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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按道理说应该不会。不过我不敢保证,那个叫刘修的小子好象起了疑心,转弯抹角的打听弹汗山王庭的事,还故意说些对大王不敬的话来试探我。”槐纵笑道:“我怀疑他可能听说过我的名字。”
“他怎么会听说过你的名字?”风雪不屑一顾:“汉人根本听不懂我们的名字,连乌桓人、鲜卑人都分不清,看谁都长得差不多,怎么可能听一个名字就认出你,我看你是多疑了。”
“谨慎一点总是好的。”槐纵说着,忽然抬起手打断了风雪,扭头向后面看去。风雪见了,也扭头向后看去,只看了一眼,便变了脸色,连忙挥起马鞭,催促着向前:“快走!快走!”
槐纵却不以为然:“没事,这些汉子不敢追赶的,他们一旦发现我不在蹋顿营中,找不到证据,肯定不敢继续追究,说不定蹋顿还会反咬他们一口。”他晃着马鞭,想了想,意味深长的笑了:“那汉子还真是只狡猾的狼,居然真的闻出了我的味道,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嗯,可惜他是个汉人,要是在草原上的话,也许我们会成为好朋友。”
“汉人那会成为敌人的。”风雪瞥了他一眼:“那汉子奸诈得很,你要小心一点。”
“没事,他是儒生,一心想着去洛阳,不会在边疆从军的。”槐纵呵呵的笑了:“阿雪,你不是一直说他有大丈夫气概吗,怎么又说他奸诈了?”
“哼!”风雪皱了皱鼻子,没回答,催动座骑向前去了。槐纵笑着摇摇头,赶了上去。
王禅等人乘兴而去,败兴而归,他们在蹋顿的帐篷里没找到槐纵,虽然明知刘修说的一点也没错,可是没抓到槐纵,他们就不能指证蹋顿,反而被蹋顿找住了把柄,说他们趁夜带兵前来包围他的帐篷有打劫的嫌疑,要护乌桓校尉府给个说法,要不然就一定会向刺史大人报案。
王禅气得鼻子都歪了,只得忍气吞声的道了歉。他不死心,又带着三百多骑兵向草原上追了几里地,搜索了大半夜,直到天亮才怏怏的回城。他本想找刘修抱怨一下,可是一看刘修那样子,又把所有的失落咽回了肚子里。
在毛嫱和鲜于银的帮助下,刘修给敦武买了一口棺材,然后把他送回老家安葬。敦武的老家在宁县西南一百多里的少咸山下,敦水之侧的一个小村庄里,家里已经没人了,只剩下一间四处漏风的破屋,连着问了几个眼神警惕的乡人,总算找到他家的祖坟所在。
站在新坟前,毛嫱的叹息随风而散:“只知道敦军侯到我家之前,曾经在洛阳的豪门做过护院,却没想到这个豪门居然是窦家。怪不得那一年他突然失踪了半年,回来的时候又什么都不肯说,原来是护送窦统父子出逃啊。”
鲜于银也叹了一声:“阎柔兄弟就是那次陷在乌桓人之中的,只是没想到窦家居然做了胡人,窦家的列祖列宗一定想不到。”
“我管他们想得到想不到,反正这个仇一定要报。”刘修单腿跪在坟前,扶着崭新的墓碑,抚摸着上面的“义士敦武之墓”几个字,沉声说道:“想来有这样的子孙,窦家的祖先也会觉得蒙羞,不肯享受他们的祭祀,我便做个好人,替他们清理一下门户吧。”
“德然,你不要乱来。”毛嫱皱起了眉头提醒道:“窦家虽然到了草原上,可他们父子是被株连的,同情他们的人可不少。你先生当年还向窦伯向执子弟礼”她犹豫了片刻,又说道:“你不要自误前程。不管怎么说,敦武原先也是窦家的门客,按理说他原本就有义务为窦家去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去杀窦家的人,窦家杀他是名正言顺的。”
“狗屁的名正言顺。”刘修扭过头,怒视着毛嫱:“是不是说敦武做过你家的护庄,以后也要为你们家卖命?”
