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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燮无奈的摇摇头:“可这毕竟是诏书啊,如此抗诏,岂不是授人以柄?”
“南容,你的用心是好的,可是你忘了一件事。”阎忠慢条斯理的说道:“将军当年够顺从的吧,可是陛下相信他没有?四个顾命大臣,两个外戚。一个宦官,唯独没有将军,剩下的那个还是特别针对将军的。”
傅燮沉默不语。他知道阎忠说得有理,可是他总觉得刘修这么做,有违一个臣子的本份。
“南容。你觉得如果将军不能全权负责这场战事,这仗能打得好吗?”阎忠看出了傅燮的心事,接着解释道:“公孙瓒虽然败了,可是刘表还游于在将军的控制之外。我们现在下荆州,刘表能同意吗?现在情形紧张,朝廷会暂时压制刘表,一旦情势有所缓解,朝廷又会扶植刘表来抗衡将军。我们已经有一个不能舍弃的对手,不能再培养一个。”
“可是如果延误了战机,曹操战败。又当如何?”
阎忠应声答道:“曹操就算战败了,有段公在洛阳,也可保得京畿不失。”
傅燮惊愕的看着阎忠。他知道阎忠是刘修最信任的谋士,阎忠说出来的话,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刘修的意思。他这么说。那显然刘修不仅做好了放弃公孙瓒的准备,而且做好了牺牲曹操的准备,为了能把所有的军权掌握在手中,他宁愿牺牲任何一个不在他控制范围以内的人,彻底剥夺朝廷和他讨价还价的倚仗。
他的底线就是保住洛阳不失,除此以外。都是可以牺牲的。
“行大事者不拘小节。”阎忠微微一笑:“兵贵胜,不贵久,这个道理,不用我多说吧。”
傅燮迟疑了片刻,无奈的点了点头。这个道理他的确懂,如果刘修不能全面掌控局面,贸然杀入战场,到时候必然多方掣肘,反不如等一切权利到手之后,统一指挥,摧枯拉朽的决定胜局。
这样很残忍,可是这样付出的代价也最小,胜利也来得最快。
傅燮沉默了很久,最后问道:“那诏书里是什么意思,我们要逼问吗?”
“还用逼问?”阎忠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已经问过了,那个传诏的很爽快,把诏书都给我看过了。”
傅燮心急的问道:“那刘表由将军统辖了吗?”
阎忠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诏书上是这么说了,可是我觉得刘表不会这么容易就范。将军这时候出面不妥,如果刘表不肯听命,那就没有回旋余地了。你去吧,以车骑将军府司马的身份要求刘表听命,如果他推三阻四,那正好给我们借口,再拖他几个月。”
傅燮忽然一惊,他突然明白了,刘修只怕当时就猜到了诏书内容,所以他根本不打算到成都来接诏。傅燮看着阎忠,阎忠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哈哈一笑,伸手一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走了两步,他又回头对傅燮说:“南容,你走之前去看看李儒,他刚从各郡转了一圈回来,有些情况和关中有关,你把消息带回去,文若心里会更有底一些。”
傅燮应了一声,转身去刺史府找李儒。李儒正指挥着一群掾吏整理一大堆公文,一看到傅燮,他连忙迎了上来,一边让人上茶,一边笑道:“傅司马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傅燮笑笑。他是司马,主管军事,和李儒的联系的确不多。刺史府原本是兼管了军事,可是刘修借口刘焉拥兵作乱,剥夺了刺史府的军权,全部收归车骑将军府,李儒这个刺史也就只剩下监察权和一部分民政权,不需要和傅燮打什么交道,主要和阎忠进行横向联系。
“我要回关中去,公孝先生说你这里有些情况和关中有关,我顺便带回去交给荀彧。”
“哦,这样啊,那太好了。”李儒恍然大悟,连忙伸手叫过一个掾史,吩咐了一句,那掾史转身出去,时间不长,抱着一本装订好的公文走了过来。李儒接在手中,轻轻的拍了拍,双手递给傅燮:“这是我整理出来的资料,都是与关中有关的,还有一些是关于西南商道的,我已经和不少大族商量过,他们都有意投资,不过资金还有些缺口,如果关中的大族有兴趣,那就再好不过了。”
傅燮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其利几何,几年能收回成本?”
