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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买套院子最大最好的那种,李贤,你要不要也来一套啊我喜欢这里的建筑啊”
下人里一些孔武有力,一看便知道是家丁护院的人留守在船上,其余的人跟随着声音朝远处而去。
四周安静下来。
临仙楼前,依旧是人群聚集的场面,这个时候因为许宣的话,已经安静地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没有风,没有其他人说话,只有书生的声音在侃侃而谈地诉说着某个眼下有些令人吃惊的事实。
他居然认为,“青玉案”这些墨不好?这些墨,都是几个墨道家族经历世代积累沉淀下来的精华,也为很多人所欢迎,这些墨怎么可能不好?
人群疑惑间,书生的声音稍稍歇了歇,便又开始说起话来。
“这些墨当然也不是真不好,毕竟经过时间考验留下来的东西,总是有价值的。虽然缺陷也很明显,但这些缺陷也不是不能弥补。今日的墨展诸位也都看了,一些改进的方法都写在那里。这并不是说大话,也不算骗人的,许家已经试验过了,改进之后的样品也已经在那里,诸位对比一下便可以知道。”
“只是,囿于传统之内的一些东西,即便再进步,横竖也只能是修补。如果想要突破,显然是不够的。许家今日将这些墨方公开出来,其实是想让大家接受一个现实,那便是墨道的转关和突破,要找新的路子。眼下这些东西都是代表着既定的思维,既然要突破,就要试着放弃”
“这当然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但是这个过程最终的目的,是想让事情变得更好。许家的举动也许疯狂,也许不可理喻,但是并不是没有底气的。”
许宣说到这里,停了停。那边程子善因为他的话,胸口已经开始有了剧烈起伏。对于许宣所说的一些东西,他比曹正等人更有感触。
破旧立新。
许宣说了一番话,但是内里的意思,总结起来无非这四个字。
只是,这个真的可能做到么?
抛却程、许两家的矛盾而言,程子善对于许宣所描述的某种场景,其实也有些憧憬。如果真的有几款墨能突破眼下的格局,进入一个新的境界,那么,对于整个墨道来说,都是好事。但是这样憧憬的情绪持续了片刻,随后他开始认清眼下的现实,就有些被吓到了。
若是真如许宣所说,许家能做到他说的这些,那么毫无疑问的是,许家随后便会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徽墨行业的最顶端。而在这种情况之下,作为程、方几家依仗的几款墨品的配方都已经公开了,程家将没有任何应对的可能。
但是问题是这真的有实现的可能么?
人脸上不信神色丝毫未曾收敛,即便是刘守义,对于许宣所说的话,也觉得有些过了。
墨道千年积累,到得眼下,算是到了一个高峰。这说起来简单,但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很多东西,都已经定型,换句话说,便是已经熟透了。这种已经定型了的东西,不是说变就能变的。在类似墨道的很多需要经验积累的行业里,情况都很类似。如果没有更多时间的积累,墨道不可能出现跨越式的发展。
徽墨雄霸天下数百年,便是因为真的把握住墨道的精髓,才有这样辉煌的成就。而代表这种成先前有罗家,眼下就以程、方几家为主。如果,这几家都不能代表徽州墨业,那么徽州墨业还有何存在的价值?
“你能说会道,这点我比不过你,但是话即便说得再好,也只是话。你所说的,不会有人相信。”程子善望着许宣,眼神闪烁地说了一句。
“简直是笑话。”曹正在一旁,这般附和了一句。
“你们都在怀疑能不能实现,是不是?你们都在怀疑”对于程子善的话,许宣并没有在意,另外众人的不信任,他心中其实早已经有数了:“就知道你们不会这么容易相信的,但是你们忘记了‘八宝五胆’墨了么?有些事情,许家其实已经在做了”
“八宝五胆”墨,是之前墨商大会之上,许家推出来的产品。在这些日子里,因为本身与眼下墨品的很多不同特色,已经开始有了不小的名气。众人想到这里,不信的神色稍稍散去一些。确实如同许宣所说,这款墨,已经很有些不同了
程子善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八宝五胆”墨虽然眼下是许家的产品,但是,却是许宣做的,这个事情眼下所有人都已经知道。
这个书生居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准备撬动徽州墨业的根基了么?
