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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以前不是没有这一类东西,不过那都是人手抄的,叫言纸,或者叫飞章,从来没人这么正式的使用过,制作也没有这么精美,一张两尺宽,三尺长的纸上,最醒目的位置印着标题,然后是卢植的大块文章,旁边点缀着各种花边,在空余的地方还有一些消遣性的小文章和图画,可谓是雅俗共赏。
当然了,最吸引人的还是卢植那篇文章,这篇文章虽然批评了李膺一些名士的习气,但是最基本的意思却很明白:卢植在为李膺之死叫屈,要求朝廷为李膺平反。
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朝廷,等着看天子的反应。
椒房殿,天子背着手,在屋里缓缓的踱着步,闻着墙壁上淡淡的椒香,他的心情非常愉快,嘴角挂着一丝若有其无的笑意。皇后端坐在案后,目不斜视的看着案上还散发着墨香的《大公报》,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伏在阶下的大长秋曹节的身上,看着这个把宋家害得不浅的阉贼,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充满了快意。
曹破石一得到《大公报》的消息就买了一份,虽然他不太明白那些话的意思,但是李膺是党人,他是被兄长曹节害死的,这点他非常清楚,更重要的是,他清楚兄长正在等机会收拾刘修。
曹节一看到《大公报》,还没读完,就露出了笑意,连忙带着《大公报》赶到宫里来了,原本是准备到德阳殿求见的,没想到一问才知道天子在椒房殿。他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又赶到椒房殿来了,一见到天子,他就跪下磕头,号陶大哭,说党人又起,指责陛下,请陛下严惩卢植和刘修师生。
出乎他的意料,天子漫不经心的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紧张,然后说,这事儿和党人有什么关系?
曹节说,李膺就是党人啊,为李膺讼冤,不就是说陛下禁锢党人不对?
天子却说,我觉得李膺还真是有些冤枉了,以前不觉得啊,现在一看才知道李膺还真是个人才,学问好,能用兵,做护乌桓校尉,做度辽将军,都能靖边安民,做河南尹,司隶校尉,洛阳诸奸不起,真是上马击胡,下马治国啊,怎么就成了党人呢?不错,脾气是臭了一点,不过这么有本事的人,有点脾气也不奇怪,要不然就是圣人了。
一席话,说得曹节战战兢兢,他听出来了,自己这一状告得太急,好象撞墙上了。
天子又轻松的说道,你仔细再看看这篇文章,卢植可说了,李膺最大的缺点除了名士气习太重之外,就是不知道避嫌,忘了君子不党的圣人教诲,我看他说得蛮好嘛。他可没为党人鸣一句冤啊,对了,曹节啊,你再说说看,当初李膺这样一个难得的人才怎么就成党人了?你说党人就是想谋逆,可是我看李膺做的事都是于国有功啊。
曹节顿时冷汗淋漓,他一下子明白了,天子已经成年了,不是当年那个由着他糊弄的小孩子了。那年天子刚刚即位,才十二岁,听他说党人的时候,还很天真的问他党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当时糊弄天子说,党人就是要谋朝篡位做皇帝,结果把天子吓得面色煞白,老老实实的牵着他的手,任他摆布。
曹节连自己怎么走出来的都不知道,站在炙热的阳光下,他却觉得浑身冰凉,他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一出手就犯了个大错误。连天子究竟在想什么都没有摸清,就匆匆忙忙的告状了,犯了盲动的大忌。
曹节想了半天,决定以退为进,试探一下天子的意思,哪知道奏疏刚上去,天子立刻准奏,让他回家安心养病。
曹节又急又气,这次是真的病了,他连夜让人把王甫请到了家中,商量怎么应对这场危机。
王甫是目前宫里除了曹节之外资格最老,权势最大的宦官,现在爵封冠军侯,职为黄门令,他的儿子王萌就是永乐宫少府。上次为了剪除宋家的智囊曹操,他让养子王吉抓曹操,结果夏侯渊顶了罪,正主儿曹操跑了,王甫为了不打草惊蛇,接受了刘修的条件,放出了夏侯渊。这段时间他和刘修虽然没有过多接触,可是也没发生什么冲突,偶尔在宫里遇到,刘修还会客气的和他打招呼。王甫没觉得刘修有什么危险,他还一直想着通过段颎把刘修拉过来呢。
对曹节的担心,王甫不以为然,他觉得曹节是太紧张了,见风就是雨。相反,他倒是对袁赦非常不满,袁赦自以为和四世三公的袁家是同宗,不太看得起他们这些没根基的人。他还特地提到了一个情况,曹节的大长秋刚被免了,袁赦就开始上窜下跳,好象对大长秋这个位置非常感兴趣。
曹节吃了一惊:“你听谁说的?”
