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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爷道:“七爷我一向光明磊落,从不做欺妄之事。”
二爷道:“请众弟兄作证。”
众头领应和:“我等愿作人证。”
二爷拱手道:“多谢。”
五爷来了精神,离开座位,冲大家道:“山寨历来缺少娱乐,死气沉沉,地狱
一般。今夜让二爷受刑,一是合该,二是博众弟兄一乐。刑罚我已想好,名为春早
梅开。”
众头领七嘴八舌问道:“何为春早梅开?”
五爷神采飞扬:“烧一盆炭火,在身上烙出一朵五瓣梅花。此刑又叫花刑,二
爷一向做窃花贼,受花刑再合适不过了。”
七爷与众弟兄听了面上都泛出笑意,将目光一齐投向二爷,只见二爷神情淡
淡。
七爷问二爷道:“这花刑你中意不中意?”
二爷道:“七爷与众弟兄中意我也就中意了。”
七爷咧列嘴笑笑,道:“我也有言在先,要是受不过这刑,你也就别打算再见
那娘们儿了。”
二爷道:“这个自然。”
五爷问道:“二爷,不知你打算咋样受刑,自己动手,还是弟兄们动手?”
二爷道:“我自己的事,自不须弟兄们代劳。”
五爷道:“这般最好。”
七爷向厅外的小崽一声长呼:“准备炭火!”
呼声刚落,两个小崽便将一盆燃得正红的炭火抬进厅内。这就奇了,为何七爷
刚呼出口,炭火就抬出来了?原来这伙随班小崽个个乖觉得很,耳聪目明,听头领
们谈论刑罚如何如何,他们便立即着手准备刑具,可谓闻风而动。
火盆安放在大厅正中,盆里烧的是山寨自制的木炭,炭窑在营寨的后面,秋后
是烧炭的时节,一连烧上几窑,便够山寨过冬。
开初,火苗向上蹿得老高,伴之浓浓的烟,渐渐,火苗低矮下去,缩于盆中,
烟也不冒了,火的颜色也由红转蓝,这是炭火最硬的时刻,能将铁器熔化。今夜奇
异,熔化的是二爷的肌肤。
五爷说得实在,山寨缺少娱乐,人人难得开心。此时此刻,这捞什子花刑胜过
娱乐百倍、千倍,使人激奋。人们将火盆和二爷团团围泣,踮起脚跟,伸长脖梗,
唯恐看不详细。这刑罚新鲜有趣,何况受刑人是山寨昔日的瓢把子。
二爷席地坐在火盆前面,这是他的特权。他已脱去上衣,炭火映着他神色依然
淡淡的脸,光滑的前胸和两截桃木般的手臂,看上像刚涂了一层血。是时候了,他
的目光离开火盆,转向自己的左臂。接着伸过手在臂上摸摸按按,进进退退,显然
是在确定“落花”的适当部位。这个过程极短。他又摸起搁在火盆边上的一双铁筷
子,在火盆里拨拨戳戳,然后夹起一块杏核大小的炭火,迅捷移向他的左臂。这当
儿,整个议事厅鸦雀无声。时光如同停滞,须臾,便听见炭火落于肌肤“滋滋”地
烧灼,声音虽然细微,寂静中却如同雷声掠过,惊人心魄。二爷臂上的炭火依然明
亮,如同镶嵌着一颗红艳的宝石,眼见得一丝丝向肌肤里陷落,与此同时,一股青
烟袅袅上升,青烟飘处,香气扑鼻。尔后,炭火渐渐变暗,变黑,却已深陷肉中。
二爷面色依然淡淡,将黑炭从容取下,掷于盆中。众目睽睽之下,一只玲珑剔透的
黑色花瓣在二爷的臂上生成。厅内响起一片营营之声。
一朵梅花五只瓣,二爷一如既往,不急不躁,烙成一瓣再添一瓣,像一个心诚
艺高的工匠。一会工夫,一朵梅花在二爷的左臂烙成,清清晰晰,活灵活现。二爷
侧目看看,似觉有不尽人意处,又将铁筷子在火中烧红,移到“花瓣”司修修整
整,随着青烟短短促促地升腾,这朵梅花亦渐趋完美,无可挑剔。这时二爷方搁下
手中的铁筷。
刑罚也好,娱乐也好,二爷总是叫山寨的人开了眼,也算不枉为人之王一场。
但归根结底,他知道这皮肉之苦是为新夫人承受,无论如何死前须见上她一面,告
