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人想想也好笑,说起来却一肚子气:“我也是好心,在往上城的那段石级上,看到一个酒鬼,他半醒半睡地往上走。要是你看到他摇摇晃晃的样子,也一定会以为他随时要跌倒。
“那石级少说也有三、四十级,又湿又滑,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由上面走下来,看到他不免提心吊胆。好几次,他脚尖踩着石级的边沿,站在那里,好像是睡着了,身子渐渐向下倾倒。然后一个震惊,他又醒了,再迷迷糊糊地踏上一级。
“我走过他身边,很想去扶他,但看他醉醺醺的,也不敢招惹。再一想,他已经爬了一大半都没出事,我何苦自找麻烦?于是继续往下走。
“但是,我又放不下心,回过头去看。他好像很疲倦,双腿发软,站着打盹,重心又不稳,摇晃得越来越厉害。我心里不忍,便准备回去扶他。
“不料,他一脚踩空了,整个身体都扑倒下来。我吓了一大跳,赶紧转身,却想不到我自己脚下一滑……唉……”
想想那幕情景,正是电影的好题材。大家都哈哈大笑,那人继续说:“气人的倒不是这个,我滚到了下面,虽然浑身疼痛,心里还忘不了那可怜的醉鬼。我忍痛爬了起来,只见他坐在石级上,一双醉眼瞪着我,居然还叹着气对我说:“‘你这家伙醉成了这个样子,还来爬梯子,唉!这些醉鬼……’”
“老兄,你倒是给我评评理,我是该气不该气?”
我们连忙赶去石级处,这段石级一直通到智利路,那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道。茫茫的人群熙来攘往,到哪里去找人?
贝珍急得方寸大乱,她打算报警,我则不主张小题大做。我猜想他一定是毫无目的的漫游。只得耐着性子,逢着酒吧便进去打听,竟然无人见到。
天色渐黑,商店都打烊了,街上也冷清下来。我们又□又渴,偏巧两个人都没有带钱。我便打算带她去朋友的“角仔”店中白吃一顿,角仔是巴西华侨界仅次于提包的一种行业,专卖油炸的夹心饼,又薄又脆,很合巴西人口味。这种食店几乎遍布巴西全国,据非正式的统计,仅圣保罗一市最少就有近千家,沙市大约也有十多家。
我看出贝珍对东尼极具好感,尤其是因为她写了那封信,才惹出这个不幸的事件,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地自责自怨。
“这种事,他迟早会知道的。”我安慰她。
“如果不是我多事,没那封电报,或许他受到的刺激不会这样深。”
“谁知道呢?也许更糟!”
“他真的热爱这种没有前途的生活吗?”
这个问题很深刻,足见她对他关切的程度,我不能不慎重回答:“与其说他热爱这种生活,不如说是厌恶他以前的生活。人总是因为不能满足现状,所以才要追求。先不管什么叫做前途,只有在人满足了以后,才能谈到热爱。”
“那么他满足吗?”
“我不是他。”
“你呢?”
“说实话,我已经满足了,但并不是说满足于这种生活,而是满足于人生的一切。我虽然还没有经过考验,但有自信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满足,包括痛苦和死亡。因此,我不再追求,不再动心,以这种感受来推论,我认为东尼还没有得到满足。”
“你感到的满足,是不是因为这种特殊的生活环境,而得到的幻觉呢?”
“或许是的,然而满足是一种状况,可以透过各种途径感知。我不认为只有这种方法才可以获得满足。”
“唉!假如人人都能满足多好?”
“不见得,世界有它应有的面貌,个人应该去了解它、适应它。不能希望它适合我□的理想,因为你我的理想,只是整个世界中极微小的片面。更何况没有失落,就没有收获,痛苦不存在,就无法认知快乐。”东尼!东尼! 东尼!东尼! 第十四节我找到一个朋友开的角仔店,厚着脸皮要了些油炸饼,匆匆裹了腹。贝珍便催我上路,我想与其到酒吧中去问,倒不如向路边游荡的嬉皮打听。果然,一提到东尼,很少有人不知道。这些嬉皮一听说东尼出了事,大家奔相走告,消息马上就传开了。
一直找到十一点多,我又同贝珍绕回了危楼,没有人在。尼奥留了字条,他们也回来过一次,又出外寻找去了。
以我的判断,迷幻药的效力可达廿四小时,再加上酗酒,这段期间内,危险性实在很高。由于太晚了,我劝贝珍回去,她执意不肯,我□得陪着她,再度在街上漫游。
想不到,平时无所事事的嬉皮,工作效率倒是奇高。沙尔索像是突击特攻队的指挥官,气吁吁地带着两个嬉皮,找到我们,劈口就问:“东尼怎么了?听说有人把他打伤了!是哪个楞小子?”
