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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诗中发出“死后是非谁管得”的喟叹,就是在为蔡伯喈鸣不平。徐渭直接
把“(蔡)伯喈弃亲背妇,为暴雷震死”的说法,斥之为“里巷妄作。”(《南
词叙录、宋元旧篇》)不平之意,更是溢于言表。高明的《琵琶记》,正是
在这些民间传说、民间文艺(盲词)、宋元旧剧,以及为蔡伯喈翻案鸣不平
等诗文的基础上改编创作的。其主旨也是要为蔡伯喈鸣不平,替他翻案。这
一点,明人黄溥言在《闲中古今录》中就已指出:高明“编《琵琶记》,用
雪伯喈之耻。”我们认为,高明编创《琵琶记》的目的,除了为蔡伯喈辩护、
翻案以外,还有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要宣扬封建的礼教和教化。这一点就
连作者本人也毫不隐讳。他在《琵琶记》第一出中那首《水调歌头》词中写
道:
秋灯明翠幙,夜案览芸编(按指书籍)。今来古往,其间故事几多般。
少甚佳人才子,也有神仙幽怪,琐碎不堪观。正是不关风化体,纵好也徒然。
论传奇(这里指戏文),乐人易,动人难。知音君子,这般另作眼儿看。休
论插科打诨,也不寻宫数调,只看子孝共妻贤。骅骝(指良马)方独步,万
马敢争先?
所谓“不关风化体,纵好也徒然。”意思是说写作剧本要有利于风化,
即用封建的道德标准去教化人们,否则将是徒劳无益的。看一本戏文的好坏,
主要看它是否宣扬了“子孝与妻贤”的封建礼教,而不要仅仅着眼于它的形
式。为此,高明在《琵琶记》中,才把原本是“背亲弃妇”的蔡伯喈,改写
成“有情有义”者;把“不忠不孝”的蔡伯喈,改写成“全忠全孝”;把“马
踹赵五娘”,“雷震蔡伯喈”的悲剧结局,改写成“夫妻重聚”旌表满门的
喜剧收场。
为了把蔡伯喈塑造成一个“全忠全孝”、“有情有义”的完整人物,作
者在《琵琶记》中不得不通过颇多的封建说教和改动、编创一些重要关目来
为蔡伯喈开脱罪名,替他编造“三不从”的情节。即蔡伯喈本想在家孝顺父
母,无心于功名,但迫于严父的逼迫,不得已而赴京赶考的。这叫“辞试不
从”;皇榜高中以后,屈于牛丞相和皇帝的旨意,被迫入赘牛府,重婚名门
贵媛;皇帝也赐以议郎的官职,被迫留滞京师,不能回家省亲,虽经再三要
求,都被拒绝。这叫“辞婚、辞官不从”。辞试不从,当然无法在家奉养双
亲,但他仍时常惦念着家中年迈的双亲;辞官不从,无法回家照顾父母,他
们在家乡冻饿至死,责任在朝廷,不该归罪于蔡伯喈;辞婚不从,被迫入赘
牛府。虽有娇妻美妾朝夕相伴,呼奴使婢,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但蔡伯喈非
但没有休弃赵五娘,而是终日因思念她而愁眉不展。这样看来,正是由于蔡
伯喈的辞试、辞婚、辞官的要求均被拒绝,这才造成他家亲死家破的悲剧。
这样,蔡伯喈的形象便得到了重新塑造;由原来的“弃亲背妇”,“不忠不
孝”,变成“有情有义”,“全忠全孝”了。从而实现了作者的创作意图。
尽管作者在《琵琶记》中用了不少笔墨,花了那么大的力气,试图“雪
伯喈之耻”。但终于因为封建的说教过多和缺乏具体行动,仅仅停留在思想
上的怀念与悔恨上。加之作者过多的同情和谅解,回避和掩饰了某些应由蔡
伯喈承担的责任,因而使蔡伯喈这个人物形象显得有些公式化、概念化。正
如当代戏剧史家董每戡所说的那样:蔡伯喈“既不是一个忠于统治阶级的忠
臣,敢于违丞相之命‘辞婚’,更敢于抗皇帝之旨‘辞官’;? 。他也不是
一个真正的孝子,对自己的父母生不能养,死不能葬;更不是一个诚挚地爱
发妻的义夫,虽然把它写成团圆,弃妻不顾的事实却仍然具在。”(见《琵
琶记论》)
《琵琶记》中的赵五娘的形象却塑造得十分成功。在赵五娘身上,充分
