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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栅栏的爱情-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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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是一脚迈进了阎王殿的人,除了等死,什么也不能做。我要趁自己还活得像个样子,去见童童。然后离开她,永远地离开她。    
    “不说这些了。童童,现在,我只有一个愿望——我想见你。”    
    “岛屿,明天上午十点,学校门口,栅栏见。”    
    我说:“好。”    
    这时候,曼娜的双手从我的胳膊肘下伸过来,将我抱紧。她的吻随即像冬天的雪花一样,一片一片落下来,微凉却带着舒适的温度,这或许正是我需要的。挂了电话,我迫不及待地转身。    
    ……    
    和曼娜平摊着四肢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近乎虚脱,心里却是幸福满满的样子,我和童童之间的芥蒂就这样消除了,明天上午我就可以见到她了,拉着她的手,说许多有用和没用的废话。这在我来说确实就是幸福。忍不住把这个想法对曼娜说了,她先是笑,笑着笑着就从床上跳起来,她声色俱厉:“别忘了,你是感染了SARS的人。你会死的!你会传染给童童的。”    
    我突然就傻了。    
    “我怎么办?”我是不能要童童知道我已感染了SARS的,那样她会疯,会不顾一切——我真的不想她受到伤害。    
    她没有回答我,把音响打开,我听见了Kurt.Cobain的《somethingontheway》。在音乐中,她再一次向我走来,对我露出了曼妙的微笑:“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放弃去见童童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不仅仅是为了她,也是为了我。你不是说过,要做我SARS时期的情人吗?岛屿,也许你忘了,但我却一直记得。”    
    我岔开她的话题:“到底什么是朋克呢?”    
    就是那天晚上,亲爱的曼娜,一再满足我欲念的曼娜铿锵有力地说:“绝望、挣扎、背叛、逃离、断裂掉的手指,是另外与号叫,痛苦与愤怒,把一切摧毁、砸烂。”    
    “可我从Kurt.Cobain最后的一声叹息里听出了孩子般的无助,那是在呼唤,在乞求人们的施舍与怜悯。”    
    曼娜说:“其实Kurt.Cobain很早很早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绝望了。八岁的时候露宿桥洞,他永远不知道还会有什么灾难降临,在这个社会,他永远是弱小的,局外人,他唯一的选择是被遗弃,被忘记,用尽心力,哪怕是靠吸毒,靠子弹摧毁自己的脑袋来维持呵护若即若离的温暖。这就是朋克。”    
    我点点头:“朋克就是孩子,一个任性而无望的孩子。”    
    曼娜把我搂在怀里,她说:“我们都是孩子,生活在一个被世界所遗忘的朋克之城。”    
    ——我们把澹川叫做朋克之城。    
    那是二○○三年四月的澹川,SARS像暴风骤雨一样降临这个城市。将我和曼娜囚禁在那里,我们像是两个仰望星空的小孩,焰火不断地盛开,降落,我在寻找、等待。我知道陪在我身边的这个女人肯定不是我最后的归宿。当盛大的繁华落幕的刹那,我发现曼娜带着我的爱消失了。    
    这仅仅是一个梦吗?    
    “这仅仅是一个梦吗?”我可怜巴巴地问曼娜,眼泪就流了下来。现在我才想起来,自己是感染了SARS的人。身体再次感觉到低低的温度,在皮肤之下的血管内蠢蠢欲动,我抱住曼娜一遍一遍问她:“我们终究是要死的。是不是?”    
    之后,整个晚上,都坐在大房子门前的廊柱下,抽烟,哭,发呆,沉默,露水打湿了我的白色衬衫,我像一个失恋少年,蔫蔫的,也许这个时候再听听Jay的歌就像了。可是,我什么也不想听。


第四部分向绝望挺进(3)

    第二天,我没有去学校。按照曼娜的吩咐,还关了手机,拔掉了电话线,来个彻底的人间蒸发。    
    我心不在焉地起床、洗漱、吃饭、打游戏。心里却挂念着童童。满脑袋都是她站在学校栅栏门口的模样,想到手心撕裂一般发疼。曼娜招呼我给她弄头发,我不应声,她就把脑袋探进我的屋子,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    
    “怎么了,想你那个小可怜了?”    
