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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文倩正好走进来,看着荀脸色苍白的叙说,一时也有些惊住了,曹冲却收了脸上笑容,恭恭敬敬的给荀行了一个大礼:“贺喜岳父大人,你已经又进入一个新地境界
荀强笑了一声。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地想法。他扶起曹冲来:“仓舒。要说我略有所得。也是因为我在襄阳看到你地新政。加上这庶乎死而复生地际遇。才破茧而出。我当谢你才对。”
他说着。避开坐席向后退了一步。伏身在地。恭恭敬敬地给曹冲行了一个大礼。吓得曹冲连忙膝行上前扶住他。连声说道:“岳父大人。使不得。使不得。你这样让我如何受得。”
“你就受了吧。父亲看样子真是有所得了。”荀文倩拉住了曹冲。眼中透出惊喜地光芒来。曹冲犹豫了一下。勉强受了荀半礼。然后又还了一个大礼。两人这才重新入座。端起香茶来互相示意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展颜一笑。刹那之间。两人似乎有了心意相通之处。
荀文倩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悄悄地退了出去。让他们详谈。从他们地眼神中可以看到。他们二人就算是不能同心同德。至少也不会相互为敌了。而她这个尴尬地处境。从此也消弥于无形了。荐。注重乡评。虽然施行以来选拔了不少贤才。可是其弊端也是明显地。如若考核处罚严了。刺史郡守就不愿自找麻烦。如若宽了。又会滥选滥荐。后来名士品鉴人伦。臧否人物。他们大多是见识过人之人。相比于官守来说。又置身事外。相对来说要客观一些。但是时间长了之后。也出现了不少人相互评题而邀名。甚至操纵选官。人虽在野。威胜官府。其弊端想必你也看到了。九品官人法以大中正、小中正为选官之人。层层选拔。级级校核。相比于以前地作法。已经是完善了不少。”
荀抚着胡须。缓缓道来。他把大汉地选官任官地各种制度进行了优劣对比。细细向曹冲进行解释。曹冲仔细地听着。不时地插一两句话。两人说得平和而严肃。虽然互有不同。却无剑拔弩张之感。不时地互有所得。会意一笑。
“然九品官人法。看起来虽然比乡评之法较优。但从长远来看。有四种弊端。其一。虽然每州每郡各设中正。但是相比于各州各郡地人口。中正地人数还是太少。虽然是大难之后。除了西凉、北疆州郡人口较少之外。其他州郡地人口都不少。特别是中原。一郡大者百万人。小人也有数万人。以一两人要评鉴数万人甚至百万人。显然不太可能。更何况这些中正本身还另有职务。所能用在选拔人才地时间更少。他们连人都不熟悉。又如何能选出真正地人才?精力不济。此其一也。”
“其二,九品官人法虽说有品有状,品其德行,状其才能,但是他所用的还是以前名士评鉴人才的做法,对一人不过一两句话、数字而已,其优劣全凭观者会心,岂能尽符?人才种类不一,有善兵者,有善政者,有善迎来送往,有善精打细算,岂可一概而论?数字之间,如何能将其才能详尽描述?又如何能成为选人用人地依据?太过笼统,此其二也。”
“其三,中正地权利过大,一州一郡的人才选拔,尽皆掌握于数人之手,中正也是人,不可避免的会带有私人意见,倘若某人有才,而与之不合,则终生蔽于草莽,不得施展。如一郡有一此等人为中正,则一郡人才不得志,如一州有此等中正一人,则一州人才不得志。一人之蔽,甚于十人之惠。此其三也。”
“其四,中正的选拔不当。依他的方法,中正皆由贵重之人担任,则贵重之人皆为大德乎?寒门即无善士焉?非也。固然,书香门第乃人才辈出之所,但寒门好学之士也并不罕见,岂能因人数多寡而认为寒门无善士、贵门皆大才?一旦选官之权操于权贵之手,必将形成贵者恒贵,贱者恒贱之局面,进才之路也将堵塞,这相比于乡评抑或是名士评鉴,反倒是倒退了一大步。此其四也。”
曹冲目瞪口呆,荀就是荀,一旦消除了所处位置的局限,他立刻显示出了其卓越的眼光,不仅看到了九品官人法的好处,同时也看到了九品官人法地蔽端,不仅看到了九品官人法目前的坏处,还看到将来可能产生的问题。高人,这才叫高人。他自己是士族,却能跳出士族地藩篱看问题,不得不说,这是一般人达不到的境界。
“岳父大人,经过你这么一解说,我心里更有底了。”曹冲对着荀躬了躬身,心悦诚服的表示佩服,然后说道:“你觉得,如果以这些理由去劝说陛下,陛下能理解其中的意思吗?他会表明态度反对九品官人法吗?”