可是,那些墨方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眼下我等所迫切想知道的,是你公布出来的那些墨放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这个时候,程子善也已经明白,不能再让许宣说下去。即便他在心中对许宣所说的墨道转关的可能也还不信,但是他依旧有些害怕听下去。因此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事情拉回到开始,他过来临仙楼,找到刘守义原本就是要对墨方被公开的事情讨一个说法。
“这些墨方难道很难么?只要我闻一闻就能知道配料,这样简单的东西”
许宣的回答很简单,简单到让人不知道怎样去反驳他。
闻一闻就能知道墨的配方,这种事情自然不是真的。这个时候,许宣所有的事情的底气,还在于他在这些方面站在了历史的制高点上。眼下的墨方都被各大家族作为绝密保存着,这样的保存,三五年不会有问题,甚至三五十年也可以,但是历史如果再朝前发展,几百年过去,原本的秘密这些就都不会是秘密。
在时间面前,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更何况,在曾经本就是自墨业发迹的许宣,对这些东西怎么可能陌生?在后世的时候,这些墨方因为一代代人的努力,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进。特别是进入工业时代之后,经过各种现代化的仪器设备分析和检验,相互之间的组合也做了优化,许宣本就是熟悉这些的,眼下只不过是重新拾起来。
从这样层面上说,欺负古代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当然,也并没有任何成就感可言。
“今日的事情,其实并不会给徽州墨业整体上带来任何损失”时间过去,到得此时此刻,许宣觉得有些话也应该说出来了,不然在说下去,就有些做作了。因此沉吟片刻,话随口说出来:“原因很简单,许家随后会为每一户墨提供一款好墨而这些墨,每一款都是不同的,至于品质绝对不会比‘八宝五胆’墨差。”
“这也是许家的诚意。当然,原本的墨依然可以留下来,墨业市场的换血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但是,只要大家点头,徽州墨业从今天开始,也就可以走入一个新的时代了”
平淡的话语,带来的却是强烈的冲击力。很多人被这话中所蕴藏的意义,震得半天回不过神来。临仙楼里,方正己正走到门边,这句话传来的时候,他也觉得有些惊愕。
这样的感觉,在程子善等人这里就要更明显一些。
整体上不会有损失
程子善咀嚼着许宣的话,随后有些神情复杂地扯了扯嘴角:“呵”
“至于这个过程中可能存在的损失如果许家愿意的话,其实横竖也只是那么几家”许宣望着程子善,咧嘴笑了笑:“当然,许家是很大度了,这个程兄不必担心。”
程子善抬眼看了许宣一眼,眼神微微眯了眯。到得这一刻,他所能做的应对,几乎就没有了。
至于许宣到底能不能通过嗅觉分辨墨的成分,这个事情眼下无法证实。但是既然他能说出给徽州每一户墨商提供一款墨的话,内里的这分自信也就没有人去怀疑。这些话都是在人前说的,随后要是做不到,那么倒霉的是说这话的许宣自己。
还能做什么呢程子善眼角微微抽搐一番,下一刻,一个想法自脑际掠过。程子善抓住之后,先是连自己也微微惊了惊,随后强自镇定下来。
“许家,最近不是被劫了么?”
程子善望着许宣,森然地说了一句。这句话,在他原本的想法里,是无论如何不准备在眼下的场合说出来的。
第206章 墨攻(七)
在过去的这些天里,许家在很多地方的生意因为一些袭击事件的发生,受到了一些影响。除了墨被抢了之外,也造成一些人员的伤亡。这些事情,在原本的猜测里,便是有人在针对许家。
这样的考虑因为并没有得到证实,所以到得眼下也只能是猜测。眼下这场墨展,原本就是为了应对这些事情带来的被动局面而准备的。
“是你?”沉默了半晌之后,许宣同许安绮对望一眼,随后望着程子善挑了挑眉。
从事情开始到现在,许宣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些意外的表情。这样的表情让程子善觉得有些满意,随后摇了摇头:“呵。自然不是的。”
“听说许家的顾掌柜似乎抓住对方的人”程子善摇了摇头之后,又冲许安绮笑了笑:“是不是?”