    “……”    
    “切,你还能行不?哎呀呀!这两相隔绝的日子可真难熬啊!就像是天上的牛郎和织女,见一面不定要费多大周折呢!人家牛郎见了织女还能搂搂抱抱,打个kiss,上个喜鹊床啥的,你倒是好,就算是见了自己的小可怜,也要保持适当的距离,更不能打kiss了,一打,她准被传染。所以,你就在家打飞机吧,或者我们做爱也可以。”    
    “你给我滚!”    
    “你急什么急?人家童童也不一定就是寂寞的,还有个外国人陪着呢!想起来也挺有意思的。你说,他们在床上是什么样子呢?”    
    “闭嘴!”    
    “嘴巴长在我身上,为什么要我闭上,我偏要说,他们啊,肯定上床了,指不定一天要做六七次呢!”    
    曼娜的伶牙俐齿让我不堪忍受,这可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我把自己埋在沙发里,垂下头,逃避着她对我的穷追猛打。    
    她站在我的对面,一本正经地问我:“说,你爱不爱我?哪怕就那么一点点的感觉。”    
    我也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我不爱你!”    
    “你再说一遍。”她开始对我咬牙切齿。    
    我咆哮起来:“我不爱你!我一点都不爱你!你就是一个婊子!贱货!天知道,你被多少男人干过!你记住了!曼娜,我——不——爱——你!”    
    眼泪刷拉就流了下来,她跌坐在我的面前,魂飞魄散,她的声音一点一点变小,却仍然充满力量,一副不肯认输的口气。    
    “迟岛屿,你也记住了!早晚有一天,我们俩会一起死掉!”    
    我一下被击中!    
    是的,我确实会死掉。在不久之后,死亡对我来说,只是个时间问题——对谁来说,不是时间问题呢,不过我的时间短一点而已。如果我死了,那么童童呢?我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如果我是爱她的,那么我该为她着想,从现在开始放手,也许是对的。毕竟用一时的疼痛来换取一生的悔恨是对的。    
    曼娜气势汹汹地不依不饶。    
    “你可以不爱我,但却可以和我上床!你也是一个贱货!我们都是一路货色!”    
    “住嘴。”    
    我把手机打开,一大堆的短信涌上来,一条,一条……    
    我立刻就把聒噪的曼娜抛到一边,给童童挂了电话。    
    “童童,你在哪儿?”    
    “岛屿!真的是你!岛屿!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我要见你!”    
    “我还在那儿等你!”    
    “岛。你会不喜欢我吗?”    
    我哭了,真他妈的丢脸:“童童,等我,我现在就去见你。”    
    “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来和我讲分手?”    
    我的心一阵抽搐,怎么说,算是吧,算是一次永久的分手。    
    她还在央求着:“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求求你留在我身边,你可以没有我,但我不行,你要是真的不爱我了,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    
    我差一点就要对她说了,那句话含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我就差那么一点脱口而出:对不起,童童,我已经感染了SARS,不久的将来,我就会死掉。我只是不想要你伤心。童童。    
    可我还是忍住了。    
    “等我!童童,我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我一下就从沙发上弹起来,趿拉着拖鞋,穿着汗衫就跑向外面。曼娜在我的身后发出尖叫,刺耳的尖叫,那种声音,比刀子还要锋利。    
    她说:“迟岛屿!”    
    我停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疯了?你要是真去了……”她说。    
    我没理她,扭身向外走去,她从身后扑上来,抓住我的身体,又撕又扯。    
    “松开!”我脸色铁青,“我叫你松开!”    
    “我不要你走。”    
    “啪!”我抽了她一个耳光。尽管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对女人动手是一件很没有风度的事,可我还是打她了,并且狠狠地将她推倒在地上,她一副很无辜的样子,瘫坐在那,抽抽搭搭地哭了。印象中,曼娜不是这样的女人。    
    “我真的只是一个很下贱很下贱的女人吗?”她在喃喃自语。    
    “……”    
    “可是,可是,你知不知道,岛屿,我有多么爱你,你知道不知道!”    
