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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教授摆了摆手说:“你这说法不对,为什么不可以兼得?我看就可以。人完全可以多有几次学习和选择的机会吗!目前国内似乎还没有形成这种空气,在国外一个青年人可以读几次大学,学几门专业,甚至老年人也可以再次上大学。知识是可以相互影响和互补的,对最终的专业研究,专业决择也是有好处的。达芬奇是世界有名的画家,但也是科学家,还发明了最初始的小提琴。米开朗哲罗是画家,雕塑家,但也是著名的建筑师。人的生命是宝贵的,生命对每一个人只有一次。让一个人的生命创造力发挥到最大,难道不是好事吗?我也很喜欢美术,我夫人就是画画的。京剧大师梅兰芳先生,国画也画得很好嘛!”
李树声教授的话给了周星很大的启发,他拭探的问道:“李教授,如果我现在报考你们学院学声乐还可以吗?”
“可以呀!只要你自己有这种决心。至于考试我看可以免了,因为我刚才已经听过了你的演唱,乐感和声音条件都很好。”李教授非常肯定地说。
这时田耘天教授插话了:“小伙子,你叫周星,是不是最近在省美展获优秀创作奖的那个周星?我想应该是的,因为秀江市只有一个叫周星的青年作者获奖。我不仅看过你的作品,而且投了一票。你在美术方面的才能也挺不错的,发展潜力也是很大的,你真舍得放弃?我看,你还是到我们中国画系来继续深造吧,考试也可以免了。唱歌作为业余爱好不也是挺好吗。”
这下李教授不满了,他说:“田教授,你这不是和我抢人吗?”
田教授反驳道:“是你挖墙脚,不是我抢人。”
这时周星到有点尴尬,学生张红立即打圆场;“二位教授别争了,我看,让周星自己选择吧。”
周星刚回忆到这里,突然觉得背部痒痒的,似乎有多只柔软的手在不时偷偷地搔揉一下自己的背部和身体,而且这种搔揉的频率有渐多之势。他不禁用右手向后背摸去,想探个究竟,没想到右手立即像被许多柔软的手搏住。他大吃一惊,立即用力将手抽脱。这一抽,立即惊动了水中无数柔软的手纷纷向众人搏来,有如被惊醒的一群水妖,要将这群自投罗网的闯入者束缚。大家几乎同时惊叫起来。危急关头,秀江边长大的美工刘剑立即向大家发出了警告:
“千万不要乱动,不要翻身!保持仰泳动作,平仰在水面上缓缓退出这个水草地区。如果身体胡乱运动,是很容易被水草缚住的,那时,你水性再好也是在劫难逃。”
刘剑的警告立即镇定了大家的情绪,大家开始缓缓地撤出危险区域。
周星问刘剑:“这一带水深吗?”
“很深,有人在船上测过约有六米多深,个别地方还超过。这是事故多发地段。”
“那水草怎么这样长呢?都快长出水面了。”
“据地质学家考证,亿万年前秀江地区曾经是一片浩瀚的汪洋大海,是地壳的运动把这个原来的海底世界托出了水面。这些水草虽不像海底的海带,但也不知在这一带繁衍了多久,当然是长得很长的。你回头看看,这一带的水色特别绿,其实都是水草的颜色。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即美好、奇妙又风云莫测,关键是要掌握规律;在风云变幻时把握好自己。”刘剑又特意提醒周星看天上:“你看天上的火烧云,前不久还非常壮丽,现在显现的图像却显得有些古怪而狰狞可怕。”
周星能继续上南方民族艺术学院深造,的确要归功李、田二位教授。他们发现周星的潜质、基础、悟性很好,是可塑之材,便下决心收下这名弟子。伯乐难当,千里马也难寻;他们不愿意让可塑之材从自己眼皮底下流失,第二天便去找了秀江市文化局,说明想收周星做学生的意愿。局人事科张科长觉得有点为难,原因有两点:第一,周星已经是美术大专毕业生,又改学其它专业没有先例;第二,按文件规定,已分配工作的毕业生,要工作一年之后才能再申请读书,否则只能自费,也没有工龄计算。但周星画得好歌也唱得好,局里也早有所闻,于是热心的张科长便带二位教授找到沈局长和何书记。几位局领导一商量,立即作了几点决定:同意周星到南方民族艺术学院学习深造,专业自选;学习期间破格带薪并计算工龄,但毕业后要回到秀江来工作。当教授们非常满意地要离开时,好心的沈局长又补上了一句,他对张科长说:
“老张,其余的事你安排一下。周星现在就可以不上班,让他协助教授们搞招生工作吧。”
