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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是花了大量的银子。
基本上,如今的曹家是以牺牲了一定时期内生意发展可能性的代价,换来了那些墨方。原本以为这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啊
他咬了咬牙,伸手扶住身边的桌角。随后望着那边程子善所在的地方,都是一些面熟的老商贾,在圈子里都是说的上话的。那边笑着交谈,目光偶尔朝佘文义这边瞥过来,也是带着几分戏谑的表情。
看起来不像是假的,不像是许家在造谣。
而这个时候,曹正才像是想明白了一些问题,目光朝程子善望过去,声音颤抖地说了一句:“你你方才”他说道这里,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你方才说那些墨方”
“已经人手一份了?”
声音到得这里,有些东西才在脑海中彻底贯穿:“程子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这些话”
急切的声音里,原本握在手中的杯盏摔落在地面上,砸得四分五裂。曹正在紧张的情绪中朝四下里看了看,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落在他的身上。他朝前走一步,伸手按住程子善的肩膀:“你再说一遍。”
几乎是一字一顿。
而这个时候,背对着他的程子善其实也有些后悔。在许宣原本的安排里,这种类似摊牌的事情,会在稍后一些更正式的场合里做出来的。毕竟两边都已经在蓄势,今日对于曹家而言,大概会有一场胜利的庆祝。而许家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原本是等着某个关键时刻,才将消息抖出去,朝那边泼一盆凉水。但是这个时候,因为遇到了曹正,他将事情提前说了出来。
倒是有些打乱了计划。
不过随后想了想,其实也已经差不多了。此时将事情抖出来,针对的毕竟也是曹家的人,不过是在时间上提早了几个时辰而已。许宣之前的想法,大概也想在对方得意的时候,敲上一记闷棍。总之曹家已经白白花出去两万两影子,事情已经做成了,早一点或是晚一点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这边想着,他站起身。
“曹兄,先前在下的话,有些失礼了,呵请多多包涵。”他说着,歉然地笑了笑。
“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曹家花了两万两买来的东西”曹正并没有理会他的话,目光狠狠的朝周围扫了一圈:“你们怎么会有?五十张,没错,是五十张这个数目,你们怎么知道?”
他这个时候有些失态,举动也因此变得有些癫狂。中午是喝了酒的,此时一些酒气扑在程子善的脸上,他眨了眨眼睛,望着曹正,片刻之后摇头笑了笑:“怎么知道的呢先前已经说了,许家早就将这些东西给我们了。”
他说着,偏头看了一眼曹正按在他肩膀上的左手,又笑了笑:“大家都在算计,你们是这样子,许家也是这样子有些事情,从你们决定落井下石开始,就已经做出来了。”他说着,又认真地看了曹正一眼:“曹兄,在下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这事情闹成这样,那也不好去怪谁。毕竟若是你们赢了,那边也会很不好受的。”
“做生意有输有赢,本来就是这样子。我们很多时候都是在赌,有时候觉得胜率比较大,就赌的大一点但是总有输的时候。我知道你觉得我是在胡说,毕竟是两万两银子。但也没什么,这个事情原本就是准备在今天摆出来的。现在告诉你,早点知道也好,可以做点准备。好好想想,看看那些地方能够弥补”
他说着,又摇了摇头,随后伸出去按在肩膀之处曹正的右手上,轻轻拍了两下:“要想开点。”
曹正闻言,愣愣地站在那里,几乎没有办法做出回应。许久之后,他艰难地偏过头,双目中因为愤怒、因为羞恼,已经冲满了血丝,看起来有些凶戾。
但在程子善这里,说出这些话,并没有多少心虚。
这些看起来很严重的后果,都是曹家应得的。虽说商人逐利,生意场上的竞争手段,都属于平常。但若果说这是一场博弈的话,那么就要有思想准备——赢的准备,输的准备——就如同先前程家对付许家,后来出了问题,一切也都只有打了牙往肚里吞。
