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泪落无声,却听丝丝痛。谁能懂?墨干成冢,错把相思拢!
这天我正在吧台里对照《白香词谱》填写《点绛唇》,忽然门被推开了,进来四个大块头的中年男人。
“大厅能跳舞吗?”有一个很魁梧的男人问。
“能。”我立即起来,笑脸相迎。
“那我们就在大厅玩了。”那个男人的眼神在我的脸上停住。
这个眼神对我这个二十七岁的女人来说充满了诱惑。曾经我也遇见过这样的眼神,然而这么多年来我还没有为它感动过,我的眼睛里只能看见云松笑嘻嘻的脸;曾经也希望能有一见钟情的际遇,然后轰轰烈烈地爱一回,可是在这二十七年前,我的生活和爱情都平静如水,同学们都说我的爱情和事业太顺利了。然而二十七年后的今天,在我这个小小的酒店里我看见了这个让我心动的眼神,我痴傻地拿着手中的笔在这眼神中凝滞,一切杂音都不存在了,只能听见两颗心的心跳声和血液如海潮的翻滚声。
“这是我大哥,张腾飞。”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打破那空灵的境域,我又回到了现实中。
“你好,欢迎你。”我习惯地微笑着,打量这个人,他的名字怎么这样熟悉?
张腾飞看上去有三十五六岁,高我一头,三七分的黑发向后梳理成清晰的纹路,露出明朗的额头,两道剑眉陪衬着大眼睛,鼻头微扁,嘴唇棱角鲜明,说话时露出两颗虎牙。身穿高档次的黑色短皮衣,敞着怀儿,一件黑色T恤羊毛杉,下穿一条黑色西裤,裤线笔直,脚上一双黑色皮鞋闪闪发亮。
能让我在瞬间血液奔腾的不是他的外貌,而是他眼神里面的惊奇、欣赏和兴奋。他发现了我什么呢?是不是头发有些零乱?是不是笑起来有些木讷?是不是动作不够高雅?一瞬间我用所有的脑细胞检查我的举止,怕自己这些天和小姐们在一起学得散漫了,怕自己不再像坐办公室时有气质了,我忽然间在他面前丢失了自己。
我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自从母亲告诉我你可以谈恋爱了。那时起,我就在寻找,寻找这样的男人,一个成熟的,丰富的,幽默的人。今天这个人终于出现在我的眼前了,而此时的我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我已经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我的责任是让我迅速把眼前的错乱的思绪统统地抛到九霄云外去。于是我闭上眼睛苦笑一下,快速地恢复自己。
“这里还有小姐啊?几年没有在家,家里的变化真大。”张腾飞一定感觉到了什么,他这样说着,眼睛却没有离开我的脸。
“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还是一个落后的县城。这个以古老文明著名的县城经济在松花江地区排倒数第二。”
“应该想办法改变一下,让家乡富起来。”
张腾飞脱掉了皮外衣很自然地递给了我,转身就坐到离吧台很近的咖啡桌旁,另一个男人也随着他坐在那里。从开“银月亮”到开“酒花飘香”,还是第一伙客人主动要求坐在大厅里。虽然我的大厅设计现代味很浓,没有人(客人)在大厅里喝酒,唱歌。今天我要好好地展示我的艺术了。我把张腾飞的衣服小心地挂在吧台的衣挂上,开始打开大厅的灯。
红蓝黄三种颜色的射灯交叉折射到张腾飞所坐的咖啡桌上,并慢慢地散开,再慢慢地交织,一个紫色的灯管由吧台射向这个大厅,从吧台看大厅很清楚,而从桌子这边看吧台却朦朦胧胧。整个气氛都显得有浓厚的西方酒吧味道。电视在靠墙角处,麦克风可以直接放在咖啡桌上。
我调好灯光后放了一首萨克斯管乐,顿时整个儿酒店落入了浪漫的情调中。
“太好了,这个气氛让人想喝酒,来,先给我们来一扎啤酒。”张腾飞显然很兴奋。
雨晴把啤酒放到桌子上,问他们还来点儿什么,他们说什么好就来什么,尽管上。
“有人陪唱歌吗?”一位穿着也很阔气偏胖的男人来吧台问我。
“有。”我指了指淼淼和甜甜。
“快让她们陪腾飞。你认不认识腾飞?”
