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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恺用手猛地扯住自己的头发,颓废地坐在沙发上,脸上显现出痛苦的神色。我知道,无论是我还是他,心里面都有一种近乎摧残的折磨。
“这个我们都没有办法。”我对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要说我,就是你,也去不了兰娟那里。”
“可是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姐姐一个人死在医院里面。”兰恺坐下去,又站起来,“你说怎么办?在辈分上你是大哥,在级别上你是经理。你给我想个办法好了。”
我也坐了下来,拿起一罐可乐。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看着兰恺面部几乎麻木的神情,我没有照镜子,我知道我比他的脸色好不了多少。
他和我冷冷地坐在沙发上,两脸漠然。我们的眼睛都无措地望着对方那茫然的眼神。
“康大哥。”沉默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兰恺终于站起了身并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我有一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我好比在绝对的黑暗中摸索到了一点可以感知的光明,正在困惑和煎熬中沉默的我抬起头。站起身,然后走到兰恺面前,“你说吧。”
“我说?”兰恺站起身,“你知道姐姐现在是什么状况吗?”
“医生说她安上了呼吸机。”我低下头,眼泪都快滴了下来,“这个状况目前是很危险的,据我所知,她已经不能自我呼吸了。”
“可是。”兰恺看着我的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跃上脸上,“你知道她还能维持多久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无奈的看着地面,“我也不是医生,这个问题我也不好回答。我们都希望她能好,但是事实和我们的理想是有差距的。”
这时窗外又飘起了如牛毛般的雨丝。春雨洒在人的脸上是一种冰冰凉的感觉,但是敲击在窗子上却是一种别样的声音,叮叮咚咚的,是一种让人心醉或是心碎的味道。
春雨伴着春天那一种万物复苏的冲击性袭击着这座现代化的都市,所谓的万物复苏又是伴随着各种邪恶的重生而来临。在不经意之间粉碎了所有人善良而又美好的愿望。
我们在悲哀与困苦之间理解了人生。
“其实很简单。”兰恺舒了一口气,“我们现在只有和第三传染病医院联系上,这才能够保证在第一时间了解我姐姐的病情。”
“了解了又怎样?”我抬起头,用疑惑和淡漠的眼神看着他,“我们两个连酒吧都出不去,还能去北京?”
“你完全误解了我的意思。”兰恺喝了一口茶水,“我们并不是希望到北京去,而是陪着我姐姐能够快快乐乐地度过最后的生活。”
这句话传到我的耳朵里面时,我第一次感到了死亡离我竟然是如此之近。其实死亡离我们生活中的每一个人都不遥远。只是我们平时被自己那颗美好的心欺骗了而已。一旦我们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我们将无法接受这来袭的一切。
可怜那颗忍受着一切的心。
兰恺很快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想出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因为他收到的电话是那个护士打来的。护士说找康先生。然后我告诉他那个护士对我的帮助。
第一个方案就是兰恺要那个护士出来,让兰恺找北京的朋友借一部手提电脑和一台摄像机,由护士送到病房里面,然后我们在用摄像机进行远程聊天。但是事实并非我们设想的那么简单。就在兰娟被用上呼吸机的那一天,北京那边传来消息:所有医院的医护人员都不能够进出医院,外来者更不能够进出。
我们彻底凉了心,因为兰娟已经上了三天的呼吸机,我们还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消息,用心急如焚来形容毫不为过。因为我问了一个医院的朋友,他们说只要上了呼吸机大概只有五六天的支撑时间。
我已经度过了几个不眠的夜晚,晚上窗外依旧下着如泣如诉般的雨丝,飞宁从美国发来电子邮件,他说从CCTV的北美镜像和电视网络上看到了中国关于Sars的新闻,不要说中国,就是在世界上,也是少有的,他想。
我还是给他回了一封信,告诉他我们在上海一切安好。
一个又一个的钟点过去了,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月亮和太阳在天空中扮演者相同的角色,给人间增添了黄的有些刺眼的光芒。
我们没有睡觉,都坐在沙发上发呆或是讨论那些好多并不可能存在的话题,我们的心很乱,乱得不知所说,乱得不知所作。只有静静地等待那一线生机。
十个小时以后,兰恺的手机响了。兰恺仍旧麻木地坐着发呆,我条件反射般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摸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兰恺也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手机的指示灯上面闪着红灯。
“是北京的电话。”兰恺的眼睛像狼一样闪着令人悚然的光,“我是兰娟的弟弟,我姐姐怎么了?”
我把屁股从沙发上移起来,然后把头移到兰恺的那边。想听听电话里面说的什么。可是怎么听也听不清楚。
寂寞城市(第四篇)第十二部(2)
“什么?”兰恺一脸惊惶失措,“我姐姐已经休克了,下午五时做气管切开手术?”
我也跳了起来,如果说唐艺的死是惋惜的话,那么兰娟的意外就是恐惧。
我一把抢过兰恺手里的手机,“什么?你再说一遍?”
