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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地下相见。呃!……呃…”张文样心酸过度,泣不成声。一个人越是难过,又不能畅开痛哭抑郁在心,更加伤心。文祥今天的眼泪水特别多,出了娘肚皮以来,从未如此心酸过,这还是第一次。
张文祥哭了一阵,想想家小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我在此地哭有啥用场?还不加让我赶快寻着马新贻,把他一把辫子拖过来。一家什凿掉再说。张文祥拿眼泪揩一揩千,拿瓦片盖一盖好,人在屋面上立起来,两只脚一跃,人蹿过屋脊,到屋檐边上,唰——鹞子翻身,落到平地上站稳,发开两腿蹿过花园,直往外边奔去。一路上兜抄曲折,连奔带跳,对前一望,只看见一盏灯笼火在过来。张文祥赶快往一颗树背后一缩。等到灯笼火越来越近。张文祥看得清楚,原来足一个老爷,肩胛上掮一只箱子,手里拿一盏灯笼。张文祥想,刚才听到丫头讲,家小死了后团在一只箱子里,也许这只箱子里就是我家小的尸体,让我等到他走近,蹿上去把只箱子夺下来再说。想不到这个人转弯往横垛里去了。
张文祥后头跟过来,只见他走到一只亭子背后,拿肩上这只箱子卸下来,放到地上,灯笼往牡丹亭檐下一挂,腰刀拔出来,向地上掘泥土。这个人是谁?就是范定富。这时候已经夜深人静,后花尉里悄然无声,只有风吹树动,宿鸟惊啼。一盏灯笼火在夜风中摇曳晃动,忽明忽略。阴森恐怖。范定富开始不感到什么,只顾用腰刀挖土。掘到后来,觉得身上汗毛凛凛。望望身旁这只箱子,想到里面就是一个死人。特别黄氏临死时的死相多可怕。眼睛弹出,嘴巴张开,咽喉处鲜血横流,面孔苍白,泛出青色,真是越想越怕。特别是灯笼一晃,一个黑影忽隐忽现,似人似鬼。范定富心神不定,心虚脚软,怎么办呢?这样,让我来通神祷告几句,壮壮自己的胆子。“黄夫人,想我范定富和你黄夫人生前无仇,死后无冤。你在冥冥之中,要有些灵显,保住我范定富拿住张文祥,替你报仇雪恨!”
范定富做梦也没有想到,张文祥就在树背后,看得清清爽爽,听得明明白白。心里想:被你说得出,也算你本事,叫我家主婆保佑你来捉牢我,那你今生今世也捉勿牢哉。而我要你死,倒蛮便当,等你这个潭掘得差不多,我从树背后一个箭步蹿到你背后,拿把刀望准你背心一刀,顺便一脚,让你自家掘的坑自家去困拉倒。但是等了一歇,头脑冷静下来一想,我与这位老爷面不相识,呒啥难过,何必伤他一条性命?还是要紧找马新贻去算账。文祥对亭子四周一看,喔!在亭子横垛里,有一棵小松树,看上去我家小这只箱子就要葬在这里了。张文祥默默通神:“家小啊,你就困在此地吧。我要到外边去寻马新贻,替你报仇。今后有空,我会到此地来看望你的啊!”张文祥通神已毕,调转身体,往外边奔去。范定富把坑掘好,箱子摆下去,泥土堆好,腰刀上烂泥在树上措干揩净,插进刀鞘,提了灯笼回到外边。
再说张文祥从花园里兜出来,对前头一望,看到一排房子。四面一窥,没柏动静,两只脚一踮,人上屋面,一间一间翻出来,只听见下头有声音,立刻扑在屋面上,抽掉两块瓦片,对下边一望,不是马新贻。瓦片盖好,再往前头去。好不容易寻到签押房面上,抽掉瓦片,只听见下面正在说话:“雷得胜!”“是!”“黄夫人死掉啦,要是张文祥窜进衙门来,此事怎么办啊?”“大帅放心,有标下在此,保证在三五日之内,拿住刺客余党张文祥,替黄夫人报仇雪恨。”马新贻对雷得胜看看,怎么你这个笨蛋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你可知道黄夫人的丈夫是谁?”雷得胜想;黄夫人是你的阿嫂,这还不清楚吗?“标下知道,黄夫人的丈夫就是大帅的哥哥。”“哎!你哪里知道,黄夫人的丈夫就是刺客余党张文祥。”
