不找个方式来麻醉自己,否则我要发疯要发狂,你懂吗?”“我不懂。”嘉龄可怜兮兮的说。“你为什么要逃避?为什么要麻醉?”纪远走近了嘉龄,用两只手握住她的胳膊,恳切的注视着她。他眼睛里那种奇异的光已经没有了,代替的,是种沉痛而无可奈何的神情。“嘉龄,何必一定逼我说出来?你是很聪明的,不是吗?我在感情上遭遇过挫折,我久已发誓不愿再卷入感情的漩涡,可是——”他叹了口气:“别再让我说了!好吗?你回去吧!”他用手支住头,不支的倒进椅子里,酒精、烟、和淋了雨所受的寒气同时向他逼进,他觉得眼光模糊而头痛欲裂。“我懂了,”嘉龄喃喃的说:“你在爱一个人,你已经有了所爱的人。是吗?”纪远沉默不语,继续用手支着疼痛欲裂的头。    
    “我懂了——”嘉龄重复的说,脸色苍白得像块大理石,眼睛却幽幽的闪着光。“我早就应该懂了。”她走向纪远,把她冰凉的手压在他的手背上。“纪远,告诉我,那是谁?是她吗?是——”“别问我!”纪远粗暴的喊。    
    “我知道了,是她!是唐——可——”    
    “别提那个名字!”纪远像触电般跳了起来,鲁莽的大喊,眼睛里布满了红丝。“你怎么还不走?你怎么还不回去?你到底要缠绕我到什么时候?”    
    “我就走了!”嘉龄点着头,身子向门边退去。“我不再缠绕你了,我回去了。”“慢着!嘉龄!”纪远喊。    
    嘉龄停住步子,疑惑的抬起头来。    
    “嘉龄,”纪远恳求似的看着她:“不要怪我。”    
    “噢!纪远!”嘉龄叫了一声,奔过来,扑进了纪远的怀里,把头埋在他的膝上,失声的哭了出来。纪远紧揽着她,默然不语。在这一刻,她分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和眼泪,为自己?还是为哥哥和唐可欣?而纪远,在他混淆的神智里,已经什么都弄不清楚了。


第三部分心力交疲(1)

    13    
    从没有一个时期,沈雅真像最近这样困扰。可欣的表白,带给她的是完全的意外,和彻骨彻心的失望。时代已经变了,不再是她年轻的那个时代,她深深的明白这一点。儿女的婚姻,早已操在儿女自己手里,父母除了贡献意见之外,没有力量干涉,更无法硬作主张。可是,这段爱情带给可欣的又是什么呢?她看到的只是可欣的消瘦、苍白、和越来越无助的眼神。    
    “可欣,放弃那个纪远吧!听我一句话,纪远绝不会比嘉文更好!”她努力想挽回那段即将破裂的婚姻。    
    “妈妈,你对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可欣带着个哀愁的微笑说:“你不必担心纪远,他不会娶我的,也不会来追求我。难道你还不知道?他像逃避一条毒蛇似的躲开我。所以,妈妈,我也不会嫁给纪远的!”    
    “那么,你为什么又拒绝嘉文呢?”    
    “我可以嫁给嘉文,”可欣闷闷的说:“只是,妈妈,你不觉得这样的婚姻是一桩欺骗吗?”    
    “只要你永不说穿心里的秘密,谁又知道这是欺骗呢?许许多多的夫妇,都这样过了一生。”“你也要我去做这许许多多夫妇中的一对?永远过着同床异梦的生活,像你和爸爸一样?”    
    “可欣!”雅真惊异而责备的喊。    
    “对不起,妈妈,我不是有意的。”可欣说,歉然的红了脸,逃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雅真默然了,是的,她不能让可欣用一生的幸福作投资,她知道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什么。上一代已经在同床异梦的婚姻里埋葬了全部的感情生活,她怎能再让下一代也作相同的埋葬?可是,这场变故怎么会发生的?可欣原是那么死心塌地的爱着嘉文,怎么会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转变得这样突然和干脆?抓着可欣的手,她仍然抱着一线希望说:“你怎么知道你对纪远的感情不是一时的迷惑?你和嘉文有十几年的感情基础,你认识纪远不过只有几个月!或者再过一个时期,你会从这种沉迷中醒过来,发现自己只是自以为在恋爱……”“很不幸,妈妈,”可欣嘴边又浮起那个哀愁的微笑,带着深深的一抹无奈。“我是从沉迷中醒过来了,纪远使我从那个沉迷中醒来,十几年,我一直在沉迷里。现在,我才知道我对嘉文只有属于母性的那种怜恤之情,而没有爱情。妈妈,并不是我现在自以为在恋爱,而是以前自以为在恋爱。”    
    “纪远到底什么地方比嘉文强?”雅真不服的问,她是那样喜爱嘉文,在她的心目里,没有第二个男孩子能比嘉文更完美了。“纪远是个男人。”可欣轻轻的说。    
    “这话怎么讲?嘉文是个女人?”“不是,”可欣叹了口气。“嘉文是个孩子,他需要的不是妻子或爱人,他需要的是母亲。但是一个女人不能永远做别人的母亲,她要被人保护,要安全感,要接受宠爱。这些,都是母性的本能,对吗?”    
    雅真新奇的看着可欣,忽然间,她觉得说一切的话都是多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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