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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不搭理,这个滑稽的沃尔福先生竟就是不敢走进来。那干脆打个招呼也无妨呀?
可他不,只一味怯怯地断断续续地吹几声口哨!
当燕终于意识到什么,回头发现他并迎上前热情招呼他时,他竟是一副见到高
级领导的模样,话未出口先红了脸,头垂得低低的,声音更低得让人听不清。燕好
容易才弄清他的身份,慌忙去为他安排房间。他却坚决不要燕下楼,只了解一下须
办的手续,就点头哈腰地自己去了。以后他一般都忙着在外面干他的活,偶尔回到
分公司来也依旧是先在门口吹口哨,得到回应后才弯腰捣头地进屋来。进来了又总
是不声不响地躲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面带笑容听着别人的高谈阔论。无论谁发表
什么高见,他的目光便专注地转向他,点着头还赔着笑。谁要问他点什么,他便缩
着身子连连摇头,一脸的羞色,似乎决无任何自己的思想。
最令燕和其它中国同事奇怪的是,沃尔福还有个怪癖,他外出不怕坐飞机,却
怕坐火车。有回他要去距此地约五小时火车路程的城市出差,无论燕如何解释,他
仍固执地不相信这个区间会不运行飞机。苦苦央求燕为他买到机票。燕反复解释中
国不同于德国,他才勉强同意坐软席火车去。问他为什么不愿坐火车,他的理由是
他害怕中国的火车会颠覆,更害怕人如潮涌的火车站。他说他恐惧一切人流稠密的
地方。燕告诉他坐软席可以从专门的入口上车。他仍忧心忡忡,理由是曾有人告诉
过他,中国的所谓软席也不过是有个沙发椅,人也很多,且路不好,坐着很颠簸,
还老是晚点!
作为一家汽车贸易公司的专职维修技师,沃尔福是分公司所有老外中最辛苦也
最勤恳的一个了。另外两个专职的技师可不像他这样,只要有求助电话来,他们总
会找到恰当的理由让沃尔福去维修点;实在推不掉时,通常总要对方来车接送,到
了那儿一般也都是动口不动手;一回来赶不及地洗澡更衣,还一个个地伸出胳膊,
啧啧连声地让莫根和燕他们看自己被蚊虫咬出的疙瘩。从来没人听到沃尔福一句对
工作或环境的抱怨。干活对他来说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来了电话,他总是笑眯眯
地和大家一一点头道个别,便上楼去。不一会,人们便可以看到一个换上工装,细
长的肩膀上挎只特大帆布工具包的外国人,静静地走出五星饭店,动作稍有些费劲
地拱进出租车里,驰向他该去的地方。
他去的地方总是在飞尘满天、噪声扎耳的公路边上。这是汽车维修注定了的地
方。任何汽修厂见到沃尔福来都会喜笑颜开。不仅因为这个不声不响笑眯眯的小老
外从来没对他们红过脸,从来不怨三道四,一来就围着该修的车子前前后后转悠,
然后便挽起袖子往车肚里拱;更因为这个老外特好侍候。起先,都以为外国技师来
了,吃饭起码也得到就近的集镇上来它一桌,上个大虾、牛排什么的。可任你三拉
四拽,沃尔福从来没离开汽修厂一步。理由很简单,语言不通,费时太多,而且他
是德国动物保护协会会员,故基本是个素食主义者,除了少量奶酪、黄油,他任何
荤腥不沾。吃饭在他便是个极简单的活儿:来瓶矿泉水,加几个面包足矣。他包里
备有西红柿、新鲜黄瓜和从国内带来的香肠样长溜溜的奶酪;他喜静,天又热,便
自出外找个干净树荫一坐,用湿纸巾擦擦手,咔嚓一大口黄瓜,进嘴后便无声无息
细嚼着,同时用小刀嚓嚓嚓飞快地削出十来片奶酪,夹于面包中,然后,一口矿泉
水,一口自制三明治,一点一点,细模细样地就解决了一顿午餐或晚餐。
沃尔福的黄瓜、西红柿之类都是他自己在集市上采购的。这是他的精明之处,
宾馆餐厅当然也供应各色时蔬,但价钱比自买的贵多了。沃尔福老在那条街上买菜,
