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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愿意,晚上就跟我们坐台去!”那位进城时还满头虱子的山里妹一边摇晃着手中精致的高脚杯里鲜红的液体,一边耐心地劝她,一副传道授业解惑的样子,“做小姐有什么不好?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玩也玩了,又有钱挣!如果有钱后不想干了,就找个地方开个门面体体面面地做点什么生意;如果想结婚了,就光明正大地找个帅哥成家立业;如果不想成家也不想做生意的话,就把小包一掂,全国各大宾馆、酒店任你逍遥;如果赶上什么交流会、博览会的,还可以大搂一把;如果运气好的话,碰上个老外也说不准,到时就可以去国外遛达一圈,吃吃洋餐,住住洋楼,享享洋福,洋里洋气地过日子,何乐而不为?你想想看,做了小姐,你不用做官,有人为你去贪污去腐败;你不用动手,有人为你去杀人去放火去拦路抢劫,到头来万一翻把了,唱‘铁窗泪’或吃‘花生米’的是他们,你屁股一拍潇洒地去泰国看人妖或者到夏威夷去度假,然后光着屁股在沙滩上晒晒日光浴,那多好啊!我已经都晒过好多次啦!”那个女孩说着露出看起来确实有点古铜色的胳膊显了显。
“是的,青春是一张一文不值也价值连城的空白支票,就看你怎么去签,用什么去签了!”另外一位胳膊同样是古铜色的女孩附和道。
“用什么签也不能用男人那丑陋的东西去签,然后再被盖上一生都擦拭不掉的耻辱的印章!”她忽然觉得面前这两位和她一起合租房子的同伴是那样的陌生。
没过几天,那两位胳膊确实有点古铜色的同伴确实是被车接走了。不过,接她们的不是什么挺着大肚子的老板,而是戴着大檐帽的警察叔叔,并且是把她们接到了有新一代最可爱的人值班放哨的地方。不知道到了那个地方,那两位还能不能晒上日光浴?或者,能不能看到什么人妖?
她的路一天比一天窄。
她的钱一天比一天少。
最终,她身无分文了。
房东是在一个夕阳如血的黄昏,颠三倒四,摇摇晃晃地趿拉着那各歪半边的保健按摩拖鞋,哼着“月亮代表俺的心”走到她的面前,提醒她该交房租了。
“我再拖几天好吧!”她不好意思地恳求房东。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连免你三个月的房租!”房东一屁股坐在她的床上后财大气粗地说,“我视金银财宝如粪土!”
“我不愿意!”她揪起房东一把就推到了门外,“嗵”地一声关上了门,“明天我就给你房租!”她隔着门对他喊叫道。
可是,明天拿什么去给呀?她在屋子里急得转起圈来了。
“免你半年房租咋样?”房东的声音又阴魂不散地飘了进来。
“免八年我都不愿意!”她气得拿头直往墙上撞。
房东的脚步声渐去渐远。
她心烦意乱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忽然,她的目光停留在了床头那把吉他上,那是她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送给她的,是唯一陪伴她漂到这个城市寻找生活的伴侣。她看到了它,又想起了自己含辛茹苦的母亲,是母亲孤单一人将她辛辛苦苦拉扯大,又艰难地供她读完了职高……她真的不想再管母亲伸手要钱了。
她流着泪,抚摩着那把像她一样孤独无助的吉他。
那天晚上,她流了一夜的泪,在她弹着吉他想着母亲的时候。
“如果我有工作,说什么也不会卖你的,可是现在我走投无路,如果不卖你的话就得卖我自己了!”她红着眼圈对吉他说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天一早,她就红着眼圈背着那把吉他站在了马路边。
那是她屋子里唯一值钱的东西。
一张写有“便宜出售”的纸板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脚下。
人们很奇怪地看着她,看着她面前的纸板子和旧吉他。
聪明点的人都明白,她没钱花了。
一个年青而漂亮的女孩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城市会没有钱花?这让许许多多行色匆匆的路人向她投来了不解和疑惑的目光。
都在看,始终没有人来买。
忙忙碌碌的人们,或许需要的还是忙忙碌碌。
听惯了喧嚣嘈杂的耳朵,或许能够容忍的还是喧嚣嘈杂。
“如果你愿意把它送到我的屋子,然后再给我弹上一首什么《一无所有》的话,那我就出天价买下它!”一个牙缝里还镶着青菜叶,穿着裂口的人造革皮鞋和正宗的假冒皮尔卡丹西装,提着一嘟噜猪肠子的屠夫财大气粗地对她说。
她已懒得跟他说我不愿意了。
他需要的不是这个。
他需要的只是与猪共舞。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了,她已饥肠仈仈。
如果今天卖不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如果谁在这个时候来买它,她一定会很便宜很便宜地卖了。
一个男孩就在这时走了过来。
他一脸憔悴,很落魄很潦倒也很土气的样子。
他已经在附近晃悠了很久很久了。
“卖给我吧,”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一个人在外面,晚上很寂寞的!”