这个时候,对曹正说出这些,也是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从立场上来说,他如今也不好为曹家做什么。但是将一些话点出来,让曹家多出一些时间缓冲,能挽回一些不必要的损失,进而保存下去,也算是看在双方同为徽州府墨商多年的情分之上。
夏日午后的日光从酒楼的窗外照射进来,有些宽敞的大厅里,眼下静悄悄的。所有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酒楼向来都是消息比较流通的地方,在座的很多都是商贾,因此对眼下曹、许两家的事情多少都有耳闻。一些不太清楚的,同过先前曹正的一番高谈阔论,也都能猜出个大概。这个时候程子善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很快在众人的心中勾勒出了一个大概。
曹家看得清楚的阴谋,以及许家套在外面的,直接针对曹家的一个隐藏的手段。
商战在眼下的时代来说,大抵还是比较简单的。很多时候针对一个生意项目,或许也有一定的运作,但总归都是比实力。谁的资金跟多,谁的关系更硬,硬生生地往上顶,等到一方承受不住了,大抵就能赢。
但眼下的情况,反倒是看起来有钱、有后台的曹家被狠狠地坑了一把。曹家的各种造势,围绕着墨方的各种运作,大量的钱财散出去,从后往前看的时候,居然都是在为自己掘一个坟墓。
这个,听起来有些像是故事。
人们面面相觑地看对视几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几分复杂。
当然,眼下自然还有一些搞不清楚情况的人。同曹正一道的原本的几个书生,此时大抵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原本兴致勃勃的曹正,因为程子善的那一番话,居然站在那里半点无法动弹。
虽说也知道,似乎是曹家在眼下的生意中遇到了挫折,失了利。但是这些东西,在他们看来也算不得什么。
“程子善,是吧?”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伸手指了指程子善,看起来像是要替曹正说两句话:“那个许家,就是在瞎搞不知道现在曹家后面站着的是严大人么?许家居然敢做这种事情你同许家既然有关系,最好趁早劝那边收手还有你们手里那些什么墨方,赶紧交出来。”
程子善闻言,摇头笑了笑,并没有去理会。眼前说话的读书人看起来有些面生,似乎对自己也不熟悉。其实说起来,从去年的时候,在许宣的手下吃了几次亏之后,他也就淡了同一些读书人扯风谈月的心思。才子这种东西,更新换代很快,半年过去了,有新的人加入进来,那也是正常的。
那边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太满意:“哎,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声音稍稍顿了顿,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了,先前曹兄说过,你们是要准备谋反的”
这句话出来之后,曹正也仿佛回过神来:“对了,谋反”陡然偏了偏脑袋,目光狠戾地朝程子善看过去:“先前严大人已经说了,怀疑你们聚众谋反我曹家是帮着你程家说话的,但是眼下你们不识好歹。”他说着,似乎找回了一些信心。
先前程子善的话几乎将他吓晕了,出了一身的汗,酒也醒了过来。这个时候,心思开始变得活络。事情还不曾到最糟糕的一步,至少严大人是站在自己这边了。此番许家的事情,肯定将他也瞒过去了。
“我们还有的玩。”恶狠狠地甩下一句话,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玉屏楼。
程子善望着那边离去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后偏头朝外面看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有渔人朝水中撒了一网。
“啧,有的玩”
随后他回到桌边座下来,曹正离开之前的那句话还是造成了一些影响。那个严知礼口中所谓“谋反”罪名,眼下便是挂在徽州府很多墨商头上的一柄剑,这当然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但是很多时候,官府要说什么,并不需要理由。
