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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20-八千湘女上天山-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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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作为第一批进疆的湖南女兵,感到所走的路特别漫长。一进入河西,荒凉感就越来越让人难以承受,用好几天时间也走不完的大戈壁,更让我吃惊。自从在西安改乘汽车后,车后的尘土就在飞扬,扬了几千里了,现在还在飞扬着。我觉得那些泥土已很难落定,会一直飞扬在土路的上面。    
    车里到处都是灰尘,越积越厚,无论怎么清扫,也扫不干净。我们身上也是——每个人都像是从泥尘中钻出来的,由于水越来越少,有时好几天洗不上一次脸。缺水是我们这些女兵最难以忍受的,在湖南,我们就像水中的植物一样,离开了水就没法活了。所以,我和其他女兵一样,浑身发痒,觉得十分难受。    
    我们从长沙出发时共七百多人。一进哈密,就开始留人,然后迪化、焉耆、阿克苏都留——还有一部分去了北疆的伊犁、奎屯、石河子等地。待我们走到喀什,前往和田时,就只有我和范志群、曾可兰三人了。在我的感觉中,那些人好像不是留在了路上的哪个地方,而是被路给吃掉了。好多人我们分手之后再没见过面……    
    我报考的是第四野战军军政大学,我是在报纸上看到他们招生的消息的。当时我正在读高中二年级。    
    那时候,这种招生的消息很多,一条消息出来,就会像一阵风,刮跑一拨人。我当时的学习成绩很好,母亲一直希望我能考上北京大学或清华大学,所以她害怕我去参军,因此格外提防。    
    那时信息不通,即使离省城只有几十里路,好多消息就传不过来了,即使能传来,新闻也变成了旧闻。涟源离长沙那么远,好多事情更是难以知道。所以,我也不知道军政大学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它很吸引人,加之四野是闻名天下的彭德怀领导的,我就更想去了。    
    但我怕母亲伤心,不知该怎么给她说。想了半天,我还是给母亲说了,我说我要去长沙。母亲一听,就紧张起来,问我去长沙干什么?我说我去考大学——当时高二就可以考大学了。她又盘问了半天,最后相信了,给了我五块大洋,把我送了好远,还说了好多祝愿的话。    
    湖南正是初夏时节——包括后来的好多女兵都是在这个时节离开家乡的,到处美得让人心醉。我穿着草鞋,戴着斗笠就出发了。涟源到长沙有三百多华里,我走了三天路,又坐了九十华里船,一共走了五天时间,终于到了长沙。    
    到了招考的地方,才知道去报考的人很多,从湖南各地去的有好几千人,仅涟源就去了三十多人。当时对文化要求很严,还有就是对女性特别关照。名单公布下来,涟源就我一人考上了。内心的激动,可想而知。军政大学的前身为抗日军政大学,抗日战争胜利后,抗大总校由延安迁至东北地区,改建为东北军政大学。后又在华北、华南、西南、西北等战略区建立军政大学,根据学以致用和急用先学的原则,采取短期训练和灵活教学的方法。所以这类大学,也算不上是正儿八经的大学,而我考进去的时候,正准备撤销它了。但这些情况我当时并不知道。我只是以这种方式参军了。    
    所以,我对母亲讲我考上了军政大学,她还很高兴,很自豪。    
    但我没想到自己会到新疆去,更没有想到会到和田。是的,新疆、和田,都只是我在历史书中偶尔碰到过几回的地名,在我的印象中,它们只是历史中的地方,与现实是联系不上的。我没想到我会生活在那里;没想它会成为我人生的重要驿站;没想到我会在那里面临人生的抉择;更没想到我从那里还要向前走,一直走到了茫茫喀喇昆仑山脉的深处。    
    五○年进疆的路比五一、五二年的路更难走,它在惨遭战争破坏后,还没来得及修复。好多地方我们得下车来修好了路才能走,这样走走停停,到达和田已是十一月份。我在路上走了七个月之久!如果除去沿途的休整,在路上也至少走了四个月时间。就那一次,我就觉得自己把世界上所有的路都走完了。开始我们一停车,还问一问前面还有多远——他们总会说,不远了,还有百十里地,就这样,一直是那百十里地。后来,我们也不问了,任那车摇晃着,颠簸着往前走。其实,他们不告诉我们具体的路程,是怕吓着我们。如果他们说,哦,还有三千里路,五千里路,或者说还要走一个月,两个月,我们恐怕早就吓得不愿意走了。    