曹冲希冀地看着荀,如果天子明确表示不赞同九品官人法,那么丞相府就不用为难了,什么事都能迎刃而解,不过,如果天子真这么说的话,他可就要面对着所有士族地反对,他就真成了孤家寡人,面对曹家,他就更没有反抗力了。从这个角度说,曹冲觉得荀虽然很有威信,但说服天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事情还没做,焉知成与不成?”荀淡淡地说道:“不过我现在是一白身,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见到天子的。”
曹冲一笑,想了想说道:“岳父,你久在襄阳,应该知道荆州刺史李立为人伉直,不为人喜,诸郡太守对他意见很大,我这次回丞相府,就想着是不是把他换个地方,不知岳父大人以为如何?”
荀盯着曹冲看了一会,忽然笑道:“荆州是你地根基,你舍得交给我?”
曹冲镇定的迎着荀的目光,两人对视了片刻,他笑道:“我相信岳父大人。我相信以岳父大人现在的境界,会处理好荆州的事情。”他接着说道:“至于见驾的事情,姊夫就是虎贲中郎将,我想岳父大人要见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荀笑了,他点点头,想了想说道:“你要先回邺城一趟?”
曹冲应道:“是。我要先去见见父亲。看看他究竟做何打算,然后再作计较?”
荀欲言又止,他探过身来,拍拍曹冲地手说道:“仓舒,我想,以你现在的境界,也应该能处理了这件大事。”
曹冲呵呵一笑:“但愿如此。”
两人相视而笑。
荀满面笑容的走了,他在荀文倩的陪同下兴致勃勃的去看了刚出生的外孙。然后步履轻松的出了曹府,曹冲夫妇送到门外,看着他地马车远去。这才携手回府。荀文倩一路走一路俏笑着问道:“你跟父亲说了些什么,两人说得如此投机?”
曹冲卖了个关子:“这个问题很复杂,我们还是晚上钻在被子里慢慢说吧。”
荀文倩脸一红,轻推了他一把。又问道:“你要回邺城去,孩子怎么办?”
“你们不用去。我把妞儿、虎子带过去就行了。”曹冲摇摇头:“孩子太小了,经不得长途颠。只怕真要带过去反会被父亲责怪,还是等过了三个月。过百日地时候再说吧。”
“如此也好。”荀文倩点点头,她也有些担心这个问题呢,既然曹冲这么说了,她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随即安排人准备带往邺城的礼品。
当天下午,曹冲带着虎士和女卫赶往邺城。因为许县的形势比较紧张,他不敢大意,让刘封带着三百铁甲军负责城中曹府的安全。
曹冲的马车刚刚在玄武池岸边停下,妞儿就带着虎子跳下马车,沿着长堤飞奔过去,两个小人儿一路走一路奶声奶气的大叫着“爷爷”,稚气的童音掠过泛着秋波的湖面,传到了水榭中正在打盹地曹操耳中。曹操睁开眼睛,倾耳听了听,紧跟着一跃而起,甩开赶上来掺扶的宋姬和媚姬,大步跑出水榭,哈着腰大笑着迎了上去,一把将扑入怀中的虎子抱了起来,用浓密地胡须扎得虎子哇哇大叫,把曹操乐得开怀大笑,也不理随后赶过来行礼的曹冲夫妻,抱着虎子就往回走。
妞儿不乐意了,一把拽住曹操的衣摆,撅着嘴大声叫道:“爷爷偏心,爷爷偏心,爷爷抱虎子,不抱妞儿。”
曹操一愣,赶上来的曹冲和孙尚香也有些尴尬,孙尚香连忙拉过妞儿,甩手就要打,曹操连忙大叫道:“住手。”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来,拉过委屈得几乎要哭出声来地妞儿陪着笑说道:“爷爷不对,爷爷不对,爷爷也抱妞儿好不好?来,跟爷爷到里面,爷爷里面有好多好吃的。”
“阿翁,这”曹冲连忙上前拦住要奋力抱起两个小孩地曹操:“你别当真,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你可别放在心上。”
“没事没事。”曹操摆摆手,拨开曹冲的手,眯着眼睛看着一脸尴尬地孙尚香笑道:“果然是虎妞生的女儿,也有一些虎气,我喜欢,这才象我曹家地孩子。”说完,一手拉着一个,和声悦气的向水榭走去,说话的那个温柔劲,比看到天子还客气。
曹冲苦笑一声,怪不得曹家的女儿都那么虎气,都是这个爹教出来的。他拉了一下面红耳赤的孙尚香说道:“虎妞,别傻站着了,快点进去吧,别让妞儿把父亲的屋里弄得一团糟。”