“不认识。但是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我有点不好意思。当人家面说不认识,一定会失人家的面子,所以我才补充了那句“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其实我真不认识他。
“瞧你,这是咱们县里最有名气的张腾飞,他一直在外地做生意,现在有几百万的资产,我们今天来这里就是慕名而来的,我们都想看看这个钟虹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你认识钟虹儿吗?”我对他的话很感兴趣。
“我们是朋友。”他很自豪地说。
“哈哈,是吗?那我怎么不认识你?”太好笑了,这个人我根本没有看见过。
“我和你开玩笑呢!”他看了看我,脸有点红。
“从今天开始,我们真的会成为朋友的,而且会成为好朋友的。”我慌忙给他台阶。
“我没有想到钟虹儿会这样年轻。”他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方才的尴尬消失了。
“但是你猜到了我就是钟虹儿,所以才来和我开玩笑的。”我必须给他足够的面子。
“猜不到就成傻子了,看她们都在外面忙乎着,就你在吧台里,你不是谁是?”他顺着台阶下,眼睛里流出钦佩的眼神儿。如果是以前我会对这个眼神儿感动,会给他倒杯咖啡感谢他对我奉承,但是现在我已经看多了,已经不在意了。
“是吗?你很聪明。”我微笑着对他说。我想没有人不喜欢听奉承的话,特别是女人对男人的奉承。我继续夸着他聪明,让他感觉我是出自真心的。心里却想,什么逻辑呢?现在我和雨晴管理这个酒店,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什么老板,我总认为老板就是打杂儿的,哪里需要就要到哪里去。在吧台里指手画脚的,那不是我的性格,也是不会和她们相处好的。
“你认识这家酒店原来的老板和老板娘吗?”他有意转移话题。
“认识。他们夫妇很般配。”我一直很羡慕那个女人的身材和穿着。
“他们死了。”
“啊?”我装作没听说过。
“真的,现在苏城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
“怎么死的?”我很好奇地问。
“男人用枪把女人打死的。”
“太可惜了。那个小女孩儿也死了吗?”我仿佛看着那小女孩清瘦的脸,可怜兮兮的。
“没有,男人没有舍得打死自己的女儿,不过他留下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也对得起来人世间一回了。”
“什么意思?他们还有儿子?”
“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啊?他们俩是后走到一起的,男人原来的妻子在市里呢,那年他在伊县学习,遇上了这个女的,遭遇了爱情,那个女人离了婚,后来,逼着男的也离了婚,后来他们有了这个女孩。”
“噢,男人原来的那个儿子在哪里?”
“在他原来的妻子那里。”
“这样男孩有人照顾了。”
“我和他是朋友,其实他就是脾气不好,人倒是不错的。”
“以后那个小女孩怎么办呢?”
“男人和女人说话说吵了,男人就用枪把女人打死了。”
“然后就自杀了?”
“没有,他先把孩子和存折都送给他姐姐了,说让他姐姐替他照顾好孩子,然后就回到那个女人身边给自己一枪。”
“够玄乎的,好像电影的特写镜头。”
“小女孩还在惊吓中呢,这个事情影响太大了,新闻社来人了。”
“我怎么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啊,没有人来说?”
“没有。”
“现在苏城人说起这个事儿,就能提到你。”
“我和他们有关系吗?”
“你借他们的光也出了名,大家都知道你现在离开银月亮,自己跑这里开酒花飘香了。”
“是吗,那我要感谢他们,但是我希望他们还活着。”我真希望他们还活着,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能让人毙命呢?
“你跑这里来做什么?想逃酒吗?”张腾飞端着酒杯走过来问。
“没,我正和老板娘扯淡呢。”那个人说完冲我挤了一下眼睛。
要是以前,我非和他好好掰扯一下不可,什么叫扯淡啊?谁和你扯淡?但是我现在是在做生意,生意人都讲“顾客是上帝”,“扯淡”就“扯淡”吧。
我依然是微笑着看着他们。这几个月来我学会了微笑服务,感觉效果老好了。你微笑地对人家说话,谁还会找茬儿和你生气呢?所以我让酒店的所有人用微笑接待每一位顾客。这是我在《生意经》上学的。
那个人回酒桌了,他却留了下来。
“生意怎么样?”张腾飞问我。那眼神儿揉碎了我的心。
“还可以。”我感觉“唰”地一下,脸红透了。
“在市里有专门开卡拉OK的。你怎么不开呢?”