谣言经常是这样发生的,我不便多解释,只告诉他:“没有人打东尼,只是他吃了迷幻药,又喝了酒,一个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哈!那算什么?我们这些朋友,哪一天不是迷迷糊糊的,你看这小子。”他指指跟在身后,蓬头散发,胡子遮了一半脸,面上没有一点表情的一个年轻人说:“他一年难得一天清醒,你问问他姓什么?”
我试探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子楞楞地,根本不知道我在问他。沙尔索笑着涅了他一把,说:“中国人在问你叫什么名字?”
“中国人。”
“你叫中国人?”我觉得很奇怪。
“你叫中国人!”他应声说。
“我姓朱,不过为了方便,他们有时叫我中国人。”我解释着。
“我姓朱……呵呵……佛手瓜……”他居然笑了起来。
我这才知道,他不过是糊里糊涂的学人说话而已。
沙尔索轻松地说:“假如这样也要出事,我们没有一个能活上三天,你就放心吧!”
但是我却不能告诉他,东尼的情况不一样,受到爱女夭折的影响,加上神智不清,他很可能做出糊涂事来。
一旦与沙尔索聊上了,他就很难闭口:“绝透!有一次,一个老太太去报警,说她的孙子跟嬉皮跑啦。卡子就抓了我,唉!谁叫人人都认识我呢?
“卡子要我把她孙子找来,谁知道她孙子是谁?再说,这些嬉皮连自己的姓名都搞不清楚,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一想,老太婆年纪大啦,可能连孙子都不认得,卡子又逼得紧,我就把这小子给送去啦。卡子把我们装进警车。喝!小伙子我生平没这么神气,哇呜,哇呜,那警车像飞一样。平日有些汽车尽往咱们身上闯,今儿个可都乖乖地躲在一边啦!
“到了老太太家,鸡杀死快死的(他在东尼那里学了些英文,随时不忘卖弄几句),我可有点急啦,好在这小子傻楞楞的,我告诉他:“‘到家啦!’
“他也说:‘到家啦!’
“卡子们倒是相信了,老太太可真老啦,眼睛瞪得老大,瞪得我心里发毛。好在我没做亏心事,这小子是不是她的孙子,她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
“老太婆仔仔细细看了他好半天,只差没拿放大镜出来。最后,她自己都搞糊涂啦,她问卡子:“‘这是我的孙子吗?’
“卡子说:‘我们哪里知道,你总该认得出来呀?’
“老太婆抓抓头发,她大概常抓,头发都快光啦!她说:‘我也不知道呀!’
“卡子说:‘老太太,你怎么连孙子也不认得呢?’
“她说:‘我孙子我当然认得,这个不知道是不是我孙子,我就不认得啦!’
“卡子说:‘那不是他,我们走吧。’
“她说:‘别走,我试试看,’她对着这小子说:‘认识奶奶吗?’
“楞小子就说:‘认识奶奶。’
“她又糊涂啦!卡子问是不是,她说像是又不像是。她一个人住在这里,儿子在圣保罗做生意,孙子两个月前来这,玩了几天就失踪了。她以为他回圣保罗去了,直到她儿子打电话来,才知道孙子没有回家。
“卡子又问:‘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老太婆说:‘看来看去,模样儿倒是像,长胡子,长头发,又脏又臭,迷迷糊糊的,衣服嘛,也是这德性。’
“卡子又问:‘他有什么特徵吗’?
“老太婆说:‘平常倒是有的,他一脸嬉皮相。所以我一看到嬉皮,就以为是我孙子,这阵子来我也分不清楚啦!’
“卡子一听,可为难啦,就说:‘这事我们管不了,是不是你孙子,你瞧着办吧!’我心里也乐,给这个小子找了个有钱的浑奶奶,倒也不错。”
听他漫天胡盖,倒也很能解忧,他继续说:“可是等他迷糊劲过了,就不肯装孙子啦!老太太还在找他哩,我看,说不定东尼也被抓去当孙子啦!”