“据我初步估计,大概十年左右能收回成本,利嘛,毛利大约是两到三成。”李儒微微一笑:“怎么,傅司马也有兴趣?”
傅燮哈哈一笑:“重开西南商路,投资一定不小,仅靠关中恐怕也不够。”
李儒连连点头:“司马说得对,过几日向将军汇报时,我想同时向凉州求援,请将军批准。”
“有劳有劳。”傅燮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541章 人心纷散
九月中,傅燮率领一万关中军再出武关,随行的有军谋荀攸和徐荣、麹义和华雄三员战将。凉州已经平定,无须再驻重兵把守,现在由驻扎在陈仓的郝昭全面负责,徐荣等三员战将就跟着傅燮征战南阳了。在前期的战事中,除了麹义曾经跟着刘修出征羌人之外,徐荣和华雄一直没有什么机会立功,这次刘修下令他们随傅燮出征,算是正式把他们推上一线。
这五个人的配置非常有讲究。傅燮和麹义、华雄是凉州人,荀攸是颍川人,徐荣却是幽州人。凉州人是当无之愧的主力,但是荀攸和徐荣却也不可或缺,他们既是战友,又担负着平衡凉州势力的作用。特别是徐荣,他是刘修亲自指定的副将,仅次于傅燮,还在麹义和华雄之上,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
刘修当时还有些犹豫,担心傅燮不高兴,可是傅燮却非常坦然的接受了。在他看来,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刘修如果把所有的兵权都交给他,他反而有些担心,功高震主的结果,他清楚得很。现在刘修安排荀攸和徐荣来分担他的权利,实际上也是在保护他。
傅燮到达之后,南中郎将臧旻非常高兴,他亲自赶到阳翟迎接,一见面就问:“车骑将军什么时候东下?”
傅燮连连摇头:“车骑将军伤还没好,而且战船还没有准备妥当,一时半会的无法东下。”
臧旻顿时面露失望之色:“车骑将军不出兵,仅凭你这一万关中军和我手里这几千人,顶不了什么大用的。现在袁术手中至少有五万大军,而且粮饷充足。”
“臧中郎不用担心,车骑将军虽然暂时无法出兵。可是还有镇南将军刘表嘛,荆州有兵有粮。只要我们合兵一处,打退袁术应该没什么问题。”
“刘表?”臧旻想笑没笑出来,看向傅燮的目光有些怪异。
“不错。”傅燮装作没看出臧旻的眼色,一本正经的说道:“陛下已经下诏,将镇南将军划归车骑将军府节制,所以荆州现在也在我们的战线之内。”
臧旻重重的吁了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他听出了傅燮的意思,却无可奈何。他想了想:“既然如此,那傅司马准备如何安排?”
“我和中郎一起驻兵长社,然后命令刘表反攻江夏。挥师北上。与我们夹击汝南。”
臧旻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不管怎么说,傅燮带领一万关中军来支援他,他的防线肯定能稳住了。至于荆州,以刘表的能力肯定是无法打退孙坚。但也不会败到哪里去,一旦荆州的形势不妙,相信刘修的病立刻就好,很快就能顺江而下。
臧旻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傅司马带了多少粮饷?”
傅燮笑笑:“两万大军半年的粮饷,臧中郎,够用吗?”
臧旻大喜。傅燮只带了一万大军,却有两万大军的半年粮饷,那自然是也把他的部下也包括进去了。他连忙给傅燮行了一礼:“那太好了,我的部下已经有三个月不发饷。军粮也快见底了。傅司马这真是雪中送炭啊。”
傅燮还礼:“应该的,应该的。不过关中刚刚恢复不久,实力还不够,这也是车骑将军只能派一万人的缘故。这其中的为难,只有我们这些带兵的人才清楚啊。”
臧旻心领神会:“傅司马说得对,我也是深有体会啊。”
臧旻随即给朝廷写了奏疏。一方面报告关中的援军已经到达,颍川的防线已经得到加强,另一方面也请朝廷敦促刘表听命,以荆州的粮赋支援整个战事,这其中自然顺便提到了关中已经极尽全力,短期内没有更多的粮饷以支援关东战事的情况。他写好之后,特地请傅燮看了一下,傅燮见他如此知趣,自然不用再多说,一字未改就发了出去。
与此同时,傅燮派人赶到江陵,要求刘表听从车骑将军府命令,反攻江夏。
刘表之前已经接到了朝廷的诏书,可是他根本没有理会。让我听刘修的节制?开玩笑,荆州是我的,我怎么可能放手。朝廷那些人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公孙瓒完蛋了,能够制衡刘修的只剩下我和曹操,曹操被二袁夹击,随时都可能兵败,真正安全的只有我,如果把我也归刘修节制,那谁来制衡刘修?