“这是苏城,人们已经习惯了传统的吃饭唱歌,如果分开我不知道能不能行。”
“不过,你把这里弄成这个样子也算是很别出心裁了,像个小舞台似的。”
“为了省钱,我只能用灯光来改变了原来的风格。”
“省钱?”
“是的,我开始交不起买这个酒店的资金,是先交定金,也就是高额租来十天,才凑够的。”
“够聪明。我曾经在市场蹬三轮,后来有人欺负我老爸,我就和我哥把他们打坏了,我蹲十五天拘留呢,后来我出来了,就去了省城,熬到了今天,现在的生意场上不好混!”
我依然微笑地看着他,不让自己的表情有任何变化。我认真地聆听着,感觉他每说的一句话,每说的一个字都有很强的磁力。
“以后我在家就会经常来。”他向我抛了个飞眼。
“谢谢,很需要您的支持。”我装作没有看见,尽量保持自己的平和。
“我叫张腾飞,能记住我的名字吗?”他是那样认真地问。
“也许会忘记吧。”我不再紧张了,调皮地说。我感觉自己的心在向他靠近。
“哈哈,与众不同。”他大笑,很开心。
他转过身去,走到咖啡桌旁的一位朋友身边,从那个人的手里拿过麦克,用富有磁性的男中音说。
“亲爱的朋友们,感谢你们给我在家乡备下的厚宴,也感谢这里的老板娘用这样一个优美的环境接待我们。我们是苏城的儿女,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不能忘记苏城的姊妹兄弟!下面我就给各位唱一首张学友的《祝福》来为大家助兴!”
好!他们欢呼着,酒过三巡,正在兴奋中。
“不要问,不要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刻,偎着烛光让我们静静的度过
莫挥手,莫回头,当我唱起这首歌
怕只怕泪水轻轻的滑落
愿心中永远留着我的笑容
伴你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
我看着他一边唱,一边跳,感觉这歌词是为我写的,这首歌是为我而唱的。我的思想又开始凌乱地漫天飞舞,他后面唱的歌词我都听不见了,我已经进入一个虚无缥缈的世界。
“老板娘买单。”张腾飞用麦克风大声地说。
我被这个刚刚熟悉的声音惊醒。我使劲儿眨了眨眼睛,让自己清醒些。
“不再玩一会了吗?”我一边算账,一边顺口说出这句话,现在这句话已经成了我的习惯用语了。
“不了,明天我们再来,你们几点开门?”他依然用让人心醉的眼神儿看着我。
“九点。”我看着他的眼睛,居然舍不得他离去。
“剩下的钱不用找了。”他微笑地说。
“这怎么行?一共是二百六十元,找你四十元。”我有点儿急,忙把剩下的钱往他的手里塞,我没有理由多要客人的钱。
“明天我还来,九点就来。剩下的钱明天再算吧。”他拒绝接我找给他的钱。
我知道我不能再和他争了,我的手碰到了他的手,我的身体像过电了似的。张腾飞从我的手里接过皮外衣,大步地和他的朋友们走出了酒店,钻进他的奥迪走了,我站在酒店的门口恍恍惚惚的。
朦胧的月光隐去了车影,我低下头寻找那车留下的轨迹。雪地上有无数条车辙,哪一条是他的呢?我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姐,你怎么了?你在找什么?”雨晴也跟着我的眼神四处找。
“没有找什么。”我感觉自己挺可笑的,就返身回到吧台,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感觉自己的灵魂没有依附在我的身体上,晕乎乎的。
淼淼她们还沉浸在刚才的欢乐中,她们兴高采烈地议论着刚才的客人,互相吹嘘着自己陪的客人如何如何。
“我想躺一会儿。”我感觉自己病了。
“去吧,我来看着。”雨晴说。
我在吧台里用椅子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