摊主都认识他了,都说这老外精,总像中国人一样一个一个地细细挑选瓜果;可大
家仍特爱做他生意,因为他一挑就是一大堆,付款方式也特别,总是掏出张五十元
人民币,向摊主扬扬,如果摊主点头说够了,他就指指菜摊,知道的摊主便再给他
添上几个西红柿或生菜,OK!沃尔福满意地扔下钞票,提起他的菜就走。交易双
方皆大欢喜。
吃完饭,沃尔福照例也要小憩一会。他那大包里带的有随身听,他有时在工厂
会客室沙发上,更多的就在吃饭的树荫下一靠,拿鸭舌帽挡住脸听音乐。厂里人谁
也弄不清也不去问他听的是什么音乐。只远远地好奇地看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
唯一见出他没睡着的是他那细长的手指,不是额头就是大腿上地不断地打着节拍。
偶而会有人看见他像个典型的外国小伙子那样忘我地亢奋起来,双手握拳,肩膀颤
动,甚至浑身扭个不停。
偶尔的亢奋还发生在工作中。有一回沃尔福到现场后,发现厂方已将一辆德国
车的配件换了下来,他捧着换下的配件,对着阳光左照右照,脸倏然阴了下来,他
吃力地比划着,说明问题不出在那个配件上,没必要更换这个配件。维修班长含糊
地暗示他,车主并无意见,更换配件关乎本厂效益。沃尔福少有地固执,结结巴巴
地声明这更关乎德国车的信誉,他决不能容忍这样做。边说边取出工具,硬是将已
装好的新配件拆下,换回了旧配件。
一天两顿都在外头吃是沃尔福的常事。他这人工作起来有股牛劲,沾上手的活
不干完似乎浑身不自在,常常就忙乎到天黑。宾馆的迎宾员最知道沃尔福的辛苦程
度,每次他从工地回来总是满身的油污,但是分公司的人若非听迎宾员说起,谁也
不知道他是几时回来的。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总是那个笑眯眯、干干净净的俊小伙子。
燕曾经问过他是否感到辛苦,有什么困难,NO,NO,沃尔福受宠若惊般摇着那
细长的脖颈,费力地吐出几个他才学会的中国词:很好,很好。谢谢,你。脸又一
点一点红起来。
谁知,就是这么个看上去温顺而怯懦的小伙子,来了没多久便坠入了情网。
燕是好些天后才偶尔听他自己说起这事的。那天他从外面回来,到燕这儿来,
请她帮自己给波恩发份要些产品配件的电传。这点小事他却好像得了燕多大的面子
似的,一个劲地谢谢、对不起的,搞得燕倒不好意思了。就和他打趣,想改变一下
气氛。
燕无意中说了句,你今天看起来特别精神,是否打算去会某一位中国姑娘?沃
尔福一下子窘起来,以为她是有的放矢,便老实回答:实际上,是那位姑娘约会我。
是吗?燕倒认真起来。这么一个老实巴交的小伙子,才来几天就有了情人?而
且是那女的主动。她担心他会上什么当。便告诉他,在宾馆周围有许多专打外国人
主意的暗娼,你头次来中国,不可不小心些。
沃尔福连连感谢燕的好心。并郑重告诉他,那是个看起来十分真心而又令人同
情的女子。是他在来时的出租车上结识的。她靠给开车的作陪来谋生。事实上她已
有30岁了。她有个孩子,和前夫离了婚。生活很艰难。她说她一个月累死累活只
有不到一百美元收入。天,我真不敢想象她们母子俩是如何活下来的。
那你们是作为什么关系相处的?一般情人?或是……恋爱?可是她比你的岁数
大呵?
沃尔福的脸又红了,态度却极认真地直摇头:这不是主要问题。我只是觉得她
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吸引我的东西。我也说不清这究竟是什么。总之这令我感动且同
情。不过,我担心的是她是否会真的爱上我……依你的看法,一个中国女人可能真
正爱上像我这样的一个欧洲人吗?要知道我其实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工人。我们又
有着那么不同的文化差异。甚至我们的交往都有困难,她仅仅会说不多几句英语。
不过,我想语言终究可以努力接近的,不是吗?