许安绮深深地望了程子善一眼,从他的脸上并没有看出其他端倪。虽然心中忐忑,但是程子善的表现并没有受到影响,见许安绮望向他,就又露出一个笑容。
“顾叔已经抓住对方的人,随后只要官府审过,事情就会水落石出。”许安绮贝齿轻轻咬着嘴唇,朝他说到。
“水落石出啊”程子善有些感叹地说了一句:“真的这么简单?”后面疑问的语气,也不知道是对谁而来。
“若是水落石出,那真是太好了毕竟是这样大的势力,呵,水落石出”程子善低低地说了一句,随后冲许宣笑笑:“不要看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原本番这话程子善也没有准备说,许家被袭击的事情虽然不是他做的,但是若要严格追究起来,总还是脱不开干系。那叫张先生的中年人,神神秘秘的身份,已经在他家寄居很久了。眼下这样的场合,即便知情,他也不可能承认这样的事情。之所以说出来,也不过是想借此向许家施个压——只要暗中存在这样的威胁,那么许家投鼠忌器,很多事情就放不开手脚。
今日的墨方事件,便如泼出去的水,程子善即便有心,也已经没有办法挽回。这并不是他能力的问题,而是因为事情本身实在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赤裸裸的事实摆在那里,墨方既然被公开,程家就被动了。无法改变,无法可想。先前他也有做一些事情,比如让隶属于程家的墨商当众下跪,借此给刘守义施压。且不论这样的举动有没有效果,但是程家所积累的东西也已经用掉了。
在前些日子风起的一些故事之后,虽说都知道是谣言,但是底下很多的墨商都有些不稳起来,这样的情况之下,为了挽回局面,程家是花了大力气将自己麾下的墨商重新拉拢了一遍的。只是今日众墨商的这一跪,将近段时间的所有积累都耗光了,随后程家怕是还要重新安抚补偿一番。
虽然刘守义最后还是给出了公证的评判,但是这样之后,那边许宣只是轻描淡写间便将他的招式化解掉。在许宣的话里,公布墨方并不是一件错事,既然不是一件错事,那么就没有错这样子,刘守义的评判也就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了。
想着许宣所说的话,若是真的,那么随后徽州墨业之中,许家的位置便会被拔高到前虽未有的高度,相伴而来的,是程家迅速衰落。即便这样的事情到底能不能发生也还是一件为可知的事情,但是程子善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你最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许宣看了程子善一眼,这个时候,脸上并不像之前一般笑语盈盈。隐去笑意的书生,面上的神色落在程子善眼中,让他刚刚升起来的某些得意情绪微微一怔。随后便听对面又说了一句:“你最好真的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你最好祈祷一下。”
程子善看着许宣皱了皱没有,就在刚才的一瞬间,许宣平淡的话语背后,他觉察到对方身上某种让他心悸的气势。只是一瞬间,让他觉得有些不那么真实。
许宣的情绪落在刘守义眼中,眼睛微不可察的眯了眯。这样的气势,如果不是久居上位的人,根本不可能收发自如。这个许宣刘守义皱了皱眉头,再仔细去看许宣的时候,那边已经是一派从容淡然的,和往昔并无不同。
令狐楚在临仙楼里,原本正百无聊赖地用指节敲击着桌面,“咚咚”的声音传出来陡然间停住。
和那晚,有点像啊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人群在临仙楼的街道上拥挤着排出很长的队伍。对于临仙楼前的一幕,也只有靠近的一部分人能够看清楚。再往后的地方,因为人挤人的关系,声音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