雷得胜一听,面孔顿时转色。啥?黄夫人的丈夫就是张文祥?啊哟!不问可知,李夫人的男人就是陈金威。大人!不,马新贻啊!你的手条子也太辣了。你看中了两个阿嫂,竟然拿大哥陈金威抛赃陷害,解到仁和县的监牢里;把黄夫人的男人,也就是你的二哥张文样,说成刺客余党,悬赏通缉。喔唷!这样看起来,和你马新贻在一起,那是十分危险的。象我自己家小,生得也蛮好看,那是不能在你眼前露面,一日被你看见,动起脑筋来,我这条性命也要交托给你了。“………喳!”雷得胜嘴里答应,心里有点汗毛凛凛哉。
张文祥在屋面上听得明白,把望砖拨开一条缝。对下面一望,快活啊!杀坯终于被我寻到了。下面总共三个人:一个叫雷得胜的老爷站在旁边,马新贻坐在当中,左面边上站一个二爷。张文祥胸中一股热血,直冒到脑门顶上,连透气也变粗了。他马上把瓦片盖好,人在屋面上立稳,身体稍微往外边冲出一点,对下边一望,是个天井,只看见有些淡淡火光从窗缝里透出来,斜斜地照在地上。张文祥一个鹞子翻身,人到地上站定,然后走矮步,到窗边上,一只眼睛开,一只眼睛闭,就在窗缝缝里张望。只看见马新贻正面匹对窗户,一只手掀起短衫,一只手拿块绢头在揩血迹;边上一个二爷在烘伤膏药。只有这一边立好一个武职老爷,头戴蓝翎蓝顶子的顶帽,官服扣带上插一根小洋炮,腰里还挂一把腰刀,神气非凡,一看就知道是马新贻的贴身保镖。张文祥想:不要说只有一个保镖,就是有十个八个,我也要把马新贻这个贼子杀掉再说。
张文样下定决心,进去动手。一只右手探下去,到跳包带上抓牢这把匕首,正要想拔,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慢!为啥?倘使我用刀,首先要把窗打开,人然后可以窜进去。等到我冲到马贼身边,拉起刀去戳的时候,横垛里站好那个武职保镶,决不会不动声色。只要他踏上一步,踢来一脚,把我手里把刀一脚踢掉,我再要拔第二根家什,那是无论如何来不及,这下就要吃大亏了。那怎么办呢?万万不好用刀,还是让我用小洋炮吧。好在靠得近,容易瞄准,没有问题。
张文祥想定念头,不拔匕首了,这只手探到小洋炮上。抓住枪柄,唰!抽出来。起只左手把两扇窗,轧——打开,拿根小洋炮往窗槛上一搁,枪口匹对马新贻。这时候马新贻正低着头在揩血迹,耳朵里只听见窗子轧——一响,窗户打开。头要紧抬起来一看,清清爽爽一支小洋炮搁在那里,乌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胸膛,总共相隔没有几步路。只见窗外黑暗中探出一个头来,仔细一看,不是别人,就是张文祥。这个时候,马新贻暗暗叫苦,不好了,这下完结,杀坯连肋膀骨上的伤痛也不顾了,右手里的手绢往台子上一丢,硬挤出一副笑脸:“喔!二恩兄,你来啦?”嘴里在说,双手一拱,人立起来:“二恩兄,动不得,万万动不得!”两只手拚命急摇。马新贻啥事体这样客气?喏,这种人就是狠。我叫声你“二恩兄”,对你唱个喏,然后再喊动勿得,只要你张文祥手里慢一慢,好了,站在边上的雷得胜又不是死人,马上小洋炮抽出来,就是一枪,你张文祥就要倒楣了。故而马新始强作镇静,装出一副笑脸,拚命敷衍。
张文祥现在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妻子惨死的消息,已经使他不顾一切,何况还听到马新贻厚颜无耻,假仁假义地叫他“二恩兄”,对他作揖,唱喏,连连摇手,心里气啊!他想,你这个杀坯,哪里还有一点点人的味道!你强jian我阿嫂,逼杀我家小,不要说你喊我二阿哥,就是你喊我二阿爹,今天也没有用了。现在我一定要打掉你这个杀坯,为嫂嫂、义兄、家小报仇!张文祥事到临头,反而沉着起来。他定一定神,心里暗暗喊一声:“贤妻,为丈夫替你报仇!”牙齿咬紧,小洋炮瞄准。喏!要打枪哉。张文祥指头一扳,砰!一响,一粒枪子咝——向马新贻前心飞去。马新始猛然听得呼的一声,魂灵性出窍,人往后边,蹭!跌下去,这粒枪子从头顶心上过去,没中。张文祥紧接第二枪,恰巧马新贻地上滚过来,这粒枪子正好打在马新贻右面屁股上,皮肉豁开象嘴这样一条,大约三寸多长,血哒哒哒哒淌出来。文样一看,未中要害,赶快打第三枪!家什瞄准,手指头要想扳……没扳!为啥?这时马新贻身边的雷得胜已把小洋炮拿到手里:“好大胆的刺客,去!”呼——开了枪。
