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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交通发达的二十世纪,地球上已不再有孤立的地域。这个天府之国,引诱着欧亚大陆过剩的劳力,成为移民者的天堂。日本人在他们政府的支援下,已有百余万移民定居在中部各州,成功地控制了农业经济大权,形成厚实的政治资本。而义、德等欧洲各国,也在气候稍寒的南部,站稳了脚步。
移民们如鱼得水,□渴般地在这片肥美的土地上工作,立刻改变了原来的农业面貌。巴西人尚在震惊之时,现代化的工业热潮又接踵而来。短短的几十年,日新月异的巨变,巴西人几乎历经了现代文明全部的进化史。
巴西并没有深厚的历史及文化传统,也没有什么民族观念,他们的社会,全靠明定为国教的天主教来维持。而在时代的冲击下,教堂的神圣光辉已经褪色了,精神的追求也不再是生活的重心,财富及物质的刺激,早取代了一切。尽管上帝的金身依然,但信徒的祷告,却似梦呓一般,再也没有谁能听得到了。
老一辈的尚未堂而皇之地拒绝参加弥撒,对他们而言,这个活动还具有社交的价值,同时也有漂白良知的作用。年轻人则公开宣称没有上帝,或上帝已经死了。他们追求的是性、金钱与自由,迫不及待地摆脱了束缚,纵情于身心的解放。
在上帝的羽翼下,人类全然遗忘了信仰也是一种庇护。一旦暴露在大自然中,赤裸裸的现实,使得人与人之间,除了利害之外,没有共同的交集。
庇护是以自由为代价,所换取的保障,令人获得平安幸福。房屋、衣服是最具体的代表,风俗和律法是行为上的庇护方式,至于思想、伦理和宗教,则早在行为发生以前,就已经把人限制在一定的□围内,束缚得动弹不得。
对重视自我利益的人,任何代价的付出,都是不可忍受的损失。所以,当人类社会上有了另一种选择,是以庇护换回个人的自由时,情势丕变。有野心的人为了私欲,没有野心的人源于愚昧,有人呐喊,便有人起哄。于是,当巴西人听到呐喊,立刻举起了双手,他们根本不需要反对什么,只要摆脱宗教的束缚就够了。
争取到自由的人,为了确保自己的自由,也必须建立一套新的游戏规则。事实上,不论用什么名称,当任何规则被接受的时候,也就是一个新庇护所的产生。
这个时代的庇护所,人人必须努力工作,社会必须不断累积财富,由财富提供自由。其自由的目的,是追求感官需求的满足,藉着行为的放任来达成。人从出生开始,在智能尚未成熟以前,耳闻目视,都是声色刺激。为了满足这种自由,人必须遵循这个庇护所的规律,就是拼命地去累积财富,有了财富才有自由。
在这个庇护所内,若有任何人,不论是在什么动机之下,开始怀疑这套系统理念。这个人所将要面临的,便是生存的问题,他必将挣扎于痛苦及惶惑的深渊。再若很多人都有着同样的惶惑,则表示这套系统已经开始受到人性的考验。说得明确一点,也就是这个庇护所已经丧失了庇护的功能。东尼!东尼! 东尼!东尼! 第三节东尼出生在里约热内卢市,父亲是土生的混血儿,因时际会,后来做了外交官。母亲是富有的义大利移民,有着贵族式的传统价值观,很重视教养。因此,他从小受到严格的教育,曾到英、法留学,精通多国语言,擅长绘画美术。二十多岁学成回国,便在环球电视公司担任节目制作人。不久,又与一望族的独生女结婚,生了一女二男。
从任何一方面来说,东尼是幸运的天之骄子。他聪明好学,精力过人,在电视界,他的才华极受尊崇。他的生活富裕而优越,交往的多是社会名流,结识的也是艺术界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他是成功的象徵、名利的代表。
然而,他并不快乐。
首先,他反叛了父母,在两代之间不断的争辩下,终于不再往来。其次,他又触怒了艺术界的前卫人士。然而,他虽然反对因盲目求新而脱离群众,又不甘心向庸俗的大众趣味妥协,自己却不知道应该走向何方。
接着,幸福的小家庭也失和了,他的妻子为了争取女权,公然宣称支持性解放运动□东尼向时代低头,参加了夫妻交换俱乐部,在俱乐部中却与人大打出手。他开始酗酒,追求心灵的麻痹,等到他同意与妻子分居时,早已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酒鬼。
尼奥与秀子浪迹天涯,由阿根廷辗转来到巴西,沿途以贩卖手工艺品及绘画维生。到了里约后,他们深深地被那里的热带风物人情所迷,一再留连忘返。由于当地的生活问题容易解决,他们有意藉着这个条件,物色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探讨人生。
有一天,尼奥与秀子正坐在里约最富盛名的科巴格班纳海滨,观赏夜景及过往的人群,一个醉鬼东倒西歪地走了过来。
“嘿!嬉皮!”醉鬼喊着。
尼奥望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这里不许你们坐!走开!”
