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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只是听说过一些不太熟的人生病了,而且他们一生病,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昆廷说,可你知道,你是不会受到这种疾病的影响的,对此艾兰替她回答说,问题不在这儿,而且这很可能也不对,我的妇科医生说人人都有危险,有性生活的人都有危险,因为性行为就是一条链,把我们大家,包括不认识的人,都一一联系到了一起,而现在,伟大的生命的链条已经变成了死亡之链。昆廷坚持说,这对你来说并不一样,这对你和对我,或者对刘易斯或弗兰克,或波罗,或麦克斯,是不一样的。我越来越恐惧,而且我完全有理由感到恐惧。希尔达说,我想的不是我是否有危险。我知道自己过去很怕熟人生这种病,害怕我会看到和感觉到的东西,所以第一天到医院之后,我感到如释重负。他看来和我们没什么不同,我再也不会像从前那么害怕了。他确实和我们没有什么不同,昆廷说。
据刘易斯说,他更爱谈论那些常去看他的人,贝西说,这很正常,我觉得他甚至还一直在就此做记录。那些每天去医院的和打电话的,那些所谓圈内的,他们得的分较高,他们中间还有进一步的竞争,这让贝西的神经有点儿受不了,她对珍表示过在危重病人的床边总是有这类庸俗的互相排挤,好像我们人人心里都充满了对他忠诚的美德(珍说,为你自己说话吧),以至于我们几乎每天都要挤出时间来,尽管像扎维尔指出的那样有些人在退出,起码我们从中得到的不也和他一样多吗。是吗,珍说。为了在探视时能够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特别愉快的反应,我们彼此竞争,每个人都竭力讨得他的欢心,想成为最被需要的,真正的最亲密最贴心的,贝西接着说,因为他没有妻子和儿女或者正式的同居情人这类无法竞争的特殊关系,所以这种竞争是不可避免的;我们就是他所拥有的家庭,尽管我们并没有想要这样,也没有正式头衔或级别(昆廷粗声粗气地说,我们,我们)。有一点很清楚,虽然我们当中有几个人,如刘易斯、昆廷,还有坦娅和波罗等等是他过去的情人,可我们大家都或多或少比一般朋友更亲密,很难弄清在我们当中他更喜欢谁,维克多说(现在成了宾格的〃我们〃了,昆廷愤愤地说),有时候我觉得他更盼望能见到爱琳,而不是你或我,可她只来过三次,两次在医院,一次在他回家之后;据坦娅说,爱琳不来起初让他十分失望,后来他就生气了,可扎维尔说他并没有真的伤心,只是听天由命起来,将爱琳的缺席看做是他应得的报应,让人感动。刘易斯说,有人在他身边他就高兴;他还说没人陪伴时,他就特别孤僻,就会睡觉(据昆廷说),然而一有人来他就会振作起精神来,所以不让他感觉孤单非常重要。不过,维克多说,有一个人他一直没听到消息,比起我们当中的多数人,他很可能更乐意得到这个人的信儿;凯蒂说,可她并没有消失呀,即使在她刚刚同他分手之后也没有,他现在仍然确切地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他告诉我他去年圣诞节前夜还给她打过电话,而她说你打电话来真好,圣诞快乐,据奥森说,这让他心碎了,而且据艾兰说他又愤恨又不屑(威斯利说,你们指望她怎样,她已经筋疲力尽了),可凯蒂想知道,他是不是会在某个无眠的夜晚三更半夜时给诺拉打电话,两地的时差是多少呀,而昆廷则说不,我不这么看,我认为他并不想让她知道。
第四部分住院前的水平(1)