“自然是宫里传的。”王甫没有细说,反而有些担心的说道:“我看袁家这是想拉拢宋家了。之前就听说他们想拉拢刘修,要把袁徽嫁给他,你说我们这个时候和刘修翻脸,是不是有些不是时候?”
曹节沉默片刻:“我要入粟赎罪,你看呢?”
王甫点头附和道:“不错,不能让袁赦钻了空子。”
次日,曹节上书,愿意入栗两万石以赎妄言之罪,天子非常满意,派人来慰问他,让他好好养病,不要有什么担心,大长秋我给你留着呢。
与此同时,天子下诏为李膺平反,赦免其家人及门生、故吏。
此时距离《大公报》创刊不过才三天,卢植的那篇文章名声大噪,《大公报》也一下子成了读书人津津乐道的新事物。
第195章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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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落选
第196章落选
就在大家等着看卢植第二篇文章要捞谁的时候,谁也没想到,卢植第二篇文章把张俭狠狠的批了一顿,特别对张俭逃亡出塞的事情大加鞭挞,说他是忘记了华夷之辨,自甘坠落。如果说卢植批评李膺的名士习气只是白玉微瑕,那批评张俭就等于给他的人品定了性,别说平反,这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了。
洛阳士人顿时一片哗然,步云里热闹起来了,不断有人上门要和卢植理论。刘修早在让卢植选这个题的时候就有准备,他在太极道馆进行了一次公开的辩论会,让卢植登台演讲,把张俭逃亡出塞,为鲜卑人做谋主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这可不是空口说白话,他是有人证的,安排张俭出塞的人中就有毛宗的父亲,当年的外黄令毛钦。
这件事一抖出来,那些气势汹汹的想为张俭讨个公道的人立刻哑口无言,大受打击。谁也不敢再和张俭搭边,投靠鲜卑人,这可比杀人放火还要可恶。
更重要的是卢植身高八尺,相貌堂堂,再加上一副如洪钟一般的好嗓子,配上深厚的学问做底蕴,简直是天生的演说家,这次演讲比文章更动人,到场的所有人,包括他的对手,都被他儒雅的风度和清晰的思路所折服,输得心服口服。
接下来,卢植第三篇文章说到了赵歧,赵歧得名是因为他得罪了当年的大宦官唐衡兄弟,被迫逃亡多年,后来又被列入党人禁锢在家,其实他和那些著名的党人没什么关系,所以卢植这篇文章写得很流畅,直言赵歧是被诬陷的。文章一发表,天子很快就下诏赦免赵歧,并且征召赵歧为议郎。
接下来,卢植每三天一篇文章,纵论党人,不虚誉,不讳恶,严格按照刘修开始和他商定的原则,实事求是的论说他们的所作所为,并给出恰如其分的评价。以卢植的学问和见识,他这些文章写得坚实无比,来找麻烦的人不少,但是能从中挑出刺的人却没几个。
而让他名声越来越响的是他赞赏的党人先后都得到了赦免,就算有些被他严重批评的党人,也多多少少得到了天子的宽恕。在这期间,袁绍并没有放弃,他也组织了一些人上书请求赦免一些党人,但是成功率极低,虽然不能说一个也没有,但是和卢植几乎例不虚发的命中率相比,他组织的上书近乎盲射。为了能在和刘修的较量中夺回先机,他不得不依照卢植的文风进行调整,而不是只图嘴上舒服。
激愤的舆情得到了渲泄的通道,看着一个个党人被赦免,士人们渐渐的冷静了许多,他们在等着看下一个被赦免的会是谁的时候,也从咀嚼卢植的文章中得到了一些启发,开始认真的观察大汉的危机。
不得不说,大汉朝的读书人忧患意识和参政意识都是后来的读书人无法相提并论的,虽然独尊儒术近三百年,不少人读书就是为了求官,但是这其中像卢植这样真正以天下为已任的人还是非常多,他们慢慢的聚集在一起,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手去写,为朝廷提出各种各样的建议,这其中自然不乏书生气,但态度却端正了不少。