她让他先开价。
他却让她说。
她说了,他没有还价就爽快地买下了它。
“把你的地址告诉我,我们做个朋友好吧!”他临走时说。
她给他留下了地址。
她伤心地看着他背着她心爱的吉他离去。
但她明白,如果自己生命中最圣洁的那一部分被人买走的话,她一定会更加伤心的。
她交了房租,靠着剩下的一点点钱一边生活,一边继续寻找工作。
很快,她顺利地通过了一家公司的面试,有了自己满意的工作。就在她准备搬离那间屋子的时候,却收到了一张邮单。她疑惑地去了车站邮局,在她打开箱子的那一刻,泪,一下子就汹涌而出……
她那把心爱的吉他正安静地躺在箱子里!
吉他上还放了一封信:珍爱自己,你永远什么都不会失去!
是的,珍爱自己也是爱的第一个足迹!她泪流满面地对自己说。
我永远不会被那些“野火”烧掉衣服的!她在心底一遍遍地对那个男孩说。
她找到邮件的落款地址,那只是一家旅社!而他,只不过是这个城市匆匆的过客!
她感谢他。
她有了称心如意的工作之后,追求她的男人也开始多了起来,比七八月份稻田地里的蝗虫还要多。但是,那些品牌各异、规格不同的男人却始终没有一个能走进她的爱情世界。她心里摆放爱情的位置,已经被一个爱她的人占据了。
她经常在加班时会站在写字楼的窗前向外远眺。
她经常能看到一个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在深夜的街头游荡。
她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
她们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在想什么呢?
她在想那个已走进她爱情的男孩身在何处。
“如果你愿意,我会嫁给你的!”她经常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对他说。
可是,她哪里知道,那个买她吉他的男孩,根本就是个把乐谱拿反了也不知道的人;而那个把乐谱拿反了都不知道的给她寄完吉他后就身无分文的男孩,此刻正在离她不远的一个工地上像头牛一样拉着砖块和扛着钢筋!
她不知道这些。
正如他不知道,在那高高的他抬头就可看见的大厦里,有一个年青而漂亮的女孩正在痴痴地想着他。
出版稿…“漂”香的爱情
桂花谢了。他们小小的屋子里却芬芳依旧,那是“漂”香的爱情……
他和她都是北漂一族。
相同的是,他们都是靠码字生活;不同的是,他喜欢在网上写一些暴笑类文章,而她却喜欢给时尚刊物写一些情感类文章;他的文字里堆满的是武大郎的流氓岁月、阿Q的幸福日子、唐僧师徒带着小姐西行等等让她看了觉得无聊又不可思议的东西,而她的文字里堆满的却是燃烧的口红、诱惑的香水、牵牵绊绊的内衣等等让他看了觉得遥远又陌生的东西;更重要的不同,是他蜗居在一间廉价的小小民房里,而她却是在一个有名的社区奢侈地租了一套房;他曾经在网上说过,应该把像她那样整天无病呻吟的人拉到煤矿好好改造改造,她曾经也在网上说过,应该把像他那样有病不呻吟的人给活活饿死或病死;他和她居住的地理位置并不远,但她从不去民房那里,他也很少到小区那边……相同的职业,使他们经常有机会接触;不同的兴趣和经历,却使他们经常视而不见。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朋友的一个聚会上又遇见了她。
那天,她喝了很多很多的酒,上完厕所后居然连裤子拉链都没拉;他悄悄地提醒她,并劝她少喝点酒;她不好意思地拉上拉链后,开始放下架子和他聊了起来;她在聚会结束的时候点名要他送她回家,气得满屋子那些如狼似虎的男人们咬牙又切齿。
聚会结束后,他送她回家。
一进她的屋子,他被吓了一跳:她的屋里比他的屋里还乱,空中到处悬挂着乱七八糟的内衣,地上到处散放着横七竖八的酒瓶,水缸里还养着杂七杂八的金鱼,水、陆、空一个比一个乱!她就是在这样的屋子里,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内衣包裹下,在这些品牌各异的酒水里,把自己一点点沤烂成一篇篇精美的文章,然后卖给报刊杂志,换取不菲的稿费后继续买酒买鱼买内衣,所以她的内衣越来越多,她的酒量越来越大,当然她养的鱼也越来越多。
“我以前还养过一只狗呢!”她自豪地对他说,“不过,后来让烟给熏死了!”
