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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听到文帝问话,苏威感到诧异,因为,满朝文武都知道,现在正是伐陈的紧要关头,可以说伐陈是头等大事,更是秦皇汉武般的功业,支离破碎的河山就要在文帝杨坚手中完成一统。此时怎会问起抚民来呢?
高颎用眼色示意,只顾说下去。
苏威干咳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微笑道:“自皇上登基开设大隋以来,平定三方,以德施政,泽被苍生,业已建立了不世之业,立了不世之功。罢济阳宫,天下百姓无不感天降甘霖;均田制的落实,已彻底改变了豪族任意侵占民田、以瘠荒之地强换丰腴美田,民不聊生的惨景,如今,民心安定,河渠开凿与兴修水利,粮食连年丰产;全国各地的仓储,积累了大批布帛,皇上又轻徭薄赋,现在,可以说是繁荣盛世。”
第三部分第33节 不堪一击
按理有这一番话,杨坚紧锁的眉头应该舒展,阴郁的目光应该灿烂,但杨坚只是默默注视着侃侃而谈的苏威一言不发。
“皇上,”苏威有些沉不住气,“自古以来,大丈夫当断则断,不留后患,如今,统一是历史的必然,是人心所向,是众望所归。再者说,统一需要的条件都已具备,军队士气旺盛、物资绰绰丰余,朝中战将无一不是可以出死力尽忠卫国者。皇上早一点发兵江南,江南百姓就会早一日沐浴皇上恩泽。”说到激动处,声音沙哑而哽咽。颎坐在一旁,不住地点头,手里拿起一枚棋子欲放不能,有投击的姿势,就是没有下落的劫点。
“这不是典型的举棋不定吗?”李德林自三方平乱之后的不平心态又再度复萌,“高兄,你倒是下子呀?”
“急什么呢?”高颎笑道:“此子一落,德林兄的中间的大龙就要完了。”高颎轻声地说,“有三个点都是绝妙的好手。”
两人的慢声低语的交谈,使文帝杨坚和苏威同时凑过脑袋,观看棋局的变化。密室一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大家都在沉思。
李德林“嘿嘿”一乐,笑道:“高兄,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奇妙的高手,除非在三路上先顶一个,而你这么一顶在围棋规则里实属无赖之举,不能这样下吗?”高颎低头一看,哟咳,还真是这么回事,虽说有三处可以落子攻击,可除了硬着头皮,无赖地下这么一招的话,还真无法联络上下两片白棋。眼看就可以吃掉的黑棋大龙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高颎想,要是能在什么地方找到可以利用的“劫”就好了。想着,想着,心头亮堂起来。
“德林兄,劫材很多,漏洞不少,我看你怎么补得上来。”“啪”地一下在棋枰的右下角投了重重一下,高颎笑道:“这个劫材不可不打吧?”
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李德林抬眼望着高炎页,心里一阵醋意翻腾,这书生果然厉害,欲吃掉我的大龙,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这东一下,西一下,还真弄得我晕头转向,跟不节奏,合不上韵拍,这是什么计,什么招术?苦苦思考了一会儿,李德林投子认输。两人互相对视一下,都乐了。
杨坚何等英明,他拉着苏威的手说:“有你辅佐内政,朕无忧;有这高、李二忠臣,吾无外患矣。”
苏威道一声“惭愧”,便对高颎说道:“敢情适才我说了这么一大通,你们两位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你们两位今天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妨倒出来,让皇上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