“唉——”孙尚香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大步跟了过去。曹冲笑着摇了摇头,也跟了过去。走到静静的立在门口象根柱子的许面前,曹冲停下了脚步,向许拱了拱手,许连忙回礼,微笑着却一句话也不说。
“将军,我把正礼留在西凉了。”曹冲笑了笑,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许:“正礼一时不能回来,让我带了封信给将军,还请将军过目。”
许接过信没有看,浓得象剑的眉毛却是一跳,刚要说话。曹冲摆摆手道:“将军不要怪罪正礼,是我主动提出来的。”
“如此,有劳将军。”许将信扫了一眼,塞进怀中,躬身对曹冲施了一礼,向后退了两步,竟是一句话也不肯与曹冲多说。曹冲赞叹的点了点头。转身向榭内走去。曹操将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笑着对曹冲说道:“你莫放在心上,仲康就这脾气,上次你子孝叔来,以堂堂左将军之尊,想和他说几句话,还被他呛了一回,搞得你子孝叔差点下不了台。”
曹冲却笑道:“我哪会不开心,父亲有如此的贴身亲信。我正是开心不过
曹操看了他一眼,咧嘴一笑,拍拍曹冲的肩膀:“小子。果然有名将地风范了,说话越发的得体。怎么样,在许县有没有去见天子?”
曹冲暗自笑道,这个老奸雄。明明把自己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却还要故意问两句。他摇了摇头道:“我这个车骑将军,当然先要向大将军述职。然后再去见天子笑。用力捶了曹冲一拳:“竖子,跟老子也玩起这些官腔来,真是讨打。来来来,跟我好好讲讲,西凉是怎么如此快的平定的,你的战报虽然说得够细,总不如你亲自讲来有趣。”他转眼看了一眼正在追着两个小孩的孙尚香,又笑道:“我听说虎妞也上了阵了,老虎营威名大震,可有此事?你好好给我说说,看看有史以来这第一支女子营是如何发威地。”
向来豪爽地孙尚香到了曹操这里,却拘谨得很,她腼腆的笑了笑,曲身行了一礼:“父亲说笑了,老虎营不过是玩笑之语,岂能当真。”
曹操哈哈大笑,看着两个尖叫着跑来跑去的小孩,喜悦溢于言表,他回头看了一眼曹冲道:“我那两个孙儿,长得可好?可取了名?”
曹冲连忙笑道:“托父亲的福,一切安好,名字还没取,正打算着请父亲赐名呢。文倩和小玉儿身体还弱,要不然就一起跟着来了,她们都托我向父亲问安呢。我估算着,春节前后,两个孩子正好要过百日,到时候把他们一起接到邺城来见父亲。”
“无妨无妨。”曹操摆摆手:“现在确实太小了些,还是等等再说,说不准我还要到许县去一趟,到时候倒是公私两便了。”
“父亲要去许县?”曹冲惊讶的问道。
“正是。”曹操淡淡的笑着,抚着胡须看着曹冲:“我老了,也该享享清福了。这劳什子丞相啊,大将军什么的,我也不想做了。向陛下告个别,回我的武平封国去当我地逍遥王爷去。这里一大摊子烂事,就交给你们几个小子折腾吧。”
曹冲一下子愣住了,曹操怎么突然会有这个念头,他不会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吧,试探自己?他看着曹操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脑子飞快地转着。在来之前,他和张松、庞统他们分析过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
“怎么?不好吗?”曹操见曹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不禁笑道。
“好,哦,不好。”曹冲有些语无伦次了。
曹操皱起了眉头:“怎么又是好,又是不好的,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曹冲苦笑了一声,低下头咽了口唾沫,想了想说道:“我说好,是父亲功成名遂身退,境界非我等敢知,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