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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立正-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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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思昌披着一身暮色推开了院子的门,他是被陈道生的电话叫过来的。刘思昌在昏暗的光线里摘下了平光金边眼镜,站到石磨上说,“大叔大婶兄弟姊妹们,冲击政府是万万行不通的。对抗政府的代价谁也付不起,小莉已经进去了,76号大院不能再有人被抓进去,我在院子里住过三十多年,你们谁进去了,就等于我进去了,脸上挂不住呀!”刘思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大伙全都沉默了,毕竟刘思昌是见过大世面的,是院子里最有出息的人,他的话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领导的指示,不听他的话就相当于不听领导的话,就相当于犯错误,包括自以为是的王奎也不得不竖起耳朵聆听教诲。院子里安静极了,刘思昌擦着平光眼镜,语重心长地说,“你们知道吗,肉联厂带头闹事的赵阿福被判了三年徒刑,钱虽要到了,但人坐牢去了,要回来的钱买酒买肉能咽下肚吗?我说王奎,你小孩才八岁,只要明天一去,抓进去的肯定是你,孩子怎么办?三轮蹬着,富不了,但也饿不死吧?钱算什么东西?钱比命重要吗?比面子重要吗?再说了,小莉被抓了,本来也只是厂里和院子里人知道,大家伙一闹,等于是向全市召开新闻发布会,把小莉与孟老板的事通报全市,你让我们大伙以后怎么在社会上混?” 
  刘思昌的话像黑暗中的灯火,照亮了76号大院里几十颗不开窍的脑袋,他们如梦初醒地发现了自己的蛮干差点葬送了本来就不美妙的前程,不是刘思昌春风化雨的点拨,身败名裂的就不是陈道生一家子,而是一院子。 
  院子里十几条横幅恹恹地被踩到了脚下,标语和口号提前坠落在毫无希望的砖地上,这时陈道生顺水推舟地说,“还是思昌站得高,看得远,我感谢大家的好心,对不住大家的地方我心里有数,往后天大的灾难我陈道生认命了。” 
  女人们陆陆续续回厨房做晚饭去了,男人们又一起聚到了陈道生的老屋里,屋里弥漫着陈年木头腐朽的霉味和腌菜的酸味,坐在屋里就像坐在菜坛子里,脊背上有盐卤般的潮湿和别扭。刘思昌给男人们一人一支烟,劝大家明天都去出摊,日子还是要过的,脸色有些尴尬的王奎为了迅速修正自己不够纯粹的形象,就抢先对刘思昌说,“昌哥,小莉受了冤屈,我们都咽不下这口气,孟老板死,不能还拉个垫背的。天底下就没个讲理的地方了?” 
  刘思昌坐在一张腿脚摇晃的椅子上,说话就像他的头发一样条理清楚方向明确,“小莉被抓,不完全是因为跟孟老板死有关,而是贩卖白粉,贩自粉五十克也就是一两就要枪毙。”男人们都惊得张大了嘴,牙齿本来就不整齐的洪阿宝嘴里的香烟居然掉到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来,用手蘸了些唾沫抹一抹烟嘴,又用歪牙咬住。陈道生闷着头,想掩盖住脖子上绳索留下的痕迹,那道血红印子粗如项链般地刻进了脖子和疼痛的心里。 
  刘思昌习惯性捋了一下并不乱的头发,沿着他既定思路继续说,“小莉的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往小里说,也就是倒卖了几小包粉赚一点差价,自己买粉吸了,不是以赚钱为目的,更不是毒枭,说白了,她也是一个受害者,可法律这玩意儿就像装在口袋里的爆竹,不碰上火星没事,碰上火星肯定就炸,一炸就伤人。现在小莉碰上了,怎么办?那就要让这爆竹是湿的或是假的,碰上火星也炸不响。我在双河这地方大小也算是个人物,市里、局里、公检法都还有些朋友,平时也还给我一些面子,这个事不能急,也许会有一些办法。” 
  大家都说还是刘思昌仗义,76号大院出刘思昌这个人物,是全院的光荣和自豪,说到后面就有些夸大其辞言过其实,但作为毫无门路束手无策的平头百姓,刘思昌是他们逢凶化吉最后的赌注,神化刘思昌既是必须也是必然。不过刘思昌很谦逊地说,“我也不敢打包票就能摆平案件,毕竟死的是港商,而不是民工,香港还没回归,孟老板的死毕竟还算是国际关系。” 
  刘思昌的谦虚谨慎,只能激发出大家更多的妄想,也许不要几天,小莉就可回来了,只要人一回来,那就是无罪,那就是警察抓错了人,那就是平反。大家的情绪在黑暗完全降临后,突然间无比明亮起来。 
  女人们招呼吃晚饭了,都要请刘思昌到自家吃饭,刘思昌将拎起的公文包垛到米缸盖子上,说了一句,“我在道生家喝稀饭!” 