    但我们是多想快一点到达目的地呀,因为出西安后已是盛夏,所以最热的月份全在路上。我们坐的是老式卡车,车帮很低,为防止我们从车上掉下去,就在车帮上插了许多棍子挡着。当时全是泥土路,车一开动,灰尘就从车底往上翻腾,一天路走完,车厢底要积两三寸厚的泥沙,我们的耳朵、鼻孔、嘴巴,凡是能钻进泥沙的地方,都塞满了泥沙。我们当时觉得,那些泥沙每天都在把我们掩埋一次。我最害怕的就是车子在遇到坑洼时突然减速,因为车突然减速,灰尘就会从车底猛然升腾而起,把我们严严实实地掩埋在里面,连呼吸都十分困难,以至现在想起来,我觉得牙齿缝里还有当年的泥沙,还觉得它们牙碜,还觉得当年积在耳朵里的灰尘没有掏干净。时时如此,天天如此,月月如此,那种难受和痛苦可想而知。到处无遮无挡,有时一个大戈壁要走四五天才能走到头。太阳贴着头皮烤,即使车跑起来,吹过来的也是烫人的热风;车要是停下来,就觉得天地整个成了大烤箱。白天身上总是臭汗淋漓,很少干过,汗水和那些泥沙沾在身上,一搓就是一大卷子,身上的馊味儿呀,自己闻着都熏人。所以我们女兵很不好意思走到男兵身边去。就这样捂着,整整捂了一个夏天……    
    我原以为军政大学肯定在兰州,但车在兰州没有停;又以为在迪化,车在迪化也没有停。没有停也罢了,至少该休息几天吧,但为了赶路,这些城市最多也只停留了半天,就又出发了。    
    记得在迪化,我听说还要往前走,就心有余悸地问带队的一名科长,前面将到哪里去?    
    他说喀什。    
    我问喀什在什么地方?    
    他想了半天,说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最西边。    
    我问塔克拉玛干沙漠在什么地方?    
    他说具体位置他也说不清楚,反正翻过了天山就是。    
    我问到喀什还有多远?    
    他说不远了,就一千六百公里。    
    妈呀,你说多少?一千六百多公里!我一点也不相信,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呢。    
    真是一千六百多公里,你已从长沙走到了迪化,所以那点路根本算不了什么。新疆这地方大,三五百公里的距离算近的。他毫不在乎。


《八千湘女上天山》 湘女进疆李蔚华:那些泥沙(2)

    天呀,还有一千六百公里呀,那可是三千多里路呀。我一下子觉得绝望了,觉得身上没有一点力气了。不知为什么,我只想哭。但我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流泪。我咬着牙忍着。    
    过了好久,我觉得自己已把泪水咽进肚里了,才又问道——我的确想听到一句不再往前走的话,哪怕是暂时不往前走也好——那我们在哪里上学呀,我考的可是军政大学,总没有一节课不上,只在路上走的大学吧。    
    科长笑了,说,我们的大学就是在路上读的,能走到目的地的,就毕业了;反之亦然。    
    我说我知道了。我说完后,就跑到厕所里,伤心地哭了一场。    
    从迪化到喀什的路比西安到迪化的路还难走,灰尘也更大。加之人越来越少,长路也就显得越来越孤寂。    
    右边一直是伴我们而行的、焦枯的、寸草不生的南天山;左边是茫茫无边的、浩瀚的、被称为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偶尔会有一个城镇或一片绿洲一闪而过,但它们在这无边的荒凉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像一个轻飘飘的、模糊的梦,转瞬即逝,很难有什么印象。    
    十八天后,我终于到了喀什,我觉得自己都快不行了,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憋着,随时随地都要爆炸。现在,我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了,我在心中喊叫了一声,总算——到了——,总算——到了!    
    没想二军把我分到了和田。我得到这个消息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到处找地图,我想知道和田在什么位置,但那时哪能找到地图呢?我不敢问和田还有多远,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就问一个老实忠厚的老同志,同志,你知道,这儿到和田还有多远吗?    
