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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非鱼by坑(女王攻_攻原本是小官he)-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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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炎夏日。
  小王爷怀里,仍旧抱着那件血迹斑斑的紫裘皮。
  他背靠百年自在松,身体慢慢滑落。
  难得一缕清风过,小王爷坐在树荫里,手掌翻向天空。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投下来,在小王爷手中印出斑夺的阴影。
  树枝上的红丝带,随风齐飘扬,如同小王爷的呼吸,述说着思念。
  背靠大树,好乘凉。
  小王爷就这么,睡着了……
  梦里,依稀看见八岁大的姐姐,牵着一头羊,朝自己走来。
  “弟弟,你看这是什么?”
  七岁的小王爷,揉揉泪眼,转过头去。
  小郡主一拍胸脯,得意道:“你不是死了匹马吗?这是马它爹!你看,它也是白色的,还有胡须哦!”
  小王爷呆了半响:“这是羊,不是马。”
  小郡主一噘嘴,牵着羊绳子的手,插向腰间,另一手指着周围大人。
  “你们说,这是羊还是马?”
  下人们频频点头:“是马。”
  小王爷懵了。
  小山羊适时地叫了一声:“咩——”给小郡主一脚踹飞。
  从此,小王爷有了新的心灵寄托。
  不过这次,是他姐姐。
  而此时的朱慧飞,已俨然成了京中女霸王。
  每回姻亲家中有聚会,郡主总会将几个小少爷打得哭鼻子。
  自己则一抹鼻子,擦擦手上的血,自豪道:“哼!连女的都打不过,都是孬种!”然后很豪爽的搂过小王爷的肩膀,“怎么样?你姐我厉害吧?以后谁敢欺负你,我叫他好看!你长大可不能像他们,一个个都是熟柿子——一捏就软,没劲!”
  久而久之,大户人家都知道,飞飞郡主是个野丫头。
  到了郡主成婚的年纪,也没有门当户对的人家上门提亲。
  眼看就要成了笑柄,边疆告急。
  郡主留书一封,女扮男装,离开了家。
  姐姐走了,小王爷的生活重新沉寂下来。
  他开始练武,很勤奋,也很认真。
  老师,自然是最好的。
  不肖半年,小王爷如愿以偿去了漠北。
  本以为会很开心的重逢,却并不欢畅。
  小王爷站在营门口,怨毒地看着将军帐前,扶着姐姐胳膊的男人。
  那个男人,是宋云飞。
  一时间,小王爷觉得,他最珍贵的东西,被人夺走了。
  郡主的婚姻,被全家人反对。
  其中反对的最厉害的,就是小王爷。
  姐姐又走了。
  不同的是,这次,她是跟随心爱的男人,离开家,再不回来。
  郡主临走时,站在秋风扫落叶的官道上,从晨曦等到黄昏,却始终没有等来弟弟。
  宋云飞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上路吧。”
  郡主点点头,望向丈夫的桃花眼中,有遗憾。
  更多的,却是坚定。
  郡主走了,如她娘希望的那样,飞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去过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可她从始至终都不知道,那天,小王爷是来了的,甚至来的比任何人都要早,却一直躲在官道旁的榆树后,从晨曦到黄昏,始终没有勇气走出来,笑着对姐姐说:
  “祝你幸福。”
  郡主的马车消失在官道的尽头,小王爷的眼泪染湿了衣襟。
  即使虎口已经咬得血肉模糊,他也不哭出声来。
  可他最终还是失声痛哭。
  那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
  宋云飞一身缟白,面容憔悴的,重新走进宁兴王府。
  漆黑的棺木,死寂,凄凉。
  宁兴王府上上下下,哭声震天。
  宁兴王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王妃坐在棺材旁,一遍遍唱着摇篮曲,精神恍惚。
  那天小王爷跟几个富家子弟出门春游,拎着个蛐蛐笼子,高高兴兴回家。
  一进家门,蛐蛐笼子掉在地上,一脚踏坏。
  他发疯似的跑向宋云飞,抽出佩剑,只想取他性命。被人拉开后,嘴里喊的,都是: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这混蛋!!还我姐姐来!!还我!还我!!!”