诉她那条下山的暗道。
而七爷,也履行了他的许诺,“花刑”之后将二爷放回后帐,然后派人将后帐
围个水泄不通。
日头升起时七爷已做毕两件事。一是将二爷拴在山寨前那株大树下,下这道命
令时他简直是怒气冲冲的。清早一醒,围二爷后帐的小崽便向他报告,说二爷回帐
后和新夫人说了半宿干了半宿,说的什么听不清楚,可干那事的声音一听就明明白
白,狗日的死到临头还忘不了吃那一口,想想着实可恶可恨。本来他想将二爷拖出
女人的被窝就立即宰了,宰了宰了,一了百了。可几位头领不怎么情愿,说昨夜的
花刑还没看够,不过瘾,不如暂且留他一命,等满身开花之后再杀不迟。其实,说
这话的也是各怀各的心思,有的确实想看二爷慢慢受罪,有的是不忍心二爷被杀,
留下他的命,再寻机放他逃生。弟兄们众口一词,七爷就答应下来,可心里的那口
恶气要出,便将二爷拴在树上,那拴法忒是毒辣,不用麻绳用铁丝,一头拴住二爷
的阳物,一头拴在树上。七爷还独出心裁,并不缚住二爷的手足,身边再放一把短
刀,这就将一切显示得明明白白:要跑可以,只是得留下阳物。七爷让二爷在性命
和阳物间做出选择,也实实在在给二爷出了个难题。
七爷做的另一件事是将自己修饰一番,洗了脸,刮了胡子,换了一身干净衣
裳。他告诉各位头领弟兄,他要单独审问二爷的女人。说是审问,实则是他想见见
那个女人,不为别的,只为解开心中的谜团。早上拴了二爷以后,他让小崽去后帐
给新夫人传话,叫她赶快收拾行李,即刻派人送她下山。因昨晚他已答应了二爷的
要求,须说到做到。不料小崽回来向他禀报,说新夫人哭哭啼啼,执意不走。他惊
疑不已,想一良家女子,凭着好端端的家不回,却要留在这里为那个霸占了她的强
盗收尸,着实让人费解。这是谜团之上。另外,昨夜二爷受花刑时他便满腹疑虑:
想想二爷一介文弱书生,受女人惑竟甘领那撕心裂肺之苦,爱她如珍宝,难舍难
离,死到临头尚系于心。她到底是上界的天仙还是下界的狐仙,有这般缠迷男人的
仙术,他倒要看看……
七爷走进后帐见女人坐在床沿嘤嘤哭泣。她没有梳洗装扮,发鬃蓬松,眼窝红
肿。七爷见状忽记起当初劫她上山时的情景,那时她就是这么一副模样,哭了又
哭,如痴如呆。只是那回哭的是黄家少爷,这回哭的却是被他拿下的瓢把子二爷。
这一想就叫他心里不是滋味儿,也有些气,分明是个水性杨花女人,朝三暮四,全
无贞节。他向女人瞪去一眼,劈头盖脸道:“你这女人,鸡死哭鸡,狗死哭狗,没
个真心,闭嘴了!”
女人闻声抬头,发现有人兀自闯进后帐,悚然一惊,站起了身,也噎住哭,畏
怯地望着面前的不速之客,不知所措。
七爷道:“不认得我了么?”
女人不吭声,垂下眼去。
七爷又道:“真是贵人多忘事,是我成全了你和二爷的好事,是你们的媒人,
忘了?”
七爷古怪地笑笑。
女人仍没吭声,经他这么一说,她一下子将这人对上了号,他是七爷,将她男
人和公爹杀了,又将她交给以爷。二爷做了她的男人,他又要将这个男人杀了。他
是专门杀她男人的强盗。女人觉眼前发黑,身子晃了几晃,险些跌倒。
七爷拉过一把椅子坐了,对女人道:“你也坐吧,别害怕,二爷不杀女人,我
杀得也不甚多,再说二爷也求过我,叫我送你回家。我倒要知道:你为何不走?”
女人没有坐,她慢慢抬起头,盯着七爷,顷刻间恐惧全消,只有仇恨在胸中鼓
胀。她一字一句地道:“我—不—回—家……”
七爷微微一怔,问道:“咋?”
女人道:“要杀就一块杀。”
七爷又古怪地一笑,道:“你这女人也忒是古怪,他害你好苦,你倒要为他殉
情,是何缘由?再说一人有罪一人当,他死他的,你活你的,阴阳间两股道,各不
相干。”
女人道:“我不要活。”
七爷道:“这又何必?”