“哪里,苏大夫,你过奖我这老朽了。”李德林微笑道,“适才你说的话才是真正的定心药丸,没有你的话,皇上心里肯定不踏实。”李德林拿起朱笔在地图上轻轻一划,那一道波浪形的红杠杠就如此刺目地凸显出来,那红杠以北,直至突厥西线,显得像八卦太极图一般稳定,红线以南,则是广袤的南陈,直到天涯海角。
“如今,”李德林说道:“自从皇上采纳了长孙晟的‘远交近攻,离强合弱’的方针,突厥首领沙钵略和千金公主都已向隋王朝纳员称臣,各个部落也暂息烽烟,可以说西部边陲也是河清海宴了。”李德林指着红线以南,“皇上,这片土地看似强大,实则不堪一击。”
杨坚恼怒地嗔道:“朕一向不把南陈放在眼里,只是看了你的平陈十议之后,才踌躇起来,在众多大臣中,已有不少人认为朕不敢伐陈,有畏惧之意。前几天刑部尚书皇甫绩到东平郡任郡守时,借外任辞行之机,向朕进言陈朝必亡的三点理由,‘大吞小,一也;以有道伐无道,二也;南北合一,人心所向,三也;’朕看后,虽说增添了一些信心,伐陈必胜;但也有一些忧虑,你们知道,朕立隋以来,一直和南陈交好,虽是麻痹他们,但一旦真的讨伐起来,借口并不是没有,而是不踏实,就像你刚才和高颎的对弈一样,局势很明显,孰胜孰负不用计算,但高爱卿的那步夺命杀招就是不好下。”杨坚看看高颎,又说:“几年前,朕本可以趁夺取淮南之机,渡江讨陈,后来是本着‘礼不伐丧’的大义,一直拖延至今。如何能找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呢?这是朕今天召你们三位来的真正用意。”
高颎觉得杨坚的话在理,一边看棋,漫不经心地浏览着棋盘,一边说道:“皇上说得对,大规模的进攻,今天看来,条件是成熟了,缺的就是所谓‘师出有名’。开皇二年,本可以借陈将吴明彻北征彭城失利的绝好机会攻陈,偏偏天不绝南陈,陈宣帝病死,古训不可违背,只好‘礼不伐丧’。今天,内战早已平息,国库充实,竟然找不出口实了,早知如此,还跟南陈做什么表面文章?”
杨坚一听只好把视线再次落在棋盘上,可他看到的不是白黑的棋子,而是一双怪异的似笑非笑的眼睛,这是一双让他喜欢、让他忌恨的眼睛。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这双透视一切的眼睛来揭穿所有的谜底。现在的朕已不求任何人来运筹帷幄了,那样的话,朕不是太难堪了。
“后梁这颗棋子不早已摆好了吗?”李德林慢悠悠地吐出这一句话,随后又后悔不已。
杨坚脸色一沉,含着威严的声音说:“朕酝酿这颗棋子已有七八个年头了。”
对于一个在政治、经济、军事上都占有绝对优势的政权来说,寻找一个名义出兵与寻找一个名义休兵一样容易。
“朕从不兴无义之师,不举无名之师,‘名’和‘义’是朕治理天下的法宝。内史令真能预卜朕的心思?”
高颎和苏威暗自偷乐,你这榆木脑瓜的蠢货,活该,就不知改改驴样的禀性,就不知改改爱显才的虚荣心。不能记住教训的人,再有通天的才能也难免会遭受冷落的。古人云:伴君如伴虎,这下好了,你的“伐陈十策”的功劳可能就会抹煞了。
李德林和杨坚的意见相左还要追溯到平定尉迟迥、王谦、司马消难之后,周王朝更姓移鼎已成定局,当时,讨伐突厥时的武将虞庆则上奏折给文帝杨坚主张尽诛宇文氏皇族,高颎、苏威等人也以为如此可以根绝后患。李德林却认为周室羽翼已剪,无须多杀招来不仁之名,为天下所笑,既夺人国家,又夺人性命,况且由长孙晟护送的千金公主已嫁势力强大的突厥首领沙钵略,并且沙钵略在虞庆则的打击下已愿意和隋通好,不犯边陲,一旦诛杀了千金公主的父亲宇文招,公主势必大兴复仇之师,那才是国无宁日,又必然耽搁伐陈大业。
但杨坚采纳了虞庆则的办法,将周室宇文氏男子斩尽杀绝,还不客气地当面高颎、苏威等人的面训斥过李德林。
称制后,赏功的事使杨坚颇费心思。丞相之职肯定不设了,权力太大,往往使皇权受到制约,并有被架空的危险。为此,设尚书、门下、内史三省,分担着丞相的职权,让三方互相牵制。若论开国创业之功,李德林应该功居高颎、虞庆则、皇甫绩等人之上,那刘昉、郑译更不可在可比之列。可是,就因为所有的计策是听从李德林的,杨坚如果封李德林高官显爵,不就等于明告众臣李德林有盖世奇才,那势必贬损了自己作为一代英帝的形象,况且李德林书生气味太浓,行事往往超脱君臣规范之外,就像今天,竟在密室强求高颎下围棋,那一旦权高望重,岂不成了社稷隐患。