他笑得很乐,我们却是心事重重。贝珍说:“你本领这么大,拜托你去找找好不好?”
沙尔索信心满满的说:“有我在,你们就不用急啦!今夜要是找不到他,我在沙尔瓦多就不能混啦!”
他把我们带到一个废弃的破房子中,黑压压的,早已坐了一地人,连尼奥、秀子以及甘格都已在座。这小子有这么大的神通,我以往倒是真的小瞧了他。东尼!东尼! 东尼!东尼! 第十五节贝珍着实累了,一坐下来,靠在我的肩头睡得好甜。沙尔索又取出大麻来与众同乐,我兴趣不大,一口也没有抽。不一刻,漆黑的房中,好似摆了一地的泥菩萨。
我打坐已有几分火候,一坐几小时也不成问题。只是肩头上贝珍的重量,不仅压得骨节酸麻,而且魔念丛生。起先,她是斜着身子,把头倚在我的肩胛上。后来一再翻身,竟然把我的大腿当成枕头,蜷曲着身体,睡得好熟。
她虽然肤色较深,但掩不住那甜美的轮廓。这一刻肌肤相亲,我难免心猿意马,却忘不了她是个好女孩,心目中只有东尼。
我没有带表,不知是什么时刻。但以街上的汽车声来判断,大概接近午夜了。
恍惚中,一个人影冲了进来。我一惊,只听那人叫着:“沙尔索!”
沙尔索迷迷糊糊的唔了一声。那人说:“找到东尼了!”
“在那里?”我冲口而出。
“在医学院屋顶上!”
“什么?”大家都惊醒了,沙尔索揉着眼,问道:“谁在医学院屋顶?”
“东尼!”
“我的妈呀!他可真会爬!”
尼奥、秀子都站了起来。贝珍被我摇醒,两眼惺忪,似乎还在做梦,及至发现还倒在我腿上,她连忙爬起身说:“对不起,我太困了。”
“我们快去。”尼奥急着就要走,招呼着大家。
沙尔索又入定了,甘格也抽得太多,茫茫然不知置身何处。我的腿已麻得不能动弹,血液在微血管中钻动,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尼奥见大家都迷迷糊糊地,他迫不及待,拉起秀子随着那个嬉皮先走了。
贝珍还没有进入情况,问我道:“他们要到哪里去?”
“找到东尼了。”
“那我们也快走呀。”她立刻着急起来。
“等一等,我的脚很麻。”
等到能走动时,尼奥早没有了影子。这时沙尔索倒清醒了些,也跟着我们出来。
沙尔索那两个跟班的嬉皮,像是一双影子一样,永远不声不响地拖在沙尔索的身后。沙尔索说:“嘿!医学院真邪门……才摔死了两个……。”
“怎么摔死的?”我不禁替东尼担心。
“怎么摔死的?”他又嘻嘻地笑起来了,大麻的药性大概还没有过去,他歪歪斜斜地走着,倒像在练醉八仙的步法。
他迷糊了一阵子,又说:“嘿嘿!那小子说做爱愈高愈刺激……绝!东尼……”
医学院在圣法西斯教堂的一侧,是栋四层楼的建筑,我们赶到时,已有一大堆□人,在广场上指指点点的。
不知道东尼在哪里,只见到三个人影正沿屋脊移动。有人大笑着说:“好哇!这年头女孩子都喜欢刺激,你看那三个女人。”
“谁说的?那是男的!”
“你没长眼睛?头发那么长……”
我们正打旁边过,说话的人一见到我们,伸伸舌头,硬生生把话给□了下去。
走近一看,在屋顶上的竟是尼奥、秀子和另一个嬉皮。广场中还有几个嬉皮,见了沙尔索,忙过来说:“东尼先前在右边,曼奴尔一上去,他就不见了。”
沙尔索问道:“哪里可以进去?”
“大门锁上了,只有走后门。”
沙尔索这时不糊涂了,他对两个跟来的嬉皮说:“你们叫大伙在外面等,不要嚷,免得上面的人分心,滑了手。”
说完沙尔索便领着我和贝珍,由后门绕进去。要上屋顶必须先上四楼,进了门,他止住我们,叫我们在楼下等候。
大楼内一点灯光也没有,显得阴森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