  喊到最后,声音嘶哑,泣不成声。
  从那以后,小王爷再不亲近什么人,他觉得自己八字太硬,跟谁亲近,谁就会死。
  于是他拒人于千里之外,久而久之,交际都成问题。
  他越喜欢谁,就对那人越坏。好像生怕老天知道他喜欢谁,又起杀心。
  他就这么别别扭扭的活了几年。
  他发疯似的练武。
  认死理的他,定要亲手为姐姐报仇。
  于是,他又一次去了漠北。
  满人打他。昏过去,又用冰水泼醒,接着打。
  那段时日像地狱。
  直到有一天,满人将疲惫不堪的他,重新拖回帐篷。
  路过营门时,他看到了虞初秋。
  他穿着紫色的裘皮披风,站在那里,看上去没有一点棱角,平和安静。
  长长的睫羽结满霜,一字眉紧紧颦着,一双桃花眼……
  像姐姐,却又不像。
  姐姐是张扬的,虞初秋是内捻的。
  姐姐飞扬跋扈,虞初秋善于隐忍。
  姐姐豪爽粗鲁,虞初秋斯文有理。
  …… ……
  小王爷忍不住,总拿眼前人与昔日故人比较。
  又总是忍不住,在激情过后,紧紧抱住昏过去的虞初秋,一遍遍亲吻。
  生怕一放手,又是一次生离死别。
  …… ……
  上天对人都是公平的。
  它给了你一样东西,必定会从其他地方,让你失去一些。
  小王爷出生高贵。锦衣玉食,享用不尽。丫鬟仆从,一呼百应。
  爷爷是先皇,叔叔是皇帝,爹爹是王爷,姑姑是公主,也是自己的亲舅妈(杜子腾的娘)。
  姥爷是太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自己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上天也会妒嫉,我得到的太多,于是它夺走我所有的爱。菩萨,你说是不是?”
  小王爷总是这样问,他也不知道,问的是佛祖,还是自己。
  一滴泪,落在脸颊。
  小王爷眼帘微动。
  清楚这不是自己的泪,那是……
  睁开星眸,看到树叶上空,是黑压压的乌云。
  天可怜见。竟飘起雨来。
  小王爷刚睡醒,抱着裘皮,扶着树干站起来,刚转身,与什么人撞了个满怀。
  裘皮掉在了地上。与此同时掉下去的,是一幅卷轴。
  大雨瓢泼而至。
  裘皮与卷轴眼看就要湿透。
  小王爷着急蹲下去捡。
  那人却比他更快一步,搂着卷轴,拍裘皮上的灰尘。薄薄的衣衫几乎湿透了,滴着水的刘海,挡住了脸。
  那人开口道:“对不起,雨大,在下没看见你。”
  小王爷闻声僵硬。
  那人说着,抬起头来,笑得很好看的脸,霎时苍白。
  雨依旧下着,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自在松枝头的无数根红丝带,被雨水洗去了颜色,洗去了墨迹,却洗不掉小王爷心头,默念了千百次的话:
  “佛祖在上,我只希望,他还活着。”


72
第四章 惊
  “还你。”
  虞初秋将裘皮往小王爷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小王爷拉他手,道:
  “下大雨呢,你去哪儿?我知道地方避雨,你随我来。”
  不等虞初秋答应,已牵着他,跑向庙堂。
  雨水顺着屋檐倾泻而下,如断线的珠子,欢乐地敲打青石路面。
  小王爷傻傻站在走廊里,心跳如鼓。
  衣衫几乎湿透,穿堂而过的凉风,小王爷不但不觉得冷,耳根反而红了。
  想看,又不敢看。只好不停地偷瞄。
  虞初秋就站在他身侧,着急擦拭着怀里的卷轴。
  他身上的衣衫湿得更多,肩膀处的布料紧贴着皮肤,显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和胳膊,还有淡淡的红痕。
  小王爷看得眼都直了,心中萌动,待看清布料下的旧伤,眼神又黯淡下来。
  虞初秋刚好回头,眉头一皱,转身就走。
  小王爷在原地痴了一会儿,回神时,虞初秋已朝反方向走出数十步,赶紧追了过去。
  “你去哪儿?”
  虞初秋不理他,加快脚步,走了一会儿,渐不知去路。
  小王爷不死心,又问:
  “你去哪儿?我带你去。这儿我常来,很熟了。”
  虞初秋抬眼问他:
  “在下找明灯大师,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小王爷一阵欣喜,情不自禁拉过他胳膊。
  “你找他?你找他什么事呀?我是他的俗家弟子,三个月前拜的师,家里是不同意的,我只告诉你听,你别说出去。”
  虞初秋听得懵懂,仍旧看着他。
  小王爷被他瞧得手足无措,脸也红了,眼神飘移,杵在原地,像根木头。
  虞初秋看他这副委屈样,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没问清楚,于是又问:
  “明灯大师在寺里吗?”
