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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3
在这里,看着孩子们的笑脸,似乎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她可以远离城市里繁复嘈杂的一切,她可以忘记自己的年龄,姓名,甚至……过去。
在这里,她只是学生们爱着的关老师。
一个胖乎乎的小男生大胆地举起手。
“好样的,陈峰。”阳光透过窗外摇曳的树枝,落在女教师的眼中,灼灼地跳动着。
“I want be a teacher。”男孩说出他的造句。
女教师赞许地鼓掌:“非常好的造句,不过正确的说法,是I want to be a teacher,关于to的用法,我们会在下一堂课讲到。”
又一个穿着天蓝色背心的小女孩犹豫地举手。
“二丫,你愿意试试吗?”女教师给出鼓励的笑容。
小女孩从歪歪扭扭的课桌后站起来,仰起涨红的小脸,脆生生地说道:“I ……I love my teacher。”
1024
午后的风没有停,深山的天空,井旁的苍树,树梢摇曳着光影,风中沙沙的响声却平添寂静。
女教师眼中的光芒静止了,它们像是在很久之前就已定格,在那风声不曾到达的时光,情深似景,景深如年,那是我年少的轻狂,是距你最遥远的此方,在我最鲜艳的青春驻留的彼方。
I love my teacher。
我们在风中静止的哀伤。
原来,无论是mentor、还是teacher、master、tutor……它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年她问出这个傻问题的时候,他望向她的,那双看似淡漠的眼。
是不是,在那一瞬间,他已看到了结局?
1025
“老师,我……我说得不对吗?”小女孩怯生生地揪着衣角。
女教师用力地眨眼,想眨去眼中的干涩,“说得很对。”她保持着微笑,“下面我们来朗读课文,大家先听我念一遍。”
被放缓的语速在流利的发音中如一首温柔的夜曲。
这里最后一台外界捐献来的录音机在半个月前的一场大雨中浸坏了,她修不好,也不想修,她用自己的嗓音代替着那机械的磁带伴声,而学生们也显然更喜欢他们的年轻女教师亲自朗读。
“小熙!我算找到你了!”
忽然满教室的光线一暗,门口出现了一个逆光的人影,少年欣喜又急切的口吻,在她耳边响起。
完美的朗读机,瞬时如卡带了一样。
1026
为了保持光线的充沛以及节省电费,天气好的时候,关小熙总喜欢开着教室大门上课。
不时有深山的鸟鸣传来,那悦耳清灵的声音格外让人提神,而今天,天气大好,夏日慵懒的午后,一整排教室间,惟独关小熙带领的班级特别精神焕发,她没有教师证,没有经过专业的培训,也不懂什么叫照本宣读,仅怀揣一张志愿者资格证的她,只会拿着课本随性讲解,却意外地成了大学生支教队伍中最受欢迎的老师,在半年一轮的最短期限后,大部分人受不了这环境纷纷离开,而她留了下来。
有什么,比孩子们求知的双眼更加让人动心?
如果不算上鲁莽冲进课堂的少年的话。
1027
“我找了你好久。”颜可倚着粗壮的树枝,眯着眼听某人讲课,枝桠间的阳光落在他眼角眉梢,仿佛依旧是那个骄傲不改的魔术师,那么明亮灿烂的笑容,几千里奔波的疲惫,都比不上这一刻的温暖,他遥遥望着黑板上的粉笔字,黑板因使用多年而散光蒙蒙,光影一直跳跃在他的眼底,如他当年初见网络世界时的兴奋勇气,他就这么不声不响等到下课,年轻的女教师向他走来,他才慢吞吞地开口说道。
关小熙望着他,没有说话,原来,魔术师,也是会消瘦的。
她掏出一块手帕,挑了干净的一角去为他擦拭面颊上的汗水。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颜可一愣,随之欣喜地抢过手帕,自己胡乱擦了把脸,“小熙你越来越贤淑温柔了。”他一边擦,一边咧嘴笑。
“你拿错了,那一个角中午刚给虎妞擦过鼻涕。”关小熙干巴巴吐出一句话。
“……”
1028
“没想到你竟然躲到这个山窝窝里!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啊啊啊啊!!!!”少年疯狂摇着学生眼中敬爱的女教师的肩膀,“要不是我在志愿者报名网站上搜到你的名字,还不知道哪个年月才能找到你啊——该死的负责人我打爆他的手机他也不肯透露志愿者的保密资料!气死我了!”