毛嫱隐怒,却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和刘修争辩,只是把头扭了过去。
“德然,毛姑娘是为你好。”鲜于银见气氛尴尬,连忙打圆场道:“且不说敦武是不是应该为窦家出生入死,就说你自己吧,你要是杀了人,岂不是也要受牢狱之灾?回涿县吧,窦家虽然胆大,想来也不敢追到涿县去。”
“不用,我就在宁城等他。”刘修站起身,轻轻的摇摇头:“你们放心,我不会乱来的,现在是他要杀我,我只是自卫而已,大汉的律法总不会去保护一个叛逆。如果真有人觉得我这条命比不上窦家人尊贵,我也不反对多杀几个人,管他什么名士不名士的。”
“痴儿!”毛嫱再也忍不住了,咄了他一口,转身就走。
“德然,你这样可不行。”鲜于银皱起眉头劝道:“虽说你和敦武亦师亦友,亦在五伦之内,他又是为了提醒你才死的,你为他报仇也是大义所在。可这事太复杂了,不仅牵涉到个人,而且牵涉到幽州的形势,牵涉到护乌桓校尉府,不可不小心从事。”
刘修听了这话,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鲜于银一眼,嘴角一撇:“伯玉,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也盼着与胡人开战?”
鲜于银脸一红,笑得有些勉强:“你可不要乱说。”
“好啦,你别当我不知道。胡人也好,你们这些武人也好,都盼着打一场呢,拦在中间的只是那些大族、儒生罢了。本来呢,我是不想多事,可是现在事情扯到我身上了,我也不介意帮你们把事情搞大一点。槐纵都敢到宁城来打探情况了,我们难道还要缩着脖子装乌龟?这鲜卑人也太欺人太甚了,你鲜于伯玉忍得下去,我却忍不下去。”
鲜于银耸了耸肩,不置可否。正如刘修所说,他也盼着开战,这样才有机会立功,可是这个想法只是他个人,而不代表他鲜于家族。他当然也能猜得到夏育在想什么,只是这些话都不好说出口,大家心知肚明就是了。
刘修看着远处的青山,忽然又冷笑了一声:“我们家反正没什么产业,真要惹出事来,我们一家三口拉个牛车就可以跑,至于你们这些豪门大族,嘿嘿,我看你们怎么办。想拿我当刀使唤,我怕你们最后吃不了兜着走。”
鲜于银忍不住了:“德然,你也太损了吧?你要杀人,难道要我们这些大族全替你陪葬?”
“你们不用陪葬,你们也可以选择反抗啊。”刘修拍拍鲜于银的肩膀:“伯玉,我不过是做了你想做不敢做的事,你又何必这么激动?”
鲜于银无言以对。
第098章 恶人
刘修一回到宁城,刘备就告诉他,窦家的人走了,走得干干净净,方圆五十里之内已经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知道向哪个方向去了吗?”
刘备摇摇头,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刘修的脸色,见刘修虽然脸色阴沉,有意无意的说道:“先生担心你呢。”
“先生担心我什么?”刘修瞟了一眼前面的毛嫱,故意开玩笑道:“是担心我还是担心她?”
刘备忍不住“扑嗤”一声,又觉得有些失礼,连忙掩饰的咳嗽了两声,压低声音道:“不要胡说,先生真是担心你呢。他说你为人重情重义,敦武因你而死,他生怕你急火攻心,一时冲动,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能有什么理智的事?”刘修无声的咧了咧嘴,不再多说什么。刘备见他不是那么激动的,这才放了心。
回到宁城之后,卢敏又问了几句,希望刘修不要太过冲动,刘修应了,不再提及此事。他们安下心来,在胡市好好考察了十几天,又特地去拜访了蹋顿。蹋顿嘴上说得硬,其实心虚得很,好在刘修没有提槐纵的事,只是向他打听一些草原上的习俗,他这才松了口气,挑自己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说了一些。
时间一晃便过去了半个多月,卢敏由王禅陪着查看了附近的雁门山、鸡鸣山等要塞,整理出了五六千字的文章和十几张地形图,补充到《东胡志》中,总算是对周边的形势有了一个粗略的了解。
这一天,他们在屋里做最后的誊清,卢敏为了感谢夏育的支持,特地让刘修抄一份《东胡志》,准备留给夏育当礼物,只等夏育回来,他们便向他告辞,准备再去渔阳看看。渔阳有铁官、盐官,胡人需要的盐铁大多从那边出塞。卢敏自然不会放过这么重要的地方。
可是,夏育一直没有回来。
“德然,你誊写完之后,去找张从事问一声,如果校尉大人还没回来的消息,我们便留下书先走吧。”卢敏皱着眉头说道:“马上就要仲秋了,再不去渔阳,可能就有些迟了。”
刘修点点头:“行,我还有一点点就抄好了,一抄完就去。”
卢敏满意的笑了笑,将手里的地形图推到刘修面前,叹惜道:“我现在才知道,弹汗山原来是代郡的梁渠山,前朝的时候这里全是我大汉的疆土。可惜,我们这些后辈无能,居然让胡人在这里立了王庭,愧对先人啊。”
刘修犹豫了一下,心道这样你就觉得羞愧,如果知道洛阳以后都会成为胡人的都城,整个中原都被胡人占领,而汉人只能龟缩在东南,自欺欺人的把自己当正朔,你会不会自杀?