当他感觉好点儿了,体重也回升了几磅,回到住院前的水平尽管电冰箱里开始塞满有机谷物胚芽面包以及柚子和脱脂牛奶(斯蒂芬悲叹说,他又为他的胆固醇指数发愁了),并且对昆廷说,现在他自己就能应付了,而且确实这么做了,这时他便开始询问所有去看他的人他的气色怎么样,而人人都说他看上去非常好,比起前几个星期大有起色,这可和从前人们告诉他的话并不一致;可是那时候已经很难说清楚他的气色如何了,当他们不和他在一起时,他们都力图诚实地回答这个问题,既为了诚实本身(唐尼想),也为了作最坏的准备,毕竟他的气色这样已经很久了,至少似乎很久了,就好像他从来都是这个样子似的,他从前是什么样子来的,可是这只不过就几个月而已,那些词儿,〃苍白〃呀、〃病容〃呀,还有〃虚弱〃什么的不都是适当的说法吗?一个星期四,艾兰在大楼门口遇见刘易斯,两个人一起乘电梯上楼时,艾兰问他到底怎么样?刘易斯尖刻地说,你也见到他怎么样了,他很好,他非常健康,艾兰当然明白刘易斯并不认为他非常健康,只是说没有恶化,这当然是实情,只是这么说话不是太无情了么。我倒觉得没什么,昆廷说,但是我理解你的意思,我记得有一次和弗兰克聊天,就是那个每星期在危机中心志愿工作五个小时的人(艾兰说我认识),弗兰克正说起一个人,是一年前被确诊的,如此这般,那人一直在电话上向弗兰克抱怨说有的医生漠不关心,接着就开始辱骂医生,弗兰克对他说没有理由如此不安,其中的暗示是,他,弗兰克,就不会表现得这么不讲理;而我几乎无法控制住我的不满,说道,可是弗兰克,弗兰克,他要死了呀,他有充分的理由感到不安,可是,昆廷说,弗兰克却说,噢,我不愿意这么去想这件事。
当时他还在家中恢复健康,每周还要治疗一次,但仍然不能做太多工作,并且为此而抱怨,不过按照昆廷的说法,多数时间他都在活动,每个星期都去办公室几次,这时传来了有关两个虽然认识但相当疏远的人的坏消息,一个在休斯顿,另一个在巴黎,消息被昆廷截住了,理由是这只能使他抑郁沮丧,可斯蒂芬争辩说对他说谎是错误的,让他活在真实中是极为重要的;他能够坦然面对,甚至乐意拿疾病开开玩笑,这本是他首要的胜利之一,但艾兰说,给他这种世界末日的感觉并无益处,生病的人太多了,生病仿佛正在成为所有人的命运,这会让人觉得,嗯,死亡,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很可能会使他为生命而战的意志有所损耗。希尔达说,她个人既不认识休斯顿那个人,也不认识巴黎那个人,可她听说过巴黎那位,那是一位钢琴家,擅长二十世纪的捷克和波兰音乐,我有他的录音,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人,当凯蒂生气地用眼睛瞪她时,她辩解地说,我知道每一个生命都同样的神圣,但是这不过是一种想法,另一种想法而已,我的意思是,这些有价值的如今却无法正常地活到八十岁的人,他们将无人能够取代,这对于文化来说是多么大的损失。威斯利说,不过这种情形不会永远继续下去的,也不可能,他们肯定会找到某种方法(斯蒂芬喃喃道,他们,他们),克里格说,你们想过没有,假如有人没有死,我是说即使他们能使他们活下去(凯蒂喃喃道,他们,他们),他们仍然会是病毒携带者,而这意味着,如果你有良心,就永远不能再做爱,不能充分地做爱,像你从前习惯的那样放纵地,艾拉说做爱。那也比死强,弗兰克说。
据昆廷说,他谈到未来的时候,当他允许自己怀有希望的时候,他也从来不提假如他不死、假如他非常幸运成为第一代这种疾病的幸存者的前景,凯蒂也肯定说,他从来也没提过,已经发生的事情都成为了过去,那不过是他从前曾经有过的生活;但是据艾拉说,他的确想过这个问题,想过结束虚张声势的勇敢姿态,结束胡闹的生活,结束对生命的信赖,结束把拥有生命看成是理所当然以及像日本武士那样把生命当做一种自以为可以轻率而随意地扔弃的东西的方式;凯蒂还叹息地回忆起,两年前,她曾经和他们俩挤坐在先知者大楼楼上的条凳上,那是一个用铁灰色工业用毯包面的软座凳子,过一会儿他们还要去舞场狂跳一阵,所以先吸上几口大麻:她坚持要和他谈一谈,说话态度十分犹豫,因为,嗯,去告诫一位放荡王子应当悠着点儿,让人觉得挺傻,而且她并不感兴趣充当大姐的角色,对此希尔达认为,他激发很多女人萌生充当大姐之心,她说,亲爱的,你是不是加了小心,你明白我指的是什么。而他回答,凯蒂接着说,不,我不小心,听着,我不能,我就是不能,对我来说性太重要了,一向如此(据维克多说,自从诺拉离开他之后他就开始说这类话了),而且,如果我得了病,嗯,得了就得了吧。可现在他不会再那样说话了吧,他会吗,克里格说;贝西说,他现在肯定感到特别蠢,就像有的人一直吸烟,还说我没法儿戒烟,可是等糟糕的X光结果一出来,即使是最痴迷的尼古丁癮君子也会立马戒烟。