  院子里响起了锅碗瓢盆的声音,就着咸菜喝稀饭的人们在锅碗瓢盆的压迫下盘算着此后的日子。 
  秋天的夜晚,院子里浮动着潮湿的雾气,后半夜的时候,微凉的露水湿透了院子里残破的砖地。 
   
  6 
  陈道生上吊的后果是严重的,既没让女儿绝处逢生,也没有让自己化险为夷,女儿卖淫丢人,他上吊自杀更丢人,而且未遂的自杀让一院子的人吓掉了魂。其实,当一个人活着不如死了的时候,死就是对的,活着反而是错的。虽然所有的人都在那根绳子面前宽恕了他,然而宽恕是宽恕者的胸怀,对于被宽恕者来说,却是套上了另一根绳索,它让陈道生活在一辈子都无法偿还的歉疚之中,所以活下来的陈道生这些天脑子里反复出现一个成语,叫“行尸走肉”,成语文身一样深刻地刻进了他的心里,他每天低着头进出院子,人很恍惚,他总感到自己的身体像一件报废的旧家具,四肢是木头做的边框,五官只是一些相关的零部件,没有一点人的气息。有时候坐在家里的那张腿脚松懈的椅子上发愣久了,他就会向手掌心哈出一口气,然后放到鼻子上闻了闻,有浓重的烟草气味,他知道了那根绳子确实没有发挥作用,他真的还活着。院子里本来不多的阳光移到屋顶上去了,他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他不能死,他要为小莉请律师,他要想办法让小莉出来。 
  陈道生去了服装店,于文英见到他就抹着眼泪抽泣了起来,这个年轻而美丽的寡妇说了一句意义不太明确的话,“你要是出事了,那我就真的后悔来投奔你了。”陈道生倒了一杯水递给于文英,“小于,真的对不起你,到现在都没给你开过上分钱工钱。”于文英接过水并没有喝,她望着陈道生暗褐色的脸,摇了摇头,“我要是看重钱,就留在刘思昌那里不走了。”于文英从双河机械厂下岗后,原先在刘思昌的公司里做会计,过了年死活不愿干了.问什么原因,她说刘思昌欧亚公司的账太复杂,她做不了。元宵节那天于文英逛街逛到了道生服装店,陈道生正在店里跟钱家珍吵架,“你不想在店里干,又不让小莉干,这不存心让我关门吗?”钱家珍反唇相讥,“跟着刘思昌都没干好,你单干还能干好?满大街卖‘世界名牌’赚大钱,你卖‘寿衣’,这破店迟早一天是要关门的。你也就是跟王奎一样,蹬三轮的料。”于文英见钱家珍损人太狠,就插了一句,“婶子,道生叔在厂里就是材料科的好管家,怎么开不好店呢?你跟着他做买卖长见识哩!”钱家珍用挑衅的目光锥了于文英一眼,“有种你就来干!反正我和小莉都不干。”三十一岁的于文英也有些冲动,她几乎不假思索地说,“干就干!” 
