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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失踪。
她拨打电话的手指颤抖个不停,连拨几次才拨对号码。她心里想的是报警,但她第一个拨的却是沈欣的手机号码。
“是我……”柔小蛮刚说了两个字,声音沙哑,几乎要哭出声来。
那头的沈欣马上严肃地截断她的话头:“我怕影响你的工作,所以没告诉你真相。你的儿子被他爸爸带走了,我们需要立即见面谈谈。”
柔小蛮又轻松又沉重,身体歪倒在沙发上。轻松的是,儿子说到底是被自己的父亲带走了,不会对他造成肢体的伤害。沉重的是,林梦南所作所为,让她对他充满了切肤的仇恨。她决不原谅他的霸占行为,无论以什么样的借口,无论找什么样的理由。
她像病猫一样哆嗦着蜷缩在沙发里:“好……我等你……”
沈欣坐公交车赶来,花了足足四十分钟。柔小蛮忧心如焚,干脆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等她,一边不停地给林梦南发短信,虽然她明知他此时大有可能在台湾。
一股莫大的屈辱感压倒一切袭来。她想尽了最难听的话在心底咒骂林梦南,她发誓要夺回儿子,并且马上和他离婚。数罪并罚,新仇旧恨一起清算,她绝对不会饶恕他这番鸡鸣狗盗之举。
沈欣风风火火出现,柔小蛮好似溺水之人见到稻草,不顾一切扑了上去,摇撼她,把她摇得几乎灵魂出窍:“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林梦南要把儿子带走?儿子是我的!他有任何举动都必须事先征得我同意……”
沈欣冷静地望着她:“如果林梦南想跟你要儿子,事前征求你同意,你会同意吗?”
“永远不会!他不配当父亲!不配当我儿子的爸爸!他甚至……没资格做个男人!”柔小蛮咬牙切齿。
沈欣同情地望着她:“那就是喽,他要带走孩子,躲着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让你知道?”
柔小蛮似乎明白了,她绝望地从嗓子里挤出来每个字,像被人掐住喉咙:“他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哪里做错了要受这样的惩罚……”
沈欣扶她上楼,在卧室的大床上坐下,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现在追究谁对谁错都是没必要的,唯一应该做的事情是联系上林梦南,问清楚他究竟想怎样,下一步还有什么计划。不过,在他带走儿子之前,曾经给我打了个电话,要我转告你,他把孩子带到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里去,而不是要孩子整天跟着你这个不安于室的妈妈……”
柔小蛮捧着脸呜呜痛哭,连反驳的力气也没有了。
沈欣继续说:“即使要报警,或者通过法律程序来解决,还有个当事人对我们很重要。”
柔小蛮抬头望着她,呜咽着:“王姐。我刚才检查了,她的行李都带走了,而且我给她的家政公司打电话,人家也提供不了她具体的去向。我知道林梦南一定是把她解雇了,还给了她一大笔封口费,不然她不至于可耻到不给我打个电话说明一切,我把联系方式都留给她了的……”
沈欣点点头,又不赞同地摇头。她掏出手机拨了几个数字,稍等片刻,立即换了异常柔媚的声音冲那头道:“成哥呀,我是欣欣……是呀,好久没见,嫂子好吗?我们……就那样呗……对对,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有个小事想麻烦你……”她把神秘失踪的王姐的各种情况描述了一遍。
等她放下手机,嘴角挂着一丝有点恶毒的微笑:“漂亮女人背后,总得有个靠得住的大哥给照看着,不然惹了一身腥臊没处求人主持公道。”
柔小蛮不理她,只顾抱着双膝哭泣。
沈欣烦了:“别哭了行不行?儿子就在林梦南那里,又不是无故失踪了,孩子的亲爸能把自己的骨肉怎么样?难道吃了不成?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做好跟林梦南斗争到底的准备,他既然做得出把儿子偷走的龌龊事,还不知有什么歪招等着使呢,留点眼泪以后用吧。”
柔小蛮一听,果然收住了不争气的眼泪:“那就斗到底,儿子是我生出来的我怕什么!”