  小王爷这才反应过来,连声答道:
  “在在在,他在的,你等等,我找他来。”
  说完,拔腿就跑。
  “等等。”虞初秋叫住他,“我同你一道去吧。”
  小王爷又急急停脚,返回来,跟到虞初秋身侧,离他一尺,小声道:
  “那也好……”
  明灯看见虞初秋,礼貌性地点点头,笑容慈祥。
  “施主别来无恙?”
  虞初秋低头给以回礼,双手捧着卷轴,呈给明灯。
  “大恩不感谢。弟子译写了藏经,请大师笑纳。”
  明灯亦伸出双手,接过卷轴,笑容不变道:
  “难得施主有心。藏经在中土少有译本。老衲在此谢过。”
  虞初秋微笑:
  “大师不必客气。只是弟子才疏学浅,恐有错漏之处。”
  两人你来我往,客气了一阵。
  小王爷含着手指,在柱子后面看了好一会儿,不耐烦了,跑过去腻明灯。
  “师父,你们怎么会认识?”
  明灯慈爱地笑笑,手中拨弄念珠,缓缓道来。
  有一日,他下山游历,途经无名山脚下,看到虞初秋晕在路边,身边散了几幅字画。
  明灯将他救起,一问,才知道是山上神医的病人,本想出门卖字画,换点零钱,买些日用品,谁知身体没好全,走到一半,竟失了力气,晕在此。
  明灯看看天色,时辰已近傍晚,远处的山崖,还传来狼叫唤,二话不说,背起虞初秋,向山上走去。
  虞初秋当时连睁眼睛都难,只依稀记得是位年近六旬的老和尚,背他回了家,醒来后,听龄童讲,才知道他是戒台寺的老僧。
  今天,他是专门上门来道谢的。
  道完谢,给了东西,他就要走。
  小王爷不乐意了,拉着他的宽袖子,一路上不停地劝。
  “再多留会儿吧。你看雨下得多大。你身子还没好全,万一淋雨又病了咋办?”
  虞初秋不动声色地抽回袖子,走到离寺门最近的廊下,看看雨,道:
  “反正衣服已经湿了,怪冷的,不如冲回去。”
  说完就想往雨里跑,被小王爷抓臂拦下。
  “那怎么成?!我有衣服在寺里。你先把衣服换了吧。等雨小些,我差人送你回去。”
  虞初秋知道他是好心,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料想忆海快回来了,不想耽搁,回绝道:
  “谢谢世子好意,时候不早了,在下还是先走……”
  小王爷看怎么也留不住,急了,左右看了看,说了句:
  “你等等,等我啊!千万别走!”急忙跑了。
  虞初秋等了须臾,小王爷拿着一把精致的雨伞,又跑回来,笨手笨脚撑开,道:
  “我送你回去。”
  虞初秋愣了,没动。
  “走哇。”小王爷站在雨里,伸手去拉廊下的虞初秋。
  虞初秋被他拉到伞下。
  伞太小,雨太大。
  虞初秋推拒道:
  “不……不用了。世子,一把伞着实难容下你我二人。况且在下草莽之人,岂敢劳您大驾。”
  “啰嗦!”小王爷一看他跟自己客套,心里闷闷的,霸王脾气也上来了,“要不是我的仆人回府取东西去了,我只有一把伞,我才懒得跟呢!这把伞是我最喜欢的,我怕你不还我!”
  说完之后,憋屈地看向别处:
  “你走不走啊?再不走就天黑了,雨又越下越大,要是本王有什么不测,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到最后,已经很小声了,想到什么,脸红得诡异。
  虞初秋看样子是怕了这霸王,主动抓紧他握伞的手,尽量靠近一点。
  身体相碰,小王爷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鼻息里闻到虞初秋身上熟悉的济墨香,心旷神怡,仿佛做梦一般。
  虞初秋朝他微微一笑:
  “走吧。”
  “好。”
  小王爷如中蛊般跟着他走,痴痴的看,傻傻地笑,一段山路,一眨眼就到了家。
  这才发现,虞初秋为了自己不受雨淋,大半个身体都暴露在雨中,头发衣裳,及鞋袜,都湿了。
  小王爷心里自责得紧,劝他快把湿衣服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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