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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东是个顽固的老太太,见到这三个奇形怪状的男女,说什么就是不肯租。东尼只好施展他的交际手腕:“夫人,您真有眼光,我们真是穷光蛋,但也是被埋没的画家。”他从头到尾,始终避免称她为“老太太。”
“画家有什么用?我靠这些房租过日子。”
“夫人,我知道您很有眼光,有很多房产!”
“再多也不会租给你们。”
“当然,租给付不出房租的人,麻烦可多了。”东尼很有同情心。
“你知道就好。”
“尤是那一带的房子,有钱人不愿意住,没有钱的人住不起。”
“不错!就算租不出去,也不租给你们。”
“你可知道为什么租不出去?”
“我当然知道,地方不好,房子太旧。”
“可是达瑟区(注:沙市名胜,以殖民时期之建筑而驰名)也是些旧房子呀!”
“那是有名的地区啊!”
“为什么有名呢?”
“那是名胜区啊!”
“为什么是名胜呢?”
“因为那是旧房子呀!”
“对了!您那里不也一样是旧房子吗?”
老太太发觉堕入东尼的圈套,可是谈得渐渐投机了:“是啊,可是……”
东尼慢条斯理地说:“达瑟区曾有一些画家住在那里,后来被捧出名了,您一定听说过这件事。”
“是吗!我是说你们画家了不起。”
“只要我们住在您那里,迟早也会弄出名气来。”
“可不是?可是……。”老太太颇不信任。
东尼闻声知意,他在随身的皮包中,抽出一张他用原子笔画的耶稣像。老太太连忙在胸前画个十字,恭而敬之地用双手捧着,看得爱不释手。
“你画得真像啊!”
东尼笑笑说:“我是对着镜子画的。”
“这张能送我吗?”
“夫人,我是靠卖画吃饭的呀!”东尼反守为攻。
“要多少钱呢?”
“这一张要一千元新巴币。”
“这么贵?”
“贵?有钱人还嫌便宜哩!”
“可是我不是有钱人。”
“你把房子都租出去就有钱了。”
最后是把那张画送给老太太,老太太也免收三个月房租。由第四个月起,得按时缴月租二百五十元,附带的条件是要把这些房子画下来,将来开个画展。东尼!东尼! 东尼!东尼! 第五节在海滨区沿着海岸的高级住宅区旁,有一块突出海面的尖岬,上面有一座极其古老的灯塔。塔下连亘的磐石上,则是一大片绿茵草地。每到傍晚,有钱人家的子弟,便男女成对的到这里来谈情说爱。
嬉皮也看中了这里,他们经常成群在草地上默坐,有如一座座活生生的雕像。人们经过他们的身边,很难拒绝他们伸出的手。不论给他们什么,得不到一声谢谢,不给,也听不见有人抱怨。
一天,一位年高而派头十足的绅士,又来到他们面前,很多领教过的嬉皮,一见到他,就逃之夭夭。甘格刚从阿根廷来,不识这位老绅士的深浅,仍静静地坐着不动。老绅士走到他面前,气愤填膺厉声地说:“你这个寄生□!坐在这里做什么?”
甘格见他神色不善,忙站了起来,正准备走开,老绅士说:“别走,我问你话。”
甘格便站住,老绅士说:“你年纪轻轻的,为什么不去工作?”
甘格没有回答,老绅士又说:“我知道,吃现成的,不动脑筋,这种日子多舒服?谁又不喜欢?可是,难道你一点责任感也没有?一点羞耻心也没有?”
甘格无言地望着他,老绅士动了无名之火:“你为什么不回答?你那些朋友还有些歪理论,你呢?你是个木头人?”
甘格无可奈何的抿抿嘴,老绅士更火了;
“你心里不服气!是不是?老实告诉你,如果我有权,我会把你们这些败类,一个一个都关到牢里去!”
一旁看热闹的人渐渐围了上来,老绅士得到这么多的观众,理愈直,气也愈壮:“就是你们这些青年人不肯上进,我们的国家才这么落后。看看人家都上了月球!你们呢?什么事也不做!还算是人吗?如果人人都像你们,哪里会有原子弹?人类还能坐喷射机吗?你们不想一想,责任有多么重大!你们还年轻,不努力,将来怎么辨?”