体现出中国封建社会劳动妇女善良、温柔、纯朴、坚贞、勤劳、刚强等等传
统美德和自我牺牲的精神。赵五娘的性格又是在苦难的磨练中逐渐发展形成
的。
最初的赵五娘,只不过是一位“持杯自觉娇羞”的新婚少妇。作事小心
谨慎,很少在公婆面前表示态度。丈夫入京赶考,她虽然很不乐意,但当着
公婆的面又不好说别的,只能听从公公的安排。在即将和丈夫离别时,才将
久积于心中的怨愤和担心和盘诉出。随着蔡伯喈的离家赴京,赵五娘的处境
和性格也都发生了比较大的变化。一方面和其他少妇一样,日夜思念着离去
的丈夫,盼望着书信归期。在对镜梳妆时,嗟叹自己“朱颜非故”,怕丈夫
一旦高中,就“十里红楼,贪恋着人豪富”而停妻再娶。另一方面,也是最
主要的,她要以一个弱女子的身份支撑门户,奉养八十高龄的公婆。此时的
赵五娘,已失去了昔日少妇的娇羞,不再为个人的得失而过多的烦脑担忧。
而是全身心地奉养公婆,决心作一个“孝妇贤妻”。在家乡连遭饥荒的岁月
里,她吃糠嚥菜,把粮食省给公婆吃;公婆误解她,她默默忍受;公婆死后,
她不仅敢于抛头露面,卖发于长街短巷,而且背负公婆遗容,手持琵琶,不
辞千里之遥,乞讨寻夫至京。赵五娘顶住了一场又场向她袭来的灾难;也从
未向降临到她头上的一次又一次的不幸命运低头。她勇于承担苦难,顽强地
与不幸命运斗争,充分表现出赵五娘刚强而深沉的性格特征。不过,作者总
想把赵五娘塑造成一个孝妇形象,因而在她进入牛府后的态度是令人失望
的。她在最重要的问题上进行了妥协,调和了矛盾,最后以一夫二妻的大团
圆结局。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赵五娘形象的艺术力量。
剧中的蔡公,是作者用来宣扬“全忠全孝”的人物。通过蔡公的口,作
者阐明了对“孝”的内容、范畴等的看法:在家侍养父母,属于孝的范畴,
但这只是“小孝”,或者说是孝的开始;追求立身,事君,显祖、扬名,这
才是“大孝”,或称做孝的最终目的。为此,蔡公希望儿子抛开“小孝”,
上京赴试,求取功名,以显祖扬名,成就其“事君、立身”的“大孝”。可
是连蔡公也没有料到,儿子中状元后,不仅没有显祖扬名,反而造成了全家
的苦难。几经磨难之后,蔡公后悔了,也可以说是觉醒了。懊悔当初不该逼
迫儿子上京赶考,“把媳妇闷得孤又苦,把婆婆又送黄泉路。”说明尽忠就
不能尽孝;尽孝就不可能尽忠。从而否定了“全忠全孝”的说法。
剧中对张大公着墨虽然不多,但对这一形象的塑造也较为成功。他耿直
尚义,古道热肠,乐于助人。凡是赵五娘遇到困难或危难之事时,总是得到
他的帮助和扶持,从而增加了信心,使她在凄风苦雨艰难的岁月中才没有绝
望。
《琵琶记》在完成其创作意图的同时,也有不少现实主义的描写。如通
过对赵五娘苦难的描绘,揭示出元代末期乡间小村人民的生活和苦难。在“五
娘请粮被抢”(十六出)中,描绘了一幅大灾之年,灾民们的悲惨情景:“肚
又饥,眼又昏,家私没半分”,“子忍饥,妻忍寒,痛苦声,凭哀怨。”吃
糠嚥菜,子哭儿啼,到处呈现出一片凄惨景象。地方恶吏、土豪劣绅,更是
趁火打劫,巧取豪夺,鱼肉人民。他们暗偷明抢,为非作歹,致使百姓陷于
毫无活路的境地。这些描写,流露出作者对人民的同情。
第三节 《琵琶记》的艺术成就
《琵琶记》被推崇为“南曲传奇之祖”。它在艺术上取得的成就也为人
们所称赞。在语言艺术上, 《琵琶记》是曲词、宾白俱佳。在宾白中时有妙
文,但又不以雕章琢句为目的。根据不同人物的性格、身份,使用不同的语
言。通俗而不粗鄙,生动而饶有风趣。如第三出《牛氏规奴》中男女仆人的
对话;第七出《伯喈行路》中穷秀才们的对话;以及第十出中的公婆争吵;
第十七出中媒婆的语言等等,都能做到文雅俚俗,通俗易懂,又十分切合人
物的实际。至于曲词,更是于朴素自然之中而又“俊语如珠”。如《五娘吃
糠》一出中的[孝顺歌]:
糠和米,本是两倚依,谁人簸扬你作两处飞?一贱与一贵,好似奴家共
夫婿,终无见期。(白)丈夫,你便是米么,(唱)米在他方没寻处。(白)