刘表一面布置反攻,一面上疏朝廷,明面上是说刘修伤势未复,不宜再给他增加负担,暗地里却提醒天子和太后,一旦刘修坐大,将来很可能无法收拾,因此保存他的独立性非常必要。
傅燮以车骑将军府名义发出的公文送到刘表的面前,刘表非常生气。他虽然没有暴跳如雷,却一言不发的拂袖而去,把使者晾在大堂上。
刘表回到后堂,正倚栏观鱼的蔡环一看他这副表情,知道他又生气了,不禁娇笑了一声:“谁又惹使君生气了?”
刘表停住了脚步,转身走到鱼池边,探身看着正在抢食的鱼,忽然感慨一声:“鱼真好啊,每天只要有口吃的就行了。人真是麻烦,贪得无厌,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
蔡环妙目一转:“谁又觊觎荆州了?”
刘表苦笑着摇摇头,伸手从蔡环的手中捏起一撮鱼食,手指在蔡环柔软的小手中停滞了片刻,这才将鱼食撒在池中,撇了撇嘴:“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位有了王爵仍不满足的车骑将军。”
蔡环目光闪动:“他怎么了?”
刘表唉声叹气,把朝廷诏书和傅燮刚刚派使者来要他听命的事说了一遍。蔡环静静的听着,最后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使君知道江中有一种大鱼叫白鱀(白鳍豚)吗?”
刘表点点头,他知道长江里面有这么一种白色的大鱼,据说天下太平则现于江中,他一直希望这种祥瑞能出现一次,可惜到现在,也没人汇报说见过这种祥鱼。
“像这样的小鱼,每天只要喂几颗虫子就能吃饱。”蔡环将手中的鱼食全部扔进水中,引得池中的鱼纷纷聚来抢食,有的甚至跃出了水面。“而白鱀那种神鱼,一天却要吃上几百条这样的小鱼才会饱,所以他们必须生活在大江里,可以搏击风浪,而这样的小鱼,却只能生活在鱼池里供人赏玩。”
刘表一下子听明白了,脸色一沉,眼中闪出不悦之色,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蔡环也不看他,只是定定的看着池中的鱼,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明明是自己无能,却还说别人贪婪。龙能搏击四海,兴风作浪,泥鳅就只配在泥潭里打滚。草丛里捡草籽吃的鸡,又怎么会理解凤凰的志向。”
她出了一会儿神,突然轻声说道:“你出府一趟,去找一下张允,让他给都督传个话,就说朝廷已经下诏由车骑将军统领荆州,可是被使君拒绝了。”
“喏。”一直站在蔡环身后的婢女应了一声,四处看了看,悄悄的走了。
荆州水师都督蔡瑁挠了挠头,看着同样苦笑的张允,手一摊:“这可怎么办?”
张允连连咂嘴:“我看小姑的意思,她对使君可是失望极了。这要是发展下去,迟早要和使君翻脸。使君虽然懦弱,可是对我们却的确不错,翻脸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啊。谁能保证车骑将军就比使君对我们还好?”
蔡瑁扫了张允一眼,冷笑一声:“使君给我们什么了?这些都是我们该得的。至于车骑将军”他沉吟片刻:“我倒不是愁他对我们不好,他在并州也好,益州也罢,我倒没听说过他故意为难谁的。至于关中,那是那些人不识好歹,自找麻烦。”
他又想了一会:“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依我看,你小姑虽然任性了些,眼光却没错。使君这个人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你看他用的什么人,黄祖那么一个粗货,他却当个宝似的。”
张允暗自撇了撇嘴,心道黄祖是不怎么样,至少还够勇悍,你呢,虽然是个水师都督,熟悉水战,可是到现在为止也没打过几仗,不就是仗着战船威风嘛,让你上岸作战,你还不如黄祖呢。不过蔡瑁是他舅舅,他也不好当面这么说他。
蔡瑁想了一会,忽然眼前一亮,挥挥手道:“你回去吧,这事我来安排。”
张允应了一声,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