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有点头赞成的,也有不以为然的,只有甘格一个人无动于衷,一句话也不说。
“你们可能有人认识我。”老绅士对着围观的人群说:“我有两家工厂,因为我努力工作,我的事业是辛辛苦苦挣来的,我对社会,对人类都有贡献……”
他指着一位年轻女郎,说:“看,这衣服就是我的工厂做的,如果不是我努力工作,你们哪有衣服穿?”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哄笑,有人说:“如果没衣服穿,这个世界有多美好!”
老绅士一听,火冒三丈:“不知羞耻!你们这些年轻人,只知道谈恋爱,吃喝玩乐,可知道你们父兄辛劳的工作?我从小就刻苦耐劳,不断地遭受打击,不断地努力,我今天的成就不是偶然的!我看不惯你们这样不劳而获!我这么大的年纪了,还不敢懈怠,不要说玩乐,平常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我为什么这样傻?还不是为了你们大家的幸福?”
甘格的平静,更令老绅士一肚子气无法宣□,最后的责骂也显得很委屈:“你们为什么一点责任感都没有?你们男盗女娼的行为,害得年轻人都不求上进!我们工厂的生产也降低了,产品销路也差了!你们就是罪魁祸首!
“谁不想不劳而获?难道我不知道你们这样悠哉悠哉的生活多么惬意?可是,只要是有见识的人!就不屑于这样,要出人头地!”
他傲然地环视周遭,大家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他身上,期待他下面还有什么惊人之论。一直默默无言的甘格,这时却微笑着向他说:“讲完了吧?谢谢你!”
老绅士还楞着,甘格已由人丛中挤了出去。
东尼也在人群中,他追上去,走到甘格身边,说:“我是东尼,你刚才的表演很精采。”
“东尼!”甘格打量了他一眼:“我听说过,我叫甘格,阿根廷人。”
“你认识尼奥吧?”
“尼奥?不认识。”
“你打算到哪里去?”
“不到哪里去。”
“那么,我带你去见一个朋友。”
甘格与尼奥畅谈之下,竟然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就互有耳闻,甘格是一个叫“默思”嬉皮团体中的主要人物。因为默思群中分子良莠不齐,闹了几桩不名誉的事件。再加上阿根廷气候寒冷,求生不易,该团体解散后便各奔东西。
尼奥详细地向甘格解说他的计划,他无可无不可,也就入了伙。
东尼谈起那位老绅士,问甘格道:“你听懂了他说的巴西话没有?”
“他的话我听不懂,但是他的心我懂。他想做嬉皮,可是舍不得他的工厂!”东尼!东尼! 东尼!东尼! 第六节甘格不大讲话,他喜欢在外面走动,常去的一个地方,在伊塔勃昂和毕杜巴之间,沿海岸的一处椰林中,一块宜于露营的空地,是这里嬉皮的大本营之一。
这里有各形各色的嬉皮,有钱人家的子弟有时也驾了车,携带营帐器材,来这里临时充当“业余”嬉皮。此外还有来自欧美及国内各地的浪荡者,他们如同军士一般,每人各带一床毯子、一个水壶、一把小刀。白天行李永远是卷好的,堆在一处,随时可以离去。到了晚上,则就地把毯子一铺,几个人挤在一块。
不论是临时逃家的孩子,或是落单的嬉皮,反正没有人过问,大家亳不拘束,混在一起。有吃就吃,有睡就睡,本着四海一家的精神,也不分什么你我。正因为谁都没有,哪个有了,别人也都有份。
到了晚上,只见营火幢幢,大家围拥成圈,弦歌四起。温暖的火花奔发了,在各人心头传递着,平安而和睦。若遇到群中有着业余的表演家,常会将大伙吸引到一处,相聚欣赏。精采的当儿,每每会扬起一片欢笑之声,浑忘世事的无常。而在这些快乐的灵魂之中,没有有几个不是□肠辘辘的。
白天也是他们谋生的时刻,海滨大道旁有许多地摊,陈列着嬉皮编织的各种手工艺品。买者多半是过往的游客,也有些当地的青年,以穿戴这些工艺品为荣。没有一技之长,或果真好吃懒做的,则静静地坐在路旁行乞。