  于文英的赌气让钱家珍和小莉有一种越狱成功的激动,钱家珍在于文英答应到店里上班后,甚至还请于文英吃了一顿饭,买了两瓶啤酒,又烧了一大盆三黄鸡,饭桌上钱家珍为坚定于文英的信心,就不切实际地吹捧陈道生其实是个怀才不遇的人,要不是下岗早就当上副科长了,只要他愿意卖“世界名牌”,不要三年就是大款,娶个二房都没问题。饭桌上吃喝得热血沸腾,说话难免胡言乱语,只是谁也没当真。 
  陈道生经营的服装店生意一直不好,虽说店面有些寒碜,可地理位置好,服装质量也好,关键就是服装价格太贵,而且牌子又不响,在一个假烟假酒假文凭假发票假服装成为时尚的年代,卖假的就是卖真的,卖真的反而相当于卖假的。亏损是从开业第一天开始的,东拼西凑一万来块钱的小店入不敷出,一提起工资,于文英总是说不急等生意好了再说。陈道生是那种老实而固执的人,他总是相信,真货一定能够战胜假货,正义的战争一定能够打赢非正义的战争,经历过读毛选时代的陈道生对于文英说这是毛主席在《论持久战》里说的,毛主席一说,日本鬼子就完蛋了,于文英听得直点头,而且觉得陈道生就是水平高,只是谁也弄不准服装店究竟要持久作战到哪一年才会夺取战争主动权,陈道生说,“肯定要不了八年,我们就会翻身”。 
  陈道生并不知道现代战争根本不要八年,商战甚至要不了八个月,这就注定了他逆历史潮流而动的经营方式使得生意好起来的希望变得遥遥无期。 
  陈道生去邮局寄走了苏州的货款后才去找刘思昌,进门后,刘思昌依然是坐在那张豪华的真皮椅子上打电话,他对着砖头一样的大哥大脸憋成了铁青色,摩丝定型的头发在他高分贝的叫声中跃跃欲试,陈道生听到刘思昌在说,“最关键的是海关,如果海关那里出问题,那就等于死路一条!”见陈道生进来了,刘思昌迅速掐断了电话,然后一边递烟,一边解释说一个朋友的出口货物在海关遇到了点麻烦,要让他找找关系放行。他稳定了一下自己表情,给陈道生点上火,轻松地笑了起来,“我这个人呢,没什么大的本事,就是喜欢揽事,总是把朋友的事当自己的事。” 
  有了刘思昌这番情深意重的人格铺垫,陈道生顺理成章地直奔主题,“思昌,我没路子,冲着你为人仗义,只好来求你帮忙了。”刘思昌扬起手中大哥大,做了一个往下压的手势,打断陈道生说,“都是自家兄弟,你这样讲就见外了,什么求不求的,你的事比我的事更重要。” 
  陈道生一脸委屈地说:“我总觉得你讲得有道理,小莉不就是倒腾了几小包粉,赚一点差价自己用了,家里又没花她一分钱,她还是个孩子,不懂得好歹,又被死鬼孟老板骗去干伤风败俗的事,让我丢尽了脸,说真的,出了这种丑事,我是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了,我真的生不如死。”说着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刘思昌递给他一张餐巾纸,“道生,人年轻的时候,谁还不犯点错误,上初一那年,我踹坏了幻灯机,还让你代我受过,想起来,我一直是欠你的,但不能说我这个人小时候犯点浑就一辈子烂心烂肺了,如今我还不照样是市里的十佳个体户,不照样跟市长在一起喝酒。所以要从长计议,想办法把小莉弄出来,以后好好管教,将来说不准还会成明星呢,她有艺术天赋,只是没有机会展示才华,才一时失足的。” 
  陈道生在刘思昌远见卓识的安慰下擦干了男人的泪水,他从口袋里掏出劣质香烟抽出一支给刘思昌,“你这样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只要能出来,我就让她到店里守着铺子,一步不离地看住她,绝不让她犯一点错误,说到底,她也是受害者,到冬月初六才满十九岁。虽说翻案不得人心,可邓小平不也把文化大革命翻案了,你说小莉这个事能不能翻案呢?” 
  平时只抽“万宝路”的刘思昌很流畅地抽着陈道生的劣质香烟,并将呛人的烟雾坚决地咽进肺腑,以示兄弟不分彼此,他与陈道生并肩坐在沙发上:“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这个事,也打了不少电话,市里的有关领导,公检法的朋友们都说要将案件卷宗调出来再看一看,我看还是有些希望的。” 
  陈道生觉得女儿有错无罪,所以刘思昌说的“希望”就是真正的希望,他在希望的鼓励下,脸上就放 射出很夸张的希望之光,这一刻,他甚至后悔自己愚蠢的L吊,“思昌.我要是死了,小莉的案子就真的永远翻不了了。全拜托你了!” 
  刘思昌轻松地说:“你把店打理好,小莉的事由我负责,案件比较复杂,光打电话是不行的,过几天,我把市里的有关领导,还有公检法的朋友们请到一起聚一聚,酒桌t当面谈。” 
  陈道生说请客的钱我来付,刘思昌说,“什么钱不钱的,反正我一年到头就是靠请客喝酒交朋友才在双河站稳脚跟的,不要多操心了,有什么情况我及时跟你联系。” 
  临走的时候,刘思昌塞了一包“红塔山”香烟给陈道生,陈道生是怀着感激与感动的心情离开了铺有地毯的刘总办公室,他的心情有点类似于一个病人得知了癌症误诊的消息,很轻松,轻松中也还残留一丝忐忑。 
  已是中午时分,阳光很温暖,温暖的大街上流淌着财源茂盛欣欣向荣的商业气息。 
  下午,揣着洪阿宝写在香烟盒上的地址,陈道生在一间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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