他这才注意到她电脑旁放着的一个圆形鱼缸竟然被她当成了烟灰缸!
天哪!那里面的烟蒂估计有两斤多!
“如果你的读者知道你的文章是这样制造出来的,那还不伤心死!”他对她说。
“没办法!乱世出英雄,乱屋出美文嘛!”她说着一抬腿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换上了一双拖鞋,“你看看有哪个写手是干干净净的?”
“我就是干干净净的,”他说,“我所写的每一篇文章都是认认真真的,即使是那些搞笑类的文章!”
“所以你才住在那么搞笑的鬼地方嘛!”她嬉笑道。
“那你有什么办法也让我堕落一下?”他看着她的双眼皮不真不假地说,“让咱也搬离那搞笑的鬼地方!”
“找个富婆呗!”她说着从桌子上取过一瓶红酒,“靠你的下半身养活你的上半身!”
他忽然感觉自己下半身起了反应,在他不经意想到她下半身的时候。
他一把抓过她刚刚倒上酒的杯子,一仰脖子,将里面如血殷红的液体一饮而尽,吓了她一跳。
“你慢点,”她一惊一乍地说,“小心连杯子都喝下去了!”
“酒真好!”他感慨着把空杯放在了她面前,看样子还想喝酒。
“还有比这更好的,你想知道是什么吗?”她问他。
他忽然又想喝酒了,于是把她刚刚倒上的酒又一饮而尽。
“是不是平常老喝二锅头,一见这酒就不要命了?”她微笑着问。
“何止是不要命?”他恶狠狠地说,“简直是没命了!”
“那你就多喝点吧!”她说着又给他倒了一杯,“反正我这酒多的是,而且还是别人给送的!”
她呵呵一笑。
他忽然感觉自己有点闷。
一个人,在人口密集的北京,却孤独而寂寞地生活。
夜渐渐地深了。
他似乎没有半点想要离去的意思,她似乎也没有半点想要撵他走的意思,他们就这样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烟喝酒,一边谈天说地……渐渐地,他感觉到了头晕脑胀,似乎喝了好多好多的酒,似乎也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后来,他似乎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因为他醉了,免费的酒让他免费地醉了。
他醒来的时候,窗外已露出鱼肚白。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正躺在她的床上,而她正坐在电脑前,一边上网,一边还在抽烟喝酒。
“醒了,”她察觉到他的动静后,转过身问,“你是不是经常醉倒在女人的床上?”
“那你是不是经常在晚上写作,在白天睡觉?”他起身问她。
“天亮了,你也该开始一天的生活了,”她说着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将里面殷红的液体一饮而尽,“我也该休息休息了!”
“真不好意思!”他极其抱歉地说,“没想到喝醉了!”
她淡淡一笑。
他起身离去。
日子依旧在一天一天地过。
他依旧在自己租住的那间民房里孤独且寂寞地生活着。
那一天的相逢,对他来说就像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一样;那一夜的酩酊大醉,对他来说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他几次想约她出来,但一想到自己捉襟见肘的生活,还是悻悻地放下了电话。
“那一瓶酒钱够让我苟延残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