所以经过多方权衡,决定授高颎为尚书左仆射兼纳言,作为文臣班首,而李德林仅为内史令,近十年了未能升迁,功劳远远低于李德林的虞庆则却被授为内史监兼吏部尚书。
一句“内史令”让李德林心生寒意,他只能默不出声。侧目见文帝杨坚面无表情地摆开自己的衮冕,心道,这是拿“仁”来堵我的嘴啊。
高颎恍然大悟似地说:“皇上处心积虑,臣等哪能想到呢?确实这样一来,‘仁名’具备了。”
“明日早朝,即颁讨陈圣旨。”杨坚道:“朕看,这诏书还是由公辅来写吧。”公辅是李德林的字。
李德林低首答道:“臣谨尊圣命。”
“时间如流水呀。”杨坚感叹道,摆摆手,三人退出西厢密室。
薛道衡风尘仆仆往北行来,算起来已有十余天了。一路上马不离鞍,竟缩短了出使南陈时所需时间的四天之多,看看明日抵达帝京长安不在话下,便信马由缰、脚力放慢,好好熟悉一下眼前的古道山林来。侍童小桂子的嘴角已冒出了许多水泡,没办法,那也得赶路。
由于贪行,薛道衡一路上只走官道不入官府,错过了一个又一个可住的驿站。他出使前可以威风八面,但回来一定张扬不得,这是文帝杨坚一再交待的。
“嗬,前面树林很好,不知可有大虫出没,长蛇盘住?”薛道衡故意调侃道,“听说我的小桂子本领高强,箭无虚发,来演试一下如何?”
“老爷,小桂子有多大本领,您还能不知道,这还用试吗?我这就给您练一下身手。”说着脱开鞍镫,在马背上倒竖金钟罩,随手从马脖上取出雕羚箭,搭弓在手,“嗖”地一声,箭镞直飞林中,刚劲迅猛。主仆二人拍马追去,刚出树林,眼前便是那一处豪华的住宅。
薛道衡心中称奇,才离开两个多月的时间,哪来的这片豪宅,不用说肯定此地大豪强、大地主所盖,翻鞍下马,走过去,便发现那两位飘过眼前的侍女……
薛道衡绕着迂回的亭廊,只见茅屋内燃着松明亮火,两个长者各坐木板凳,对案弈棋,均为道家装束,两个侍女,一个旁侍,一个添火,四个人都关注着局势的变化。“劫!”一个须发尚青的长者叫了一声,声调显得有点激动。
“杀!”另一个须发斑斑的长者回敬道,他的声调显得温和平静。
第三部分第34节 绝好借口
“劫杀何来?”忽然从墙隅发生古老苍劲的声音:“既然不食人间烟火,劫杀从何而来?”
薛道衡顺着声音一看,远离棋枰丈把外的地方还有位面容清廓、气宇轩昂的年轻人席地而座,一个家将装束模样的年轻人侍立旁边,宛如泥塑木雕,全然不动,这时须发斑白老翁缓缓站起来,朝棋枰轻轻嘘了一口气,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便如雪花柳絮一般飞扬起来。“既然没有劫杀就没有劫杀,那便是一团漆黑,黑白不明了。”薛道衡等人惊异万分。那老翁又发语道:“何来俗人气息?将门外的人引进来。”错愕间,薛道衡已破门进入茅屋中央。
定神一看,不见了那位气派不凡的年轻人,只见两个对弈的道士,已默然地注视着自己,薛道衡轻身而入,稍微踌躇间,便将自己急于回家复命,错过驿站,只得到此借宿的情形说了一遍,不一会儿侍女献上香茶。
薛道衡刚啜饮一口,又被白发老者一语震动。“薛使者,何必如此急急地忘私而废公呢?”白发老者一指屋内空旷的回壁,朗声道:“薛使者,此去江南,建康的名胜可曾赏玩?那可是千年古都,帝王气象啊。”
想不到一切都在老者的预料之中,薛道衡不禁肃然起敬,问道:“先生贵姓?”贱姓杨。”
“这位高士?”薛道衡转向另一道士。
“野老贱姓章仇,”说者嘿嘿一乐,“野老曾经和薛使者有过一面之缘呢。”
薛道衡定睛一看,不觉大惊失色,那默然的微笑间,声音容貌似曾相识,天哪,这不是江边的那位风雨中渐渐消失了的渔父吗?当时觉得他是一位隐士,怎会在长安附近的豪宅遇见?猛然觉得今日情形如坠入五里烟雾,什么都看不清了。
“章仇老,”那位姓杨道士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薛使者,此次往赴南陈朝,可曾听说宫中大变,忠诚被诛杀,佞臣受宠?”
声音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