刘修松了一口气,开始准备王符《潜夫论》和崔寔《政论》的出版事宜,他专门派人到安定和涿郡求到了这两部书稿,更让他意外的是,王家和崔家的人一听说他要把这两部书印出来给天下读书人看,为朝廷提供参考,他们连润笔都没提,直接白送了,还一个劲儿的感激不尽,让刘修很是感激了一番。
与此同时,宫中选秀的事情也到了最后一关,在此之前,天子放出了三千多宫女,都是年满二十五岁,从未得到天子宠幸的宫女,这些女子大部分都是洛阳周边的人,入宫几年,当初的奢望早就磨光了,现在被放了出来,还来得及嫁人,算是万幸中的万幸,一个个喜极而泣,山呼万岁。
这其中自然有些小道消息传了出来,说天子之所以除了大皇子之外一直没有儿子,并不是没有女子怀孕,而是何贵人很强悍,一旦发现哪个宫女怀孕了,她就用各种办法,不是逼着宫女把孩子打掉,就是连宫女一并收拾了。
这些消息未经查证,也没人敢光明正大的传播,只是在口耳之间隐隐绰绰的传,把何进一家气得暴跳如雷,到处追查,却什么也查不到。
王楚自然也听到了这样的流言蜚语,对入宫的事更是忧惧不已。
最后一道筛选终于在八月下旬开始了。
王瑜心神不宁的坐在鸿都门外,王斌在一旁陪着,王楚和其他经过初选的女子已经进去了,能不能被选中,就看今天的结果。
“阿翁,我这心里有些不安。”王斌蹙着眉头,轻声说道。
“怎么了?”王瑜端坐在车上,不满的扫了儿子一眼,张了张嘴,斥责的话却没说出口,因为他现在心里也非常不安。关于何贵人强忌的话他也听到了,想着王楚那柔弱的性子,真要遇到何贵人这样的屠家女,大概不是件好事。只是一想到父亲王苞的期望,他又不敢说什么。
“阿翁,你听到宋家的消息了没有?”王斌犹犹豫豫的说道:“我可听人说,宋皇后现在非常得宠,陛下经常留宿椒房殿,就连何贵人也不如她受宠。如果”
王瑜眉头紧锁,没有吭声。他也非常担心,当初准备送王楚入宫,就是因为宋皇后不得宠,而何贵人进宫几年连个儿子都没有,现在不仅何贵人已经有了儿子,而且宋皇后又得宠了,那王楚入宫还有意义吗?
宫内,王楚坐在一队花容月貌的妙龄女子之间,轻轻的抚着琴弦,今天是最后的复试,只要通过复试,就会成为宫中的女官,今年天子要提倡节俭,所以挑选的人数大为下降,总共只取两百人。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缓缓的划动,心中涌过一串串流畅的音符,美妙的节奏让她有一种想把这些音符弹出来的冲动,但是她不能。
她今天要弹的是大雩曲。
在参加复试之前,祖父王苞和父亲王瑜都提出了担心,说大雩曲大概是太古了,非常难听,很难给她加分,但她说,天下大旱,天子现在正为旱灾而担心,大雩曲虽然难听,却是急天子之急,忧天子之忧,比那些靡靡之音更能出人意料。王苞和王瑜听了,也就没再说什么。
这当然是刘修的主意,刘修千叮咛,万嘱咐,你要是想落选,你就一定要弹大雩曲,否则以你的灵性,你弹任何一只常见的曲子都掩盖不住你的琴艺。
王楚明知道这是刘修哄她开心的谄媚之词,但她就是喜欢听。
旁边的女伴们看着王楚眉宇间的喜色,都不禁有些嫉妒,虽然她们也是几千人中挑出来的,可是和王楚站在一起,还是要比王楚略逊一筹。不过她们并不担心王楚,因为王楚大概是有因家庭情况不好,请不起善于化妆的人,她画的妆让她漂亮的面容大为减色,特别是今天画了一对直直的眉毛,把本来挺不错的秀眉描得又粗又直,总给一种太强硬的味道。
面对女伴们的轻视,王楚心中暗自得意,既然这些女伴都觉得不好,那就是真的不好了。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王楚,王楚,哪个是王楚?”柳云霜尖着嗓子叫道,王楚连忙抱着琴走了上去,柳云霜抹了抹额头的汗珠,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