幸运之星真的光临了,周星不亦乐乎,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觉得世界上好人真多,自己真幸福。他选择了声乐专业,又全力以赴地配合教授们搞招生工作。然而就在这时,天边飘过来了一块巨大得足以覆盖中华大地的浓重红云,红色的风暴来临了。这场风暴猛烈而持久,将涤荡每一个中国人的灵魂。周星的命运,瞬间又发生了急剧的戏剧性变化。
这天早上,周星早早地来到了临时考场排练厅。这是招生工作的最后一天了,考生仍然很多。然而快九点半了,李教授他们还没来,这可不像他们的工作作风。周星正感到纳闷,群艺馆的副馆长李亚如匆匆走了进来。这位从志愿军文工团转业的女同志,平时总是很乐观的,然而今天却神色凝重。她走到周星身边和蔼关心地说:
“小周,我告诉一个令你失望的消息,希望你听了不要难过,眼光放远一点,机会还有,前途还是光明的。刚才我接到李教授他们的电话说:招生组昨晚接到上级指示,人马全部撤回学院,原定招生计划撤消,已做的工作一律宣布无效。上级在指示时只大慨说明了一下理由,就是根据最新中央指示精神,改革旧的教育制度,废除旧的招生方法,教育战线资产阶级的一统天下必须砸烂。”
李亚如馆长的通知,有如冬天的一盆凉水从周星的头上泼下,他惊愕得好一会没说出话来,混乱的思绪不仅理不到头,而且是越理越乱。他只好问:
“李教授今天为什么不亲自来说一下呢?这可是大事呀!”
“他说了,因为他自己的心情很复杂、沉重、不理解,所以不愿来,以免影响和加深你的坏情绪。电话里李教授还最后关切地要我转告你,不要放弃,学习的道路有多种途径,天道酬勤,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李教授终于走了,周星的音乐之梦像海市蜃楼瞬间逝去,但幻觉仍历历在目不肯轻易离去。同时,他阅历甚浅年轻的心,也隐隐感觉到中华大地的空气中,正在散发出一种政治斗争的火药味。不是么?报刊上都已显露出来了:上海文汇报的评《海瑞罢官》,5月16日的《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知》,已有了横扫一切之意。难道一九六六年夏天中国要发生什么大事情?
“右派翻案了,牛鬼蛇神出笼了!”秀江市的大街、小巷、机关、学校、工厂、市郊农村都在传颂着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人们的生活秩序被打乱了,秀江市一夜之间掀起了狂澜。人们激动而愤怒地从四面八方,涌向设立在秀江市的省第一师范大学的门口。校址是清代的皇城,是一个被万岁爷放逐的王爷府。现在这所高等学府,出了一小撮反动的右派分子,他们自称为“少数派”,即“红卫兵革命造反派”;而他们的对立面,是拥护党委和工作组领导的“多数派”,即“无产阶级革命派”,或简称“师大老多”。这可不得了啦!“造反”,造谁的反?这可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家,难道想造共产党的反?这不是右派翻天又是什么?中国的老百姓能答应吗?汹涌的人潮冲向师大,大都是自发地去和右派分子、反革命分子作斗争。大家都为着一个共同的目的: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捍卫无产阶级专政,捍卫红色政权永不变色。这场风暴来得是如此突然迅猛,以致于大多数人都没有精神准备。
周星跟着副馆长李亚如大姐随着人潮向皇城涌去。他信赖这位大姐,不仅因为她是自己的领导,还因为她曾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志愿军,更因为她关心群众生活,注意工作方法,和以身作则的精神。群艺馆的正馆长葛涛被调去农村搞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已两年多了,单位的大小事情实际上都由李亚如主管。虽然她才三十多岁,可解放以来的各项政治运动都参与过。她一边走一边操着四川口音的普通话说:
“小周,现在发生的事情是一场革命和反革命的较量。你看到吧,革命群众都自发地挺身而出,为捍卫无产阶级政权而斗争。你现在还年轻,阅历浅,很多事情你都没经历过,所以在大风大浪中一定要明辨是非,站稳立场。你可能不知道吧,一九五七年反右斗争时师范大学就是一个右派猖獗的地方。当时,右派分子打着向党提意见,大鸣大放的旗帜,疯狂地向党向人民发起进攻,妄图颠覆无产阶级政权,使翻身的劳动人民回到万恶的旧社会,重受二遍苦,重遭二遍罪。当时我们党内的策略是:先引蛇出洞,然后再打蛇打七寸。现在师大的‘一小撮’疯狂到了极点,不用引蛇便出了洞,人民能不愤怒吗?中国有句古话:秀才造反,十年不晚,师范大学是个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思想和阶级成份十分复杂,一有风吹草动,那些坚持反动立场的阶级异已分子便跳出来兴风作浪。中央关于文化大革命的5。16通知下达之后,为了加强党对师大文化革命的领导,上级党委派了工作组进驻。可是没几天,师大一小撮右派学生便提出了反动口号,‘踢开师大党委闹革命!赶走工作组,造反有理!’并且将这种反动标语、反动大字报贴上了街,说什么要‘放火烧荒,点燃革命造反的冲天大火!’他们唯恐天下不乱,疯狂叫嚣‘越乱越好,大乱才能大治’……”
说话间俩人已经来到了人山人海的皇城根。除了自发来的群众之外,也有不少是单位基层党组织来的人。群艺馆也已按照会议上的安排,分成几个战斗小组,分赴辩论最激烈的市中心十字街广场和皇城。
师大少数派“红卫兵革命造反战斗队”的旗帜,不一会便被愤怒的工人和市民撕得粉碎,只有“师大老多”的红旗还在飘扬。红卫兵学生被群众分割开来,有的已经挨了揍,鼻青脸肿还坚持在那里辩论。周星和李亚如挤进一个人堆,只见一个年轻的大学生,被人强迫站在一只破旧的木包装箱上。他自称是师大历史系的,是贫农的儿子。周星的大嗓门在这种辩论场合倒是很具威力,一问话便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你说自己是历史系的学生,那么我问你,你知道中国人民在解放前被三座大山压迫的历史吗?第二,你是贫农的儿子,为什么还要造反?造谁的反?”
“对,要他回答,要这个翻身忘本的叛逆之徒回答!”人群中很多人附和。
这位个子并不高大貌似文弱的学生,毫不示弱地答道:“你提得很好,我很愿意回答你的问题。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解放前中国的近代史是一部被压迫、被侮辱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历史。在这个年代里,劳动人民在水深火热中生活。我的父亲、祖父、先人们就是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给地主干活的长工。是共产党挽救了我们全家,解放了全中国的劳动人民;因此,跟着共产党坚决走社会主义道路的立场是不会变的。但是,为了反修防修,保证我们社会主义江山千秋万代永不变色,我们今天必须再一次高举革命造反的大旗。至于造谁的反?这非常明确,谁是修正主义,谁反对毛泽东思想就造谁的反!毛主席说:‘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
这时一个工人插话问道:“毛主席讲过这句话吗?如果你敢伪造,今天就别想离开这里!”
“讲过!”红卫兵学生非常肯定地答道。说完,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张1966年6月5日的《人民日报》。周星看到在一篇评论员文章中,用红线划出的正是摘引的这段毛主席语录。
这时李亚如尖锐的女高音发言了:“同志们,我们大家千万不要上他的当。毛主席的语录是不可以断章取义的,要看发表的时代背景,针对的是什么人?什么事?我们可以肯定,主席讲的‘造反’是造旧社会的反,造‘三座大山’的反。右派分子打着红旗反红旗的伎俩并不高明,我们一定要识破他、揭穿他。”
“对!这家伙在打着红旗反红旗,我们不能上他的当!”群众中一遍哄声。
没想到这红卫兵毫不示弱地把手一挥说:“我不是右派,也没有打着红旗反红旗!我是革命造反派!是毛主席的红卫兵!”
他话还没说完,一位工人师傅呸了他一脸的口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