沈欣叹了口气:“如果只是夫妻间闹点小矛盾,赌气出走,也没必要闹大了让外人笑话,先看看林梦南的意思再说吧。你态度太强硬,小心把他逼到另一个方向去,两败俱伤,何必呢。”
沈欣求助后的第二日上午,王姐的下落已经浮出水面。
王姐在返回老家的火车候车室里被截下来,几个五大三粗的青年请她到外面一叙。她拎着逃跑的行李,刚出火车站就被众人架上面包车,押送到柔小蛮的家里。
一路上,王姐嚷嚷着要报警,一个年轻人拿出一柄寒光闪闪的牛骨小刀,在她鼻子前一寸的地方晃了过去。她见状马上不吱声了,乖乖地听候调遣。
柔小蛮见到王姐从车上下来,一步冲上去抓住她的肩膀,使出吃奶的劲儿深深抠下去。柔小蛮也是无意识的,她不知道自己使出了这么大力气。
王姐心虚,扶着墙根哭诉起来:“对不起啊林太太,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林先生突然告诉我我被解雇了,他要我别给你打电话,我就不敢说了……有钱人惹不起啊……”
沈欣冷笑着插了一句:“我们就惹得起?”
王姐朝后闪了一步,鞠躬如捣蒜:“我……我……我实在是冤枉的啊,林先生要我收拾东西,我只好给他收拾了少爷的所有吃的用的,他又说要带孩子走,我哪有资格问那么多啊……”
柔小蛮恨不得亲手宰了这个愚蠢又狡猾的女人,她气得双腿打颤,说不出话来。
沈欣倒是替她把心里的疑问给说了:“你的林先生一定给了你不少钱吧,让你连良心都被狗吃了!你是收了这笔钱才不打电话通知我们的吧,并不是你害怕!法律上林梦南这么做是违法的,他坐牢,你就是帮凶!你连小偷的钱都敢收,你还有什么怕的?”
王姐顿时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柔小蛮心乱如麻,急火攻心,她乱抓着喉咙,好似那里有一团火在燃烧。
沈欣声色俱厉:“你最好老老实实都说出来!别看我和你一样是女人,可是我最恨不帮女人的女人!主人家里有矛盾,应该互相撮合化解,你反而趁火打劫!真不是个好东西!”
王姐这下彻底瘫在地上:“别别别,我不想坐牢……我说,我全说……早在上个月,林先生就给少爷抽过血……”
柔小蛮歇斯底里嚷起来:“你说什么?!”
“听说是要做什么DNA检验,林先生担心孩子不是他亲生的……”
柔小蛮双眼一黑,在心里痛苦地喊:林梦南,你侮辱我不要紧,还侮辱了你的亲生儿子!你还有脸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突然,所有的色彩在她眼中慢慢淡出,直到万物寂静,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林梦南背着柔小蛮带孩子去DNA检测中心做了亲子鉴定,证实儿子确实是他亲生,他心里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一阵阵苦涩涌上心头。同时,如释重负的轻松也终于让他放下心里的那块巨石。
林志雄是何等人物,他只察言观色一秒,就把林梦南内心的苦闷猜测出个八九不离十,将儿子从柔小蛮身边偷走的主意,就是他主张的。
一开始,林梦南坚决反对。他只是想让柔小蛮收心,在家相夫教子,退隐江湖,而绝非和她恩断义绝。他不能忍受柔小蛮属于他后仍频频出入上流社会商宴,充当见人赔笑左右逢源的交际花,虽然她如此称职。若他身为老板,也愿意雇佣她这类女人,脸蛋和身材,永远是她们成功的砝码。
柔小蛮固然是个心思纯正的好女人,然而谈起生意来,她也会很自然发挥女性的魅力手段,以捷径解决问题。林梦南看在眼里,窝火在心里。
柔小蛮曾经无数次这么告诉他:女性在商界起步低,扎根难,大多从事金融行业的男人都不愿意听从一个穿着裙子涂着唇膏的女人指挥,所以女性要做出业绩得到肯定,往往需要比男人花费更多的努力和代价。林梦南觉得匪夷所思,他不知道她对于事业不顺的这么多感慨,是不是自从离开孟飞宇的眷顾之后才有的。
感情最为如胶似漆时,他们曾玩过一个叫做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柔小蛮不讳言年轻时她曾不止一次为了签署某份对她来说至关重要的合同而违心地与陌生男人上床。虽然这些露水情缘对于她此后的生活没有其他影响,而只是令她敏感异常,成为一个清高同时又自恋的女人,在某个瞬间心生狂野。