“所以你黑了他?”年轻女教师挑起一边眉毛。
“切,什么叫黑了他?你以为我是那个恶劣老男人啊,我直接给丫手机爆了两万余额进去……喂,你有在听我说吗?你知道外界都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连个报纸和电话都没有我靠,怪不得……”
“外界发生什么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老男人……如果颜可是为了他来找她的,那么很遗憾,“你恐怕是白来一趟了。”她说。
1029
一刹那的恍然,只剩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我知道了,不是为了别的,如果……”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的少年攀住她肩膀的手忽然滑下去,用力地拥住她,力道大得快让她窒息,“如果只是我想你呢?”他伏在她通红的耳边,轻声地说。
她点点头。
她知道教室门口已站满了一排好奇的孩子,甚至有些个胆大的已经摸着好奇心过来了。
她的耳根红得发烫,却又挣不开。
“和我回去吧,别再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如果你愿意,我也什么都不再管了,我们不是神,我们只是凡人,我想你,小熙,我真的很想你,我们回去,去别的城市,随便你想去哪里,我们还有理想国,我们也许可以……幸福。”他一口气地说完。
她听见了,隔了半晌,她又摇头。
1030
“叔叔,你和老师在干什么?”
名叫二丫的小女孩揪着颜可的衣角,怯怯地问,她love着的teacher,还要给她上课呢,怎么可以被一个奇怪的叔叔带走!
颜可的表情顿时像吞了一个大号火腿肠那么夸张,叔叔?靠,他有那么老么?!
他没好气地瞪了小女孩一眼。
“叔叔,你是老师的boyfriend吗?”
小女孩继续好奇,上节课刚刚学过这个单词,她觉得关老师应该表扬她记性不错吧。
颜可的脸上顿时多云转晴。
“乖,哥哥给你吃糖。”说着他从背包里掏出路上吃剩的大包零食糖果,一股脑儿塞给了大开眼界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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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小熙答应孩子们,回来再给他们上课——在颜可说出了外界发生的一切,包括花阡陌和燕归来之间的种种,除了燕归来的那封信最后被烧掉的部分,他整整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这半年来所有的事件,都一一讲给关小熙听,所以,她最终还是选择回去了,在下一批志愿者正好到达的那一天。
她告诉自己,这是责任,就像对这群孩子的责任,在外面的世界,她一样有着未完的责任,她做不到两头吊着——燕归来对他有恩,中华黑客会对她有恩,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没落,不能任由老头儿盘剥吞噬,如果燕归来真的别有苦衷,她也不能让他被误解一辈子,如果,她还有当面质问他的一天。
在二丫的伤心哭泣和颜可手忙脚乱的哄骗下,关小熙和他搭上了回城的车。
“这个世界是属于年轻人的。”颜可回望着一路浅草深山感概道。
就像你,不是属于老男人的。
1032…1042
1032
关小熙一身黑衣出现在机场。
面戴墨镜,头顶鸭舌帽,胸前一台厚重的单反相机,她现在的身份不是资深女黑客,而是一名去法国实地采风的职业摄影师兼记者——至少她去申请签证时是这么伪造资料的。
宽大的黑色长袖掩盖了她清瘦的胳膊,内加高的运动鞋让她拔高了半个脑袋,而墨镜后面经过精心化妆的面孔早已没有原来的少女模样,人们的眼里,这是一个漂亮又干练的成熟女人,行姿做派,干净利落,又韵味十足。
她甩开了颜可,一个人来到机场安检处。
尽管颜可在她申请签证的时候出了很多力,但她至始至终认为,这是中华黑客会自己内部的矛盾,不该连累到别的人,况且这趟出行,不管她能不能见到燕归来,都充满了风险,说不定还有去无回——在她了解到Dubois家族的累累罪行后,她更不能让无辜的少年陪她一起冒险。
这一点上,师徒俩的打算出奇地一致。
现实不是少年喜欢的漫画,也不是少女喜欢的童话,她站在这里,站在这浓厚的妆容之后,她几乎要被那充满未知的行程压得喘不过气来。
1033
除去一台笔记本,其余都是最简单的行李,关小熙把它们一股脑儿送到安检口的X射线机里去,而一个工作人员例行地拿着金属探测仪往她一番扫描以进行安全检查。
探测仪忽然响了起来。
“把你的钥匙、硬币、手表都拿出来。”好脾气的工作人员习惯性地说。
“我钱包已经放过去了,也没带手表什么的。”关小熙奇怪了,摊摊手,她身上应该没有什么大个的金属了,连皮带、纽扣都不是,至于裤子拉链……她还不认为这先进的探测仪退化到如此程度。
到最后,关小熙甚至把墨镜和耳环都摘了下来,探测仪还是在她胸口的部位嘀嘀嘀地响。
“你身体内……有没有心脏起搏器或者接骨钢钉之类的东西?”工作人员不放弃地问。