这当然。然而一般而言,像你这样年轻英俊的外国人,很多中国姑娘都会看上
你的,但她们的动机是否全是出于爱情,就说不准了。因为,恕我直言,你的收入
在本国也许不算很多,在中国人眼里可差不多是天文数字了。
我也曾担心过这个。但是,如果她是可信的,我想,我是乐意娶一位中国妻子
的……
燕听他这么说,越发怀疑起那个女人是否可靠了。但她又觉自己毕竟不明情况,
不宜多说什么。只告诉他,不能以德国的收入水准来比较中国人的生活状况,在中
国月收入上百美元的生活水平已属中等了,暗示他不要出手太大方了。沃尔福走后,
燕越想越觉不放心,待分公司总管莫根先生来后,她便试探地问他是否知道沃尔福
正在爱河跋涉。莫根说他早已知道了。是沃尔福自己向他说的。因此他也更相信这
小伙子不是出于游戏或玩弄的目的,所以并未干涉他的自由。
你觉得沃尔福可爱吗?肥胖得和沃尔福恰好似南辕北辙的莫根,抚摩着自己那
庞大的啤酒肚,狡黠地反问燕。
相当少见。也算可爱吧,可是我觉得他有些迂。仅仅来中国不到一个月,就会
产生什么爱情,而且对象是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如果不是他十分迂的话,我怀疑这
小伙子是否是有什么不良动机?
不,你错了。莫根激动地为沃尔福辩解起来:你们总是以为外国人都是不讲爱
情的,都是想来玩弄中国女人。实际上人不分国籍,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西方人
中对爱情很严肃很负责任的人仍是很多的,尤其是涉及到婚姻时。像沃尔福这样诚
实本分而又内向的小伙子,喜欢上一个比他大的女子,反而是很可能的事情。因为
这在他看来,可能意味着更多的安全感。我相信这小伙子。一旦他们真的结婚的话,
我相信他会很负责任地对待他的妻子的。我倒担心那女子是否真心。因为我的经验
中,中国女子大多是为了经济因素才考虑与外国人结婚的。即便是那种成天向情郎
奉献鲜花,满口声称要为爱情而死的女才子们,对外国男人究竟有几分真感情,经
验告诉我,也仍是值得怀疑的!
燕听他这么说,觉得再争辩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便一笑了之。
谁知个把星期后,突然传来一个震惊了整个锦绣宾馆的消息:沃尔福在他自己
房中被三个中国男人捉了奸!那个女的就是他的那个“恋人”。而捉奸的人中的一
个竟声称他就是这个女人的丈夫!
据事后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沃尔福受到的简直是一次致命的打击:爱情幻梦破
灭和蒙受耻辱、惨遭敲榨的打击同时降临到他头上!这在分公司那个叫皮亚尼的情
场老手身上可能算不了什么,但对沃尔福这类年轻人的心理是怎样一种残害,是可
想而知的了。
据说三个男人准确地冲到沃尔福房间前,猛烈撞门的时候,沃尔福正在卫生间
洗澡。他的情人赤条条地去开了门。沃尔福从卫生间出来时,尽管吓得快瘫软了,
却仍不忘高叫那女人快穿上衣服。而那女人却十分镇定地披上条毯子,大声申辩这
不是自己的责任!
沃尔福光着身子被三个男人逼到墙角,他企图申辩,听到三个人中一个用流利
的英语斥责他:你奸污了一位中国的有夫之妇!他这才如梦方醒,双膝一软,上帝!
他痛苦地捂着脸,瘫软在墙角里,好一会说不出一句话来。
会说英语的那人冷冷地扔过去一块浴巾,同时还扔过去一句威胁:沃尔福先生,
是一起上警察局去,还是把他们请来?说着便操起了电话。
NO!NO!沃尔福异常敏捷地扑上去,浑身发抖地死死按住了电话机,随即
一迭连声地苦苦哀求他们千万不可将此事声张出去。否则他必定要被老板开除回国。
哪知这反而暴露了他的弱点。三个人逼着他立刻交出一万美金赔偿金。他苦苦央告
说自己也不过是个工人,不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结果,他被逼着在一
张他们写好的字据上签名,答应三天内立刻要国内电汇五千美元来给他们。可悲的
是他至此仍丝毫不怀疑自己是否是受了某种共同预谋的作弄,还不停地安慰那个缩
在墙角哭哭啼啼的妇人,并再三恳求她的丈夫不要为难她……
莫根是第二天一大早知道这件事的。那三个男人大约觉得五千美元还不过瘾,
因此打算从莫根这儿再来榨它一笔。
当莫根来到办公室时,十分诧异地见到三个正在等他的中国男人,脸上都是一
副凶相。其中一个最粗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