张文祥是有武功的人,耳听四面,眼观八方,眼睛里注意到横垛里的那个帮统老爷小洋炮拿出来,晓得苗头勿对,要来哉,人要紧往下边一匍。雷得胜这一枪,子弹从窗槛里飞出来,从张文祥头上飞过去。张文祥一想,勿好!今朝马新贻打勿掉哉,赶快走,再耽下去有危险。故而张文祥两只脚在地上一踮,人上了屋面。急忙离开抚台衙门,飞往旅泰客栈方向而去。
这个时候,抚台衙门里闹猛起来了。因为抚台衙门屋面上的连连枪声,惊动了杭州省城里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员。派人一打听,晓得抚台衙门有刺客行刺,马上点灯提轿,一个个急得象热石头上的蚂蚁,连瞳仁也有点定光哉,纷纷赶到抚台衙门来“请安!”实际上是听真情实信。为啥?今夜抚台大人平安无事,那是天大幸运,那末趁这个机会,请一个安,拍脱两声马屁,笃笃定定回去睡觉。万一抚台大人被刺客剌掉,那大家都担挡不起这个责任,朝廷追究下来,官帽一批一批革掉。削职为民,已经不得了,弄到刑部议处,那是身家性命,怎么不人心惶惶?故而仅仅一歇辰光,抚台衙门车水马龙。灯笼火把,卫护皂隶,马嘶人喊,热闹非凡。自此杭州风声骤紧,不仅巡抚衙门戒备森严,就是大街小巷,也经常有军从巡逻。张文祥只好整日整夜藏在旅泰客栈的房间里,不能出房门一步。
又过了几天,杭州城里风声更紧,全城家家客栈差不多天天来查,只有旅泰客栈倒是例外。今天一夜,街面上队伍没有断过,到天将要亮时,又过来一支军队,是巡抚衙门帮统老爷王德标带队。他一夜天栈房查下来,张文祥的影子也不见,心里想想有点怨,为啥?这儿家栈房查得自己也有些难为情了,这几个茶房夜里只好陪我们不困,拿了循环簿立在店门口等,说;“王老爷,你倒蛮巴结的,这里已经来了第九次哉。”啊!这种话听上去多难为情?现在刚好带了队伍走到旅泰客栈门口,心里想,这爿栈房倒惬意的,一觉困到大天亮。让我叫弟兄上去打门,进去稍微歇歇脚,等到天亮再回转巡抚衙门销差。王老爷转好念头,扣住马,“来啊!”“是。”“上去打门。”“回禀老爷,这爿是旅泰客栈,不必查了。”“为什么不要查?”“陈金威在这里捉牢,张文样在这里逃走,故而不必查了。”“混蛋,为什么不查?打门,非查不可。”
弟兄没有办法,退下来,到店门口,起两只手,嘭嘭嘭,“开门!开门。”
茶房阿二老早已经被吵醒,要紧披件衣裳,豁下铺位,先在排门板缝缝里张出去,一看,马背上的老爷认得的,是巡抚衙门里的王老爷。看上去这种腔调是非进来不可,赶紧把鞋子跟拔上,哒哒哒……一口气奔到楼上,到老板房门口:“老板啊!开开门。”老板在楼上已经听见了,现在听到茶房阿二在喊开门,要紧披好衣裳,鞋子一拖,把房门一开:“啥事体?”“老板啊,我已在门缝缝里张过,来的是巡抚衙门里的帮统王老爷,看腔调是一定要进来的,你可要叫张客人躲一躲?”“喔!喔喔!”老板两只眼珠一转,“阿二啊,你赶快到灶披间去,把你已经磨快的那把新买来的切菜刀拿来。”“有数目哉。”阿二赶到灶披间把刀拿来,赵宏庆接过,往旁边放一放:“阿二啊!你下去,这样长,这样短,开了门假使好拖,尽量把时间拖得长一点。”
“有数目哉!”阿二转过身,立刻下楼。
赵宏庆把家小叫醒:“起来,起来,你替阿囡身上穿穿好,抱了到房门口去,这样长,这样短,话勿要说错。说错一句不得了。”“晓得哉!有数目。”老板娘踏出房门,把房门关好,搭钮搭牢。老板再来叫张客人:“起来!”关照他穿双袜子,走到老板床而前,老板就拉条被头过来,在床上一摊:“张客人,你替我困下去。”等张文祥横困在被头上,老板就拿条被头一卷,卷到床横头,两面塞一塞好,张文祥的头和脚缩一缩紧,象一个产妇垫腰用的大枕头。一切舒齐,老板走过去,拿只竹箱子一开,拿出一套行头。一只毡帽往头上一戴,上身穿件破棉袄,下身着条破棉裤,脚上一双旧棉鞋,手里拿把切菜刀,人往床沿上一坐。“喔唷,不得了!热得啦。”七月里的天,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