“没有。”NND,她多健康一少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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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员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严肃,总不会以为她是去炸飞机的吧……那可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她的计划不能夭折在这里啊口胡!
忽然想起什么,关小熙眼睛一亮,她从外套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中国结,放进篮子里。
探测仪终于安静了。
十分钟后,关小熙坐在候机厅的椅子上,手中是缠了满指的红线。
以及掌心的,一块高精度的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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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着「熙」字的中国结,她前天晚上最后一次去他房子里打扫时发现的。
尘封在抽屉深处,恍如隔世的回忆。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书桌里会有这样一个饰物。
她也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心情,把这枚中国结拾起来,放进衣袋里带走——原谅她,临走之前还要贪心地从这里带走一样东西。
也许在面对他的时候,她总是贪心的那一个。
哪怕她分明记得他教育过她,有关贪心的算法,是最简单也最无用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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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这些硬质宽厚的红线,被她拆开,在指尖缠出重重的结。
原来,结,也是有心的。
绣着「熙」字的中国结,结中另藏天机。
他又是出于什么心情把芯片放进去的?藏在层叠厚重的外壳下,深到让人遗忘。
就如他的心么?
有那么一刻,关小熙的心再一次揪了起来,生疼的,似有什么要呼之欲出,这大半年来她都没有这样疼过了,她淡漠的心态重归绪乱,如她笨拙的手艺再也编不好这个结。
结不是结,心不是心,圆满断开了线,相思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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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有那么一刻,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书桌上,照进那些深深的木纹,木纹中镌刻了长年的书香,以及书香中他淡薄如纸的侧脸,而他或许会在那么一刻挑起嘴角,他会在没有人知的时候微笑,他听着她在楼下的朗读字典的声音、敲击键盘的声音、喊他师父的声音,总之有那么一刻,他可以卸了面具微笑,在没有人知的时候,他也许是爱过她的。
无论是love,还是like,还是want。
无论他是mentor、还是teacher、master、tutor。
他是世上最好的手工师,卸下的面具,他又能在瞬间编制完好,他站在世界的顶端,他代表了圆满。
可她从来没有深信过,她贪心,她不足于相依,她迫切地想确认他的感情,她为此把他拆得七零八落,而她见到了空空的答案,她再也编不回来那日午后的阳光。
她到此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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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并没有读取这类高精度芯片的装置,这结的心中藏了什么,一切要到法国着陆后才能想办法,或者说她其实已并没有多少好奇心和热情。
曾几何时,桑田已作海。
不觉间,登机时间已到,她匆忙收拾手中七零八落的红线,倏然一只手重重拍在她肩膀上。
“你是不是打算又一次溜走?”
淡金色卷发的帅气少年在她转身的时候顺势拥住她。
“我再也不会放你一个人走了。”
少年恶狠狠凑在她耳边说,像是要把她的耳朵咬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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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就认出我的?”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