尼奥道了歉,拉着秀子走到另一个地方,仍然静坐着,如同两个泥人。不久,那个醉鬼又过来了:“嬉皮!这里也不行!”尼奥又道歉,再换了个地方,醉鬼紧追不舍:“哪里都不行!我看到你们就讨厌!”
尼奥心平气和地说:“对不起,可是这里的人物太可爱了,我们只看一下就走。”
尼奥的葡萄牙语带着浓重的西班牙口音,这个醉鬼就用西班牙语说:“这些人有什么可爱?我天天看,都看腻了!”
“他们充满了生命力,生命就是可爱的!”
这个醉鬼心里倒很清醒,他老实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尼奥身旁,喃喃的说:“那都是口号!生命只有烦恼。”
“你太寂寞了,所以不能享受生命的欢乐。”尼奥同情的语调,与晚风相应和。
醉鬼一征,望着他说:“你怎么知道?”
“我是过来人,在没有领略到生命的可爱时,也同样充满了烦恼。”
醉鬼没有再开口,显然堕入了沉思的深渊,一动也不动地呆坐着。过了一会,尼奥拉起秀子,准备离开,醉鬼突然说:“你们去哪里?”
“哪里能去就去哪里。”
醉鬼似乎清醒了许多,坚邀他们到他家去,这才互通了姓名,醉汉就是东尼。
东尼住在海滨旁的一栋豪华公寓中,三房两厅,外带一个露天花园,凭栏可以眺望无垠的大海。房内陈设富丽堂皇,全新款式的家具,天花板上挂着琳琅五色的水晶挂灯,地下铺着羊毛地毯,长长软软的毛,直盖过脚背。
一进门,门缝下已塞了好几张字条,东尼瞟了一眼,把字条丢到一边,说道:“这些女孩子!真烦人!”
尼奥与秀子一进门,便老实不客气的,双双盘膝坐在地毯上,东尼忙指着那软绵绵、可以把人陷下去的豪华沙发说:“坐那里吧!”
尼奥大有难色,与秀子面面相觑。东尼以为他们怕弄脏了沙发,便说:“没有关系,沙发套经常有人洗。”
尼奥苦笑着解释:“那样坐着像只虾米,我们不习惯。”
“不习惯?难道坐在地上舒服些?”
“大自然只有土地,没有沙发,我们在地上坐习惯了。”
东尼觉得很有趣,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可是他那两条硬得像木棍的腿,彷佛是多余的累赘,怎么放都不对。看看尼奥轻松自然的姿态,他很不甘心,便用力地搬着脚架来架去,只听得关节咯吱作响,无法安稳。
尼奥说:“不必勉强,坐只不过是求个舒服,怎样都可以。”
东尼敬烟,他们不抽,问酒,他们不喝,连可口可乐也不要。最后在东尼的一再劝说之下,只接受了两杯清水。
“你们这样生活多枯燥!”东尼很为他们惋惜。摇着头,猛灌了一大口威士忌。
尼奥没有回答,东尼又说:“我见过不少嬉皮,我真不懂,你们为什么不去找个理想的工作?难道这种日子还真过得下去吗?”
尼奥与秀子相对笑笑,向东尼点点头。
“别骗我,我不信。”东尼又呷了一口酒。
尼奥耸耸肩膀,用微笑代替辩论。
接着东尼搬出了一大堆他的得意杰作,包括他画的画、他写的书、制作的电视节目说明。以及一些报章杂志的人物介绍、与社会名流合照的相片等等。他侃侃而谈,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才华,以及事业上的成就。
“你们看!这才是人生,多有意义!”最后他下了个结论,骄傲地把杯中酒干了。
“恭喜你,的确令人钦佩。”尼奥说。
“没什么,这只是一部分而已。”东尼发觉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是的,我相信。”
“你还想看些什么?”东尼很扫兴,顺口说。
“倒是有一件东西我想看看。”
“什么东西?”