“康先生。”电话那头倒听出了我的声音,“康先生,我是上次见过面的护士胡静,你这个时候千万要冷静,兰小姐今天早上十点突然休克了,我们这里的专家准备在会诊以后对她实行气管切开手术。”
“有危险吗?”我的手不住地颤抖,脚也在颤抖。尽管是春天,但是我的汗还是不住的往下流。
“病情和手术都有危险。”那边的声音倒是异常沉稳,“这是实话,康先生现在不能到北京来,我们作为院方就必须讲实话。”
“那怎么办?”我的手已经开始止不住地流汗,汗水浸湿了我的衬衣。
“我们会尽力的。”胡静在电话里安慰我,“康先生放心,我们处理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关于非典病人的抢救,我们也积累了一些治疗的经验。再说我们对于非典病人的治疗是会百分之百尽力的。”
“那有消息就通知我。”我对胡静说。
“那是自然。”胡静在电话里安慰我,“放心首都的医生吧,我们会尽力的,不管怎样我都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
我颓废地挂断了电话,然后继续坐在沙发上发着呆。
两块冰冷的地面被泪水浸湿。
“怎么办?”兰恺看着我的脸。
我没有说话,我仍旧是面无表情。
“康大哥。”兰恺看着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
“你的意思?”我抬起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兰恺。
“别人可以欺骗我们,我们不能欺骗我们自己。”兰恺肯定地看着我的脸,“姐姐现在的状况很糟糕,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做好最坏的准备。也就是说我们必须经得起最大的打击。”
“那又怎样…”我喃喃地说,“不就是一个死吗?”
“康大哥千万不要冲动。”兰恺给我到了一杯水,我接过放到了桌子上面,“我不是这个意思,姐姐是我们的亲人,我们要祝福她。更要给她和我们自己最大的安慰和鼓励。”
“那你说怎样。”我低着头,目光如同死不瞑目的人一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一个现实。”
“我的伯父伯母还不知道。”兰恺对我说,“他们和我的父母去年一起去的多伦多。”
“我们只有等电话。”我咬了咬牙,“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天空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噼里啪啦的雨点撞击在屋檐上。整个城市充满了泪水浸泡着的悲哀。
三个小时以后,兰恺的电话突然又想了起来。他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用拔枪的速度从腰间拔出手机。但是他没有勇气接听,他把手机拿在手里。两只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手机。
我得心里也很矛盾,但是不能够任凭手机就这样的不住地响。我立刻咬了咬牙,眼睛一闭,心一横,用最快的速度从兰恺手里夺过手机,“喂,我是康云…”
“你是康先生吗?我是胡静。”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一定要沉住气,康先生,现在兰小姐的状况很糟糕…”
我的心有一种被抽空的感觉,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紧紧的闭着。
“康先生,兰小姐在手术台上昏迷了,现在还没有醒。”胡静尽量压低嗓门对我解释。
“做手术之前不就是休克的吗?”我反问了一句,“这休克和昏迷还有区别吗?”
“这个…”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向我解释这一切,“反正现在情况很糟糕。”
“生命保住没有?”我厉声斥问道,“说实话。”
“这个。”胡静迟疑了片刻,“我也不敢说,我只能说她现在情况很糟糕,医生正在全力抢救。”
我的大脑突然木了一下,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这个时候那边的声音突然变得嘈杂,过了约莫几十秒钟,胡静的声音又回来了。
“康先生,我没有参与抢救,这个事情还是让参与抢救的文主任告诉你吧。”胡静平静的对我说。
连抢救的医生都回来了,这个结果可想而知了。不过我的心里在几天前就做好准备,我的心能够经的起一切来袭的打击。
“小康同志吗?我是抢救室主任文清泉啊,你好啊。”电话那边想起了一个老年人的声音,声音苍老但是有力,“告诉你啊,你要挺住啊。你的爱人现在已经停止呼吸了…”
我手里的手机突然掉到了地上,只觉得手中一阵麻木的感觉。
这时我的手机也响了,是廖珊和打来的,他听说兰娟在北京遭此不测,想来慰问一下,但是我们这里他又进不来。
“廖总,我是兰娟的弟弟。”兰恺帮我接听了廖珊和的电话,“谢谢廖总的关心,我姐姐现在正在抢救。”
“真是惋惜。”廖珊和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在香港,总部召开董事会,正在讨论明年在大陆发行B股的事情。我不能过来了。”
寂寞城市(第四篇)第十二部(3)
“没有事的。”兰恺忍着眼泪在电话里表示感谢,“谢谢廖总的关心。”
“这样,你们要是有消息就告诉我一声。”廖珊和在电话里很诚恳的说,“我回上海就来看你们。”
我这边更是忍受着煎熬。
“文教授,我女朋友到底怎样?”我实在没有办法,她那些医学名词我实在不愿意去理解也不懂,
“好吧。”文教授的声音变得诚恳而又细小,“实不相瞒,你爱人现在在医学上已经可以算是死亡了。”
“什么叫医学上的死亡?”我感到哀伤,但是更多的是气愤。
“小康不要那么激动嘛。”文教授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和蔼和慢条斯理,“我们作为院方,完全可以理解你们的心情。这样吧,对不起,我还有事。让胡静和你谈谈具体情况吧。”
“康先生吗?”胡静接过了电话,“是这样的,又有一例病人在急救,我现在也很忙,晚上我和你再谈谈具体情况好吗?”
我黯然神伤地挂断了电话,回头发现兰恺竟然倒在了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兰恺。”我跑了过去,拼命地摇着他的脑袋,“你醒醒啊,你怎么了?”
兰恺昏昏沉沉地把眼睛睁开,“康大哥,我姐姐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他,又怕一说实情他又抽过去了,所以只有解释说,“医生说了,正在抢救。”
“不会吧。”兰恺的眼睛里又闪烁出异样的光芒,“刚才我隐隐约约听到说什么死亡?”
“你就是听到这个才昏掉的?”我给他灌了几口热水,他才模模糊糊地清醒过来,“我姐姐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