在海边,男孩子在水中捉鱼、嬉水,女孩子则负责把鱼收集起来,去鳞刨肚。此外,拾贝壳也是她们主要的工作。各式各样的贝壳,经过分门别类后,在手艺熟巧的嬉皮处理下,钻洞打磨,串成美丽别致的项□。破碎而色彩鲜艳的贝壳,也可以用来拼成图案,挂在墙上,这些都是他们主要的财源。
他们没有贪得无厌的野心,勉强够上生活所需,工作就停止了。这种生意很不稳定,有时手工艺品一刹时就卖得精光,大伙便尽情的吃喝,把钱花掉。正常情况通常是一连几天都难得开张,但却没有人为明日担忧,好在人类自从旧石器时代以来,在与大自然竞争求生的岁月中,就已经养成了有一餐吃一餐、有什么吃什么的习惯。
浅海处有一些小伙子,弓着身体,把头浸在水中。看到鱼时,立刻用双手猛力连鱼带水向岸边掀去,扬起满天浪花。他们身手狡捷,十次之中总有五六次能把鱼儿抛到岸上。这儿的鱼都不大,顶多不过三、四寸长,在沙滩上努力迸跃着。运气好的,还能跳回水中,那些逃不过噩运的,在烈日下三翻五跳之后,也就精疲力竭,瘫死在沙滩上。
凯洛琳只把死鱼捡来堆在一起,她多半的时间总静静地坐着,望着海涛。甘格在旁看不过去,走到她身边,用半生的巴西话说:“那些鱼都逃回海里去了。”
凯洛琳连头都不抬,答道:“啊,是的。”
“你为什么不快点抓住呢?”
“你有权抓,它也有权逃呀!”她的巴西话更是生疏,但表达得极为得体,好像是死背下来的台词。
甘格默然了,由于语言的隔阂,他们只能用最简单的话语交谈,他知道她是来巴西游玩的美国人。
甘格参加了这个组织后,特别向东尼提起这事,且对凯洛琳推崇备至。东尼一听,更是大感兴趣,他想会会这位人道的放鱼女郎。
东尼交游广阔,在沙尔瓦多的嬉皮圈中颇有名声。他一到椰林,就像花蝴蝶般,到各处与人交际一番,最后才随着甘格走到海边。
凯洛琳正专心地捡贝壳,头发湿淋淋地贴在晒得发红的两颊上。一件灰色的背心,紧紧裹在身上,明显而起伏的曲线,由颈项向下滑落。短裤下沿散着杂细的线头,健康的肤色散发出青春的光彩。
东尼一直走到她面前,她却视若无睹,还在那退落的潮水中搜寻着。一只玉白色的贝壳在水中翻滚,东尼纵身抢过去,一把拾起,交给她说:“嗨,你好!”
凯洛琳接过贝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只用葡语说了声:“谢谢你。”
“听你的口音应该是北方佬。”东尼用流利的英语说。
“是吗?”凯洛琳还在水中摸索,却也顺口用英语回答。
“很不幸,是的!”
见凯洛琳没有回答,东尼又接着说。
“对我而言,是的!”
她站直了身体,打量着面前这个大胡子,眼睛睁得老大,不解地问:“什么“是的”?”
“你不幸是个美国人!”东尼故意吊她味口。
“你不愿做美国人?”凯洛琳终于上当了。
“我父母都是巴西人。”
“那么你生长在美国?”
“不!我在巴西土生土长。”
“啊?那么……”她不知如何开口了。
“因为我说英语时,常有人把我当成美国人。”
凯洛琳才知道东尼有心卖弄,她笑了,说:“不怪你,你的美国腔很道地,去过美国?”
“没有,可是人家说我有语言天才。”
“你还有表演的天才呢!”
东尼指着她手中的贝壳说:“这串项□一定很美丽。”
“为什么?”
“因为美丽的你,用美丽的眼光去选择,还有美丽的手去捡拾,加上我给你的那个最美丽的贝壳,当然美丽。”
她笑着说:“你的谎话一定都很美丽。”
“不尽然,只有在最美丽的场合才美丽。”
嬉皮吃鱼的方法很别致,椰林附近有的是肥茂的野草,做时先拔些草来,把鱼紧紧的包住,再放到火中去烧。待草烧枯了,熟鱼泛着草香,别有一番滋味,东尼吃得津津有味,向做鱼的嬉皮建议说:“你们该在这里开一个餐馆,专卖嬉皮鱼。”
“啊!太可惜了!”凯洛琳接口说。
“可惜什么?难道只有你们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