    我没有勇气再回头看曼娜,不忍去看她的狼狈与挣扎。我怕一回头,就再也走不出这个屋子。黄昏的光线无比忧伤地落在我的前方,心里一片荒凉,空荡荡却又翻江倒海。    
    曼娜,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伤害你。


第四部分向绝望挺进(4)

    ——隔着一条马路,对面的桃花全都开了,一团一团地簇拥在一起,喜气洋洋的样子,“人面桃花相映红”,我突然就想起了这个句子,觉得我的童童是美的,她站在那,神情悲伤,穿白颜色的褶皱裙,安安静静的,等着我。我泪眼婆娑地隔着一条马路看着栅栏那边的童童,感觉距离是那么遥远。眼前的一切犹如是隔了层毛玻璃,雾气缭绕。    
    我拨通了童童的手机。    
    “童童,我看见你了。你还是那么好看。”    
    “你在哪儿?”    
    “往右前方看,第三盏路灯下面。”    
    “岛屿!——我看见你了!”童童的声音变得很难听。    
    “别价,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你别哭啊!”我故作轻松。    
    “你再近一点,可以吗?”    
    “……”我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并做出合理的解释,我总不能说我得SARS了吧,所以只能用沉默来抵抗童童的要求。    
    “近一点,岛。我想好好看看你。我怕以后把你的模样忘了。”    
    好像她已经知道我们注定要分开一样,她的话让我无比难过,我忍不住带出了哭腔——真没种!是的,我一直就是一个没种的男人。    
    “不会的,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你再不肯见我,我就跳出来见你。”    
    童童是站在那儿,跃跃欲试振翅高飞的样子,我看见她在奋力向我跑来,身后有人在扯她的胳膊,但她见我的心情太急切了,这急切或许会甚过于我,我也讨厌她身后那个人——伊诺,他从一出现就像一道篱笆一样隔在我和童童之间,所有的误会都产生于这个男生。我在心里暗暗给童童加油:快跑快跑!像电影里的罗拉,我们都是生活在月亮背面和大街上的孩子,我们的爱不要羁绊,不要泯灭,我们要风的速度,我们要最后的拥抱,童童,快跑!    
    童童哭了,风里飘动着她的眼泪。    
    她在努力靠近我,一米一米再一米,栅栏挡住了去路,她提起自己的褶皱裙,试图翻越,她犹豫了一下,嘴唇紧抿,疼痛的抽搐般的眼神,她跳过来了,终于将那个讨厌的男生隔在了栅栏的那一边,他兀自矗立在那儿,越过了童童,我看见他的瞳孔在放大,凝聚,最后迸裂,他的整个面部表情都在挣扎、扭曲。终于终于,他的整个身体轰然倒塌。    
    ——童童被一辆从侧面突然蹿出来的车子拦腰撞倒。她无声无息地倒下,她匍匐在地上,抬起头来,凝视着我,嘴角挂有一丝苦涩的微笑,似乎终有一句话对我说却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我和伊诺几乎是同时跑过去,他要去抱她,我打他,我骂他。我的双手沾染了童童的鲜血,灼烫着我,她努力地对我绽开最后一个微笑:“岛屿,我终于见到你了。”    
    我哭了,看不清童童的眼睛,擦了一把。听见身后的伊诺说:“快叫救护车。”    
    童童说:“岛。知道你和曼娜来的那天我为什么不见你吗?”    
    “再坚持一会儿,童童……”我呜咽着,“你会好起来的。”    
    她笑了:“听我把话说完,我,那天,我去检查了,我……我还没做好思想准备,我还不知道怎么对你说,因为,我……怀孕了。”    
    “童童!”    
    “岛。其实一直一直以来,我都很害怕,我害怕你会不爱我,从我身边走开。我想你永远陪着我吧,还有,岛,你知道吗?我做梦都想生个孩子给你……最好是个男孩,和你一样漂亮……”    
    ——我挥泪如雨,我安安静静地守着我的女孩。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救护车的响亮的鸣笛。天似乎下雨了,要不我怎么觉得脸是湿湿的呢。    
    童童死去的那个夜晚,下了二○○三年初夏的第一场瓢泼大雨,对面马路上的桃花大半凋落,沿着暮春苍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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