来自曹家的举动,并不算很麻烦。即便让程家来做,也有几种方法。因此,对于许宣针对曹家的布局,程子善也只是觉得有些意外而已。但是来自严知礼的威胁,几乎就是不加掩饰的恶意了,这是无解的。
计谋这种东西,虽说和才智有关系,但是更多的其实是计划性。就比如许宣眼下针对曹家做出的举动,看起来似乎很能唬住人。其实只要掐住其中的几个关键点,比如确定曹家的目的是许家的墨方,严知礼一定会将墨方卖给曹家。这样之后,针对性的做出一些回应。只要控制好节奏,并不是很难办到的事情。
但是严知礼就不同,计谋这种东西对他根本没有用。因为面对来自官府层面的力量,任何的谋划都没有意义。所谓的一力降十会,便是这样的道理。简单粗暴,但又确实让人无法可想。
许宣,到底还有什么底牌呢?程子善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依旧有些把握不住。不过在他这里,似乎从来都不曾真正的认清许宣。这个时候,也只好认为对方或许因为同刘守义的关系,能够从那边获取一些帮助罢了。良久之后回过神来,对面的几个商贾也都看着他,眼里流露出意味相同的忧虑。
“呵,众位来,喝酒。”
不管是什么,这个时候自然是许家冲在最前面的,他们也只好按捺住心思,继续等待下去。
一顿饭吃到这个时候,时间已经很迟了。太阳在微微偏西的地方,带上几分昏黄的意韵。
曹家今日请了很多人,几乎是在墨方到手的随后的时间里,邀请就已经发了出去。因为许家的崛起带来的诸般不利,到得这个时候,应该算是要结束了,算是曹家这些年来为数不多的盛事。其实要说宴请,看起来很高调,但是考虑到曹家眼下必须要一鼓作气,让人看到自己的强势一面,所以这个时候倒也适合。
今日的宴会定在金风楼,这边也算是不错的地方。对岸就是玉屏楼,相互竞争的气氛里,这边有什么规格比较大的宴请,也是办的有声有色的。
曹正一路回家,到了家里之后,曹功英已经先行到了酒楼迎客,他算是扑了个空。家中的几辆马车今日都出去办事情,毕竟在曹功英这里,有些事情既然定了下来,那么就要趁早做准备。曹正心情紧张之下,完全没有别的想法,只好一路跑着往金风楼的方向过去。
前面已经说过,这个年代的书生们大抵都不怎么喜欢运动,如同曹正这般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最适合的运动就只能是走路。要是跑得快一点,那基本上是要累趴下的。
才跑过一条街,气息就已经紊乱的厉害。要是换了平常,打死也不会去受这种罪。不过这个时候,曹家所面临的是类似倾覆地危险,那么只有咬着牙坚持下去。
跑过人群熙熙攘攘的街道,夕阳的余晖渲染了西天大半的云团,像血一样的色彩。
速度越来越慢,曹正一边跑一边勉强睁着眼睛瞥一眼西天的血色残阳,仿佛这个时候整个曹家的担子都压在他的身上一般,觉得有些悲壮,就像是故事里的英雄。
太过急躁,有时候难免会失衡,一些基本的判断都难以做出来。这个时候,对于曹正而言,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租一辆马车,或是找几个脚程快的人提前去报信什么的。但是他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
但总算还是跑到了。远远的就能见到金风楼前进进出出的宾客,小二们热情的声音。今日曹家算是在金风楼包场,当然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不过已经花出去两万两的银子,也不会差眼下这一些。
人群客客气气地打着招呼,都是一些原本就相互熟识或是相互耳闻过的生意人,这时候因为曹家的关系聚到一起,自然也算得上是半个自己人。因此难免借此机会拉一拉关系,套一套近乎。或许随后就能够用得到。
曹功英作为主人,这个时候满脸堆笑地在外面迎客。
“哈哈,陈兄”
“曹兄,恭喜了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
“哈,也是,此事得低调才是。放心,今晚咱们老兄弟多喝几杯,不该说的话,那是绝对不会说的。”
“陈兄言重了来,里边请。”
人群的外围,许宣侧身避过迎面走来的小贩,随后朝金风楼那边望过去。
“这么热闹啊”转过头,同身边的胡莒南说道:“我们这么过去拆台,会不会不太好?”
胡莒南闻言笑着道:“要说拆台,也是汉文你去。老夫今日是过去宴请的”
许宣闻言,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