    不远了,不远了,就两千多里路,车子跑得顺当,八九天就到了。老同志倒是满热情的。    
    我一听,又想哭了,我在心里无比绝望地说,妈呀,还有两千多里路呀,这不走死人了吗?    
    其实,我可以猜想那路很烂,但我像是要寻找寄托和安慰似的,对老同志说,那路定然比迪化到喀什的路好走吧。    
    他一听就笑了,说,我可去过和田,那哪能跟迪化到喀什的路比呀,那是省城到南疆重镇的路,在新疆境内也算最好的,可到和田呢,那是鬼路,那是鬼都不想走的路。很多地方根本就没有路的,全是车子自己在沙漠戈壁里闯出来的。有时车不小心陷进沙窝子里,两三天也刨不出来。你想那样的路能好到哪里去?    
    我强装笑脸跟他道了谢,但转过身,我的眼泪就流下来了。现在,我已不害怕别的什么,我只是害怕那些灰尘。我们一定要洗个澡再上路,但澡堂要礼拜天才有水。而我们搭的是便车,说走就得走,只好匆匆用冷水擦了擦身子。即使这样,也觉得身子骨一下轻松了许多。你想一想,那身子所承受的可是真正的万里征尘呀。    
    然后继续往前走,车由两个司机轮换着开,白天晚上不停。作战股长高焕昌——他后来当了新疆军区司令员——与司机坐驾驶室,我们三个女兵坐车上。已是十月底,天气已变冷了。我们把发给我们的毡筒和大衣都穿上,把头发拢在帽子里,别人也不知我们是女兵,我们把手一袖,往装满了给养的敞篷车上一躺,白天望着天上的云和太阳,晚上就望着黑黝黝的夜空,任由车拉着我们,颠簸着往前跑。颠了四天五夜,总算颠到了和田,我们的身子骨也被颠得要散架了。我们来到的是赫赫有名的六军五师十五团。该团曾在政委黄诚的率领下,在1949年12月初,从阿克苏出发,用十五个昼夜,徒步横穿近八百公里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进驻和田。彭德怀称他们“创造了史无前例的进军记录”。但好多老兵一进到这里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和田。    
    在十五团简陋的营院里迷迷糊糊地下了车,随便啃了点又黑又硬的馒头,我们就睡了。一觉醒来,天已有些亮,我这才意识到,我离老家已实在太远了。我想我再也回不去了。看看从窗外漏进来的天光,觉得这已是异乡的了;闻一闻空气中的气息,也觉得与故乡的不同,干燥泥土散发出来的腥味,牲口的气味,羊膻味和牛粪火的气味混合成了只有南疆才有的特殊气息。    
    我们三人都分在政治处,我和范志群在图书室,曾可兰搞青年工作。我们来之前,这里除了两名从甘肃临洮参军的女兵,就只有我们了,在那个三四千人的团里的确很引人注目——当时一个团的人数很多。一直没有给我们发被子,我们三人只有那一床薄被和一床军毯,三个人挤在一起睡,还常常被冻醒。我们提了几回意见,也没有发下来。后来才知道,组织上已有意图让我们与老同志尽快结婚,所以就不用发被子了。要我们结婚,这是我没有想过,也无法接受的。    
    我当兵的初衷是被革命热情鼓动起来的,我也是抱着一种革命愿望来到这里的,如果不是这样,我完全可以考到正儿八经的大学里去,即使我不上大学,那时的高中毕业生也能随便找一份不错的工作,我何苦到这里来受这样的罪呢?我开头听到这个说法时,还批评别人是胡说,觉得这样荒唐透顶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当这样的事真正摆在我面前时,我感到十分震惊。但无论如何,作为一个女人,你必须面对,因为你无可逃避。    
    我到部队不久,就给我介绍了一位教导员,29岁,其实,年龄差异并不是最主要的,关键是我年龄太小,对婚姻没有任何认识。还有,就是这种方式太有违人意。我说,我是来革命的,为了革命,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让我跟别人结婚的事坚决不答应。范志群则介绍给了参谋长,曾可兰嫁给了三营教导员。因为我拒绝了组织的安排,就有人说我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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