“你的幸福。”
“什么?”东尼感到受了伤害,猛然站了起来:“你是说我的生活不幸福?”
“我没有说。”
“你自己看吧!我缺少什么?我什么都有!”
东尼开始在房中踱步,他的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踏出了沉闷的声响。
“啊!你一定是指我的性生活!不错!我和我太太分居了,这算什么?女人,哼!我要多少有多少!我有什么不幸福?”
尼奥仍然安静地坐着,东尼熬不住,责问他:“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我有什么不幸福?”
“你是否幸福只有你知道,我又不是你!”
“你不是说要看我的幸福吗?告诉我,你要看什么!”
“除了你自己,还有什么?”
“我自己?”东尼大吃一惊:“我自己?”
“是的。”尼奥说。
东尼不是个笨人,正因为他太聪明了,所以才有今天。他听了无话可说,颓然地投身埋在沙发中,半晌,他叹着气说:“你说得对,我努力追求一切,但是却得不到我自己。”
“那是因为你得到的已经太多了,再没有空间给你自己。”
“我能占有一切,不就是幸福了吗?”
“当你占有一件事物时,同样地也被那件事物所占有,你占有的越多,能保留给你自己的也就越少。如果你完全被别的事物占有了,还能称为幸福吗?”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吧,什么叫做幸福?”
“当你心中充满爱时,就是幸福。”
“为什么是爱呢?我恨这个世界!我恨!”
“世界先你而存在,待你消逝了,它依然存在,你没有能力去改变它。你如果恨它,就永远得不到平安。”
东尼把他们留了下来,天南地北,愈谈愈是投机。东尼!东尼! 东尼!东尼! 第四节尼奥在东尼那里仅仅待了三天,东尼就把所有女孩子的约会都取消了,电视台的节目也都交给助手全权处理。到第四天,他突然发了呆性,把家具什物一齐交给一家收购公司处理掉了。
一个月以后,他已经滴酒不沾,每天与尼奥、秀子坐在空空洞洞的房子里讨论人生、哲学、宗教,计划组织一个追求真理的团体。
尼奥是义大利人,十二岁时举家迁到阿根廷,在布宜诺斯艾里斯大学修完哲学后,继续深造,专攻象徵哲学,复又执教于母校。在求学期间,有位义大利教授对他极为欣赏,介绍他参加了一个国际性的嬉皮组织,这个组织的大本营设在德国,是一个神秘的宗教“宇宙神教”的外围。
秀子是他的学生,一个出生在琉球,生长在阿根廷的日本人。她对尼奥一见锺情,苦恋了四年,尼奥一直未曾动心。秀子为他自杀两次皆获救,尼奥始告以此生决定要像嬉皮一样断绝物欲,回归大自然,不愿秀子跟着他受苦。
秀子决意追随,为示决心,用刀片在左右两手由腕迄臂,各划了十二道平行的刀口,血流满臂,几乎丧命,这才感动了尼奥。他们结伴而行,虽未曾举行婚姻仪式,却远较一般夫妇更为恩爱和睦。
一九七二年初,东尼放弃了在里约的一切,与尼奥和秀子来到巴伊亚州的沙尔瓦多市,这里比里约更令尼奥倾心。沙市附近有个名叫贝林的小岛,尼奥认为那里有神的□兆,东尼则说是辐射线,他们决定把“宇宙之主”的圣坛设在岛上。
由于岛上缺乏饮水,不能久居,他们便计划在沙市租一间房子。尼奥希望租在能看到贝林岛的海滨,东尼则反对太偏僻的郊区。直到看见这座危楼,再想想那种气氛、环境以及他们所能负担的经济条件,三个人都满意极了。顶楼正好空着,彷佛在等待主人的到来,不可能再有更理想的地方了,他们决定要将这层楼租下来。
房东是个顽固的老太太,见到这三个奇形怪状的男女,说什么就是不肯租。东尼只好施展他的交际手腕:“夫人,您真有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