“亡羊补牢犹未晚,怕的是还沉迷不醒,自以为是,那我们丢失的土地会越来越多的。”刘修谨慎的说道:“细说起来,又何尝是代郡、上谷,也不仅仅是幽州,并州的五原不也如此?当年孝武皇帝立的朔方诸郡现在还有几个汉人?”
“那不一样。”卢敏不同意刘修的看法,“匈奴人能到塞内居住,那不是因为我大汉无力征讨,相反正是我大汉仁德治天下的体现,他们现在不是我们的敌人,而是我们的附属。你看匈奴人现在不是在替我汉人守边吗?”
“守边这种事,如果交到外族手中,迟早会出事的。”刘修反驳道:“按师兄的说法,乌桓人也是因为我大汉允许才迁到塞内,如今缘边各郡都有乌桓人,他们也服从我大汉的征召,为我守边,可是你看看蹋顿现在在干什么?他居然敢把槐纵带到宁县来了。”
“蹋顿是蹋顿,他又不是难楼。”卢敏越说越没底气,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把弄着手中的地图,心情有些沉重。槐纵到宁城来过的事情现在还控制在少数人知道的范围内,就连那天出城追捕的士卒都不知道要追的人究竟是谁,可刘和是知道的,只是他对此嗤之以鼻,一口咬定是刘修臆测,坚决不承认乌桓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见他这个态度,蹋顿得寸进尺,一下子威风起来,叫嚷着要等夏育回来告一状,请求他惩处王禅,说他涉嫌打劫,气得王禅鼻子都歪了。
刘和表了态,其他人也只好不吭声了,再说这样的事情对于王禅和张武来说的确也是一个让人很郁闷的事,如果早一些发现这个事,他们这次肯定能立一大功,哪会像现在这样没吃着羊肉反惹了一身膻。
晚上,刘修正准备去看看夏育有没有回来,王禅送来了消息,说夏育已经在返回宁城的途中,请卢敏稍等两天,有重要情况相告。卢敏听了有些吃惊,虽然着急,也只得再耐着性子等,夏育既然这么郑重的提前派人送消息回来,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情况。
两天后,夏育回到了宁城,立刻把卢敏、刘和请了去,刘修不敢怠慢,捧着新抄的《东胡志》,跟在卢敏的后面赶了过去。一见面,寒喧了几句,卢敏送上书,夏育接过来一看,先赞了一声,然后翻了两页,看到前面有详细的目录和摘要,更是赞不绝口,说这书编得好,内容即详实,图文并茂,又提纲挈领,查找起来非常方便。
卢敏很谦虚,把功劳都推到了刘修身上,其实这主意虽然是刘修出的,但是每个章节的摘要却是卢敏写的,刘修的书法虽然好,要论文字功夫终究没有卢敏来得自如,文言中不时的会冒出几句白话来。
夏育对卢敏的表现十分满意。这个年轻人不仅踏实肯吃苦,而且不居功,在眼高手低却偏偏自以为是的儒生中很少见。他咂了咂嘴,有些遗憾,如果护乌桓校尉府有这样的人才多好呢。
“你们师兄弟都是难得的人才。”夏育呵呵一笑,将书放在一边,开门见山的说道:“卢君,我这次之所以回来得迟了,是因为中途发现了一些问题,希望向卢君讨教讨教。”
卢敏连称不敢。
夏育摆摆手,也不客气,把途中发现的情况说了一遍。他这次沿着长城巡边,一直走到雁门山队近,那里离鲜卑人的王庭只有五十多里。鲜卑人有个习惯,在七八月份的时候要在王庭附近聚会,称之为蹀林,检查今年的收成,检校人马,看看是否能顺利的度过冬天,如果有不足,就准备犯边掠夺。他之所以趁这个时候出巡,就是要就近监视鲜卑人,以防他们突然犯边。
“我得到的消息说,今天鲜卑人的情况不错。”夏育沉声说道,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儿。
刘和在一旁听了,不免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