女人道:“我不要活,我要和男人一块走。七爷要是成全我,到了阎王爷那儿
我说你好话。”
女人说着又流下泪来,低下头去。
七爷看着女人顺下去的泪眼,觉得这双女人眼甚是特别,他叹口气道:“你这
女人倒有些离奇,你不求我放了你的男人,却随男人一块去死。”
女人道:“我不求你。”
七爷一怔,问道:“为啥不求我?”
女人不语,抬手抹抹脸上的泪珠。
七爷追问:“你说,为啥不求我救你男人?”
女人道:“求你也无用处。”
七爷问道;“这话怎说?”
女人又不语。
七爷有些不耐烦,道:“你这女人说话忒不痛快,吞吞吐吐,你倒是说个明
白,我不怪你。”
女人顿了顿,终于说道:“你……你是个不近女人的男人……”
七爷急追:“不近女人的男人咋?”
女人道:“不近女人的男人个个都是铁石心肠,不通人性,不发善心,与禽兽
无异……”
七爷喝道:“胡说!”
女人愈说愈气,索性说下去:“这样的男人算不得男人,就像宫里的太监,可
怜又无用,活着时只知发狠害人,死后过不去阴阳河,凄凄惨惨做野鬼……”
七爷暴跳如雷,吼道:“住口了,臭娘们儿!”
女人收住如泄的话语,也不再流泪,眼泪不会使这无情无义的杀人魔王大发慈
悲,倒会增添他心中的兴味。她暗中思想:但愿能将这畜生骂火,让他杀了自己,
好随男人一道去。
这当儿七爷在生女人那混帐话的气,那话岂止混帐?简直是直刺他心窝。不妨
一想:童子功他一路练到三十好几,谈何容易?常言道温饱思淫欲。他整天大鱼大
肉山珍海味进肚,再隔三插五炖只王八滋养,精旺神足,不信就生不出些别的心
思,何况山寨还有二爷这般“勤耕不辍”的榜样。可他终归管束住了自己,不为所
动,不为所惑,可谓近墨者不黑,近朱者不赤,硬铮铮一个好汉七爷。在山寨他一
向自视高洁,不与凡俗为伍,连二爷也未放在眼里。而二爷的女人适才一番胡言乱
语,如刀如剑刺破他的脸面,将他的心窝刺得流血……
这时七爷两眼直勾勾盯住女人,神色异常,似怒非怒,似笑非笑。他从未这样
长久盯着一个女流之辈,这不合他的身份,因他是童子功的传人,不屑多看女人一
眼。可这时就不同往常,他的眼光在女人身上移来动去,如同一把利刀,将她满身
衣裳刺破,露出赤身,好让他这个“不是男人的男人”羞辱,解气。
之后,七爷怒气未息地离开后帐。
不到一个时辰,七爷又回到女人的后帐,这多少就叫人犯些嘀咕,连七爷本人
也稀里糊涂。自叫女人骂了出来,这一个时辰中,气恨难平又心烦意乱,什么事也
不想做,什么事也做不成,像一头中了枪箭的野兽,一会暴怒,一会悲怆。终于又
“二进宫”来到后帐。
这时,女人仍在暗自垂泪,见七爷进来,先是一惊,随即别过脸去,不理不
睬。今番七爷倒显得很有气度,朝外面长声一吆:“摆酒来!”
小崽闻声而动,不一会酒席便摆了上来。七爷请女人入座,女人不依。
七爷道:“坐过来吧,吃了酒席我让你去见二爷。”
女人闻听将信将疑。转目望着七爷。
七爷道:“我说话算数。”
女人便入席,坐在七爷对面。
七爷端起酒盅,朝女人道:“别以为我七爷窝囊,挨了骂倒请你坐席,喝了这
盅酒,我自有话和你论理。干了!”
七爷说毕兀自干了一蛊。
女人懒得和他罗嗦,喝了。她只想早早完事去与二爷相见,缺德的七爷用那种
缺德的手段折磨自己的男人,想想便心如刀绞。
七爷又斟满盅,道:“你知道我要和你论理些什么呢?七爷我长这么大,还没
有一个女人敢当面骂我。你骂了,还骂得那么损,我要问你,那番话可是出自二爷
之口?”
女人道:“不是。”
七爷道:“是二爷。”
女人道:“不是。”
七爷摇摇头,道:“不是二爷,那我就要问你,是谁教你的那些胡言乱语?”
女人不语。
七爷道:“说,究竟是谁?山上的人?还是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