然而性和香烟不一样,不是吗,弗兰克说,刘易斯生气地说,难道记住他过去不够小心有什么好处吗,事情的可怕在于你只要有一次不走运就全完了,而且假如他三年前就停止了性行为却仍然得了病,他不是会感觉更糟吗,因为这种病最可怕的一个特点是你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传染上的,也可能是十年以前,因为这种病肯定已经存在了很多很多年,早在人们认识它、也就是给它命名之前。谁知道有多久(麦克斯说,我常常想这个问题),而且谁知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斯蒂芬插话说)会有多少人要得病。
第四部分住院前的水平(2)
据说每当有人问他他怎么样时,他总是回答说我感觉很好,而这几乎永远是人们问他的第一个问题。或者说,我感觉好多了,你好吗?不过他也说些别的。他还讲过我在一个人玩蛙跳游戏,据维克多说。还有:据说他曾经对凯蒂说过,一定会有办法从这种情势中得到一些积极的东西。波罗说,他真是美国味十足呀。贝西说,就是,知道那句古老的美国谚语吧,如果你得到一只柠檬,就做柠檬汁好了。珍说,他对她说过,有件事他肯定无法接受,那就是变得面目全非,不过斯蒂芬马上指出,这种病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经常出现这种情况了,病的外观正在变异,还有,在和艾兰谈话时,冒出过这么一些词儿,比如脑血屏,珍说,我从来也没想到过还会有什么屏。艾兰说,但是他绝对不可以知道麦克斯的事儿,那会真的让他十分沮丧,请不要告诉他,昆廷阴沉地说,他应当知道,如果不告诉他,他会大发雷霆的。不过还有时间告诉的,等他们把麦克斯的呼吸器取下以后吧,艾兰说道;弗兰克说这难道不是太不可思议了吗,麦克斯本来很好,一点儿也没觉得有病,可是突然一天醒来就高烧到华氏105度,无法呼吸了,不过通常都是这样,斯蒂芬说,没有丝毫的警告,这种病有好多种发病方式。过了一个星期,他问昆廷麦克斯去哪儿了,昆廷说到巴哈马散心去了,他也没再追问,后来经常来访的人数一点点减少了,原因之一是,尽管在第一次住院和出院回家期间旧日的芥蒂被暂时搁置了,可是以后又重新冒了头,尽管凯蒂曾经竭尽全力从中调和,刘易斯和弗兰克之间一直存在的隐约敌意还是爆发了;另一个原因是他本人的某些行为也松懈了把朋友团结在他周围的爱的纽带,例如,仿佛朋友们做的一切都是应当应份的,仿佛这么多人为他挤出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每隔几天就来看望他一次,互相之间还不停地打电话谈论他,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不过,据波罗说,这并不是因为他不像过去那么感激大家,而是因为他对探访本身习以为常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已经变成寻寻常常的事情了,就像一场无了无休的晚会,先是在医院,后是在他家,即使他还不太能下床行走,罗伯特说,很显然我是在第二组的名单上;凯蒂说,这么讲太荒谬了,根本就没有名单;可维克多说,当然有,只不过不是他,而是昆廷在列名单。他想看到我们大伙儿,我们在帮助他,我们必须以他喜欢的方式行事,他昨天去卫生间时摔倒了,绝对不能告诉他麦克斯的事(可是据唐尼说,他已经知道了),情况越来越糟糕了。
据说他说过,他回家以后就害怕睡觉,每天晚上一睡着就有这种感觉,就好像我在跌入一个黑洞,睡觉就仿佛是向死亡让步,我每天晚上都开着灯睡觉;可是在这里,在医院里,我就不那么害怕。一天早上,他对昆廷说过,恐惧传遍我的身体,把我撕开;还对艾拉说,它压挤我,把我挤向我自己。恐惧使每样东西都带上它的色彩、它的快感。他对昆廷说,我有种感觉,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一种亢奋。不幸事件也会令人惊讶地陶醉兴奋。有时候我觉得特别好,特别有劲儿,仿佛我能从躯壳里跳出来。我这是疯了,还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