她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假如换成现在,她是否还有更好的解决之道?唯的一结论是她那时太过年轻,太冲动,太无助,太软弱,也太急功近利。回过头来想,她当时分明可以两步走,可她却决意一步登天。
林梦南眼中真实的疼惜让柔小蛮在那一瞬间感动不已,她说出来的本意,只是希望他在日后遇到上门求助而又想独自闯荡一番事业的女人时,多一份怜香惜玉,而不是趁火打劫,要对方以身体为祭,换取本该属于她的荣耀和成功。
于是林梦南对她急切发誓,他永远不会是那样一个男人。但是事实证明,她的过去对于他是一个难以抹杀的符咒,在他想要装作不在意的时刻一次次勒得更紧。他的胸膛一天天拥有更引人注目的厚度,思维也日趋沉稳和功利,在他呈现男性突出性状特征的同时,他也情不自禁去谋求婚姻以外的刺激和新鲜,欲罢不能。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这只是报复柔小蛮对于家庭缺乏责任感所致。
林志雄曾胸脯一拍,踌躇满志地打包票:“你让她在事业和家庭中选择其一,只要她想要儿子,你就彻底打败了她,战胜了她,你会得到她的人和她的基业,那时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真的如此简单吗?林梦南曾感觉到一瞬间的迷惘:“我并不想把她的基业据为己有。”
林志雄立即鄙薄他:“不想当将军的不是好士兵,我要你从柔小蛮手上接管爱悦以后,与我的公司合并重组,只要资金充足,也就不怕黄黎的任何举动了。柔小蛮是天堂有路她不走,这个道理,想必她也不会不明白,可是她功名心太重,把爱悦死死抓在手里,早晚她要把自己推进火坑里去。黄黎就是利用了她这个弱点。”
林梦南似乎听出了道理,于是依计行事,趁柔小蛮出差飞往新加坡,将儿子带回台湾。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柔小蛮在事发后,非但丝毫没有向他递出代表臣服的橄榄枝,相反,他的家族律师马上接到了柔小蛮的最后通牒,她要求解除婚约并立即归还儿子,否则将毫不犹豫选择对簿公堂。
柔小蛮没有在事发第二天出现在林梦南面前的唯一原因就是,赴台的签证迟迟没有办理下来。
沈欣每天都要变换说辞安慰柔小蛮:“你想想吧,儿子放在他父亲那里有什么坏处呢?他什么也不知道,更不会因此参与你和林梦南的私人恩怨。再说,你这么忙,每天你儿子也是见保姆多过见你,那还不如让他的公公啊,爸爸啊,他们那边的家里人照顾他,都是亲生骨血,他们宠你儿子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委屈了他?只不过是你的臆想罢了!”
柔小蛮听得耳朵起了老茧,但是她心里却渐渐认同了这个说法。那种万劫不复的锥心痛苦减轻了,她很平静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然后传真给台湾。
林梦南措手不及之下,将协议书撕了个粉碎。
林志雄因为算计落空也大为光火,怒道:“一个大陆妹,还敢这么嚣张!看我给她点颜色看看!”
他当即给黄黎打电话,如此这般密谋一番。黄黎有如得了神助,乐得合不拢嘴,放下电话自语:“柔小蛮啊柔小蛮,原来你也有这么一天,亏我还以为你是金刚不坏之身,尝尝我当时的痛苦吧……”
一夜之间,爱悦位于深圳罗湖区的旗舰灵魂店被砸,行凶者有预谋地卷走了只供展示而非售卖的爱悦建牌以来代表了内衣潮流变更的数十件孤品,其中部分是在法国和米兰专门定做的,价值不菲。包括一件叫做“仲夏夜之梦”的睡袍,它曾在全世界十多个国家展览,镶嵌有一百颗品质极高的贵重宝石,当之无愧作为爱悦旗舰店的镇店之宝。
柔小蛮向警方提供了高额赏金,奖给知情者,或者提供线索使镇店之宝被予以追回的人士。
祸不单行,香港一家较有名气的女士内衣品牌大中华地区负责人,也同时委托律师向柔小蛮提起诉讼要挟,意图状告她在去年巴黎时装展上所展出的一系列作品,有抄袭他们公司创意之嫌。
沈欣在家里获得消息,一溜小跑,她第一次抱怨老公没买车,她还要坐半小时公交车去公司。以前老公宣布加入环保一族坚决抵制汽车废气污染时,她可是忠实的拥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