奴便是糠么,(唱)怎的把糠救得人饥馁?好似儿夫出去,怎的教奴,供得
公婆甘旨?赵五娘因糠难以下咽,想到自己和糠一样,受尽了簸扬之苦;又
以糠米作比,用米与糠的一贵一贱,活活地被簸扬作两处,比喻她与丈夫蔡
伯喈的不同命运。用浅显的语言道出最深最苦的感情;触物伤情,倾诉出无
边的哀怨。因之被前人誉之为神来之笔,全戏曲文之菁华。蔡伯喈、牛小姐、
牛丞相的语言,则富丽堂皇,典雅庄重,十分切合这些人物的身份和气质。
所以王国维说:“《琵琶》自铸伟词,其佳处殆兼南北之胜。”(《曲律》)
《琵琶记》在结构形式的安排上也有独到的地方。主要采用以悲为主,
悲喜交错,苦乐相替的格式。从蔡伯喈上京赴考开始,苦与乐,悲与欢交替
出现;男女主人公的不同处境,分成两条线索交错递进。一面是赵五娘和公
婆在饥荒中苦苦挣扎的情境,一面则是蔡伯喈在京都“极富极贵”,喜庆豪
华的场面;一边是赵五娘在家乡悬望征人,愁恨无限,一边是状元公在京华
割不断对父母妻子的思念;一边是丞相府安富尊荣的豪奢生活,一边是乡间
小村子哭儿啼的悲惨图景;上一折写赵五娘“临妆感叹”,下一折写蔡伯喈
“杏园春宴”;在“罗裙包土葬公婆”和背真容寻夫上路两折之间,插入一
折中秋赏月,使场景不断变化,也使一苦一乐,一喜一悲,形成鲜明的对比。
情节波澜起伏,曲折递进。直到五娘寻夫到京以后,两条线索又重新聚合。
不仅对刻画人物性格和描绘内心的矛盾起了极好的作用,而且可以使观众眼
观两处,心系一事,把紧张的精神状态,松弛一下。把观众从悲中解脱出来,
给以思索品味的余地,然后再回到悲中去。收到很好的艺术效果。
《琵琶记》也有明显的不足之处。那就是剧中封建说教过多,往往成了
作者思想意识的传声筒;篇幅过长,在故事情节发展上出现了某些明显的疏
漏;剧中的某些片断也有铺锦列绣,骈俪过重的毛病,对后世传奇作者雕词
琢句造成了不好影响。
由民间产生、发展起来的南戏,到“荆、刘、拜、杀”、《琵琶记》,
无论是思想内容还是艺术形式都成熟了。尤其是《琵琶记》的出现,更是元
末明初南戏振兴的标志之一。对后代戏曲创作和作家影响都是重大的。
第三编 明代戏剧
第一章 明初戏剧(1368—1464)
第一节 明初政治及对戏剧的影响
公元1368 年,朱元璋建立了明王朝。朱元璋出身于贫苦农民家庭,由农
民起义领袖而成为皇帝,对农民起义原因有较为深刻的体会。他说:“民急
则乱”,因此注意与民休息、发展经济,如移民垦荒、兴修水利、减轻赋税、
抑制豪强、扶持工商等,使社会经济逐步恢复。朱元璋之后的几个皇帝成祖、
仁宗、宣宗等朝也继续这一方针,于是明初社会渐趋稳定繁荣。
但安定繁荣的社会环境并未给戏剧文学带来新的生机,杂剧沿着元末脱
离现实的颓势发展,剧坛上充斥着宣扬封建伦理道德和点缀升平之作。之所
以如此,原因主要有二:一是表面的繁荣掩盖了社会矛盾;二是与统治者对
文化的控制政策有关。这一控制政策主要是:
1。宠络。明太祖朱元璋在洪武六年(1373)开设文华堂招揽人才;明成
祖朱棣集天下文士两千多人编纂工程浩大的类书《永乐大典》,笼络了大量
文士并消耗了他们的主要精力。
2。禁锢思想。以八股取士,以程朱理学规范人们的思维。把《四书》《五
经》《性理大全》定为“国子监、天下府州县学生员”的必读书。考试专据
朱熹注《四书》、宋儒注《五经》命题。考生须遵循一定格式、字数“代古
人语气为之”,不能发挥自己的思想,限制了文人的创造性。
3。大兴文字狱。不少人因诗文中某些字句触犯了忌讳而遭杀戮。如浙江
府学教授林元亮、杭州府学教授徐一夔等均为此而死,因此文人学士谨小慎
微,少说政治。
4。法律干预。《大明律》“禁止搬做杂剧律令”条说:“凡乐人搬做杂
剧戏文,不许妆扮历代帝王后妃、忠臣节烈、先圣先贤像,违者杖一百。官
民之家容扮者与同罪。其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