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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骨眼上,方如海要休掉许安绮,这不得不令人疑惑。许家是墨商,方家则是布商,虽然也都是生意人,但是如今的生意间的壁障还是极为明显的。许家和方家虽说有些人际关系可以相互利用一下,但是这样的合作也只是在人情上的一些帮衬罢了,并不是固定的生意往来。方家原本就不会依仗许家什么,许家要靠方家的其实也不多,这时候方如海休妻当然不会是怕被许家拖累。别的不说,单就方氏一族在科举上的人才,就已经让很多生意人望尘莫及了,根本不需要在意这些。所以,方如海在如今关键的时刻做出休妻的举动,应该有外力运作的结果。至于是什么样的外力在推动,众人虽然不清楚具体的,但是也都是往程家那方面去做猜测。这时候听了佘文义的亲口承认,才知道一切是他主导的。
在心中确定了这一点之后,众人看着许安绮的时候,都带上几分不忍的神色。许安锦和许安绮的母亲过世得早,是父亲许惜福以及许家一众下人带着长大的。许惜福对亡妻的感情甚笃,原本就没有纳妾,在妻子去世后也不曾再续弦。虽然很多少已经非常努力地去做一个好父亲,但是常年累月生意上总有忙不完的事情,很多时候都是有心无力。
许安锦和许安绮俩姐妹相依为命,自幼感情便很好,虽说在许安锦出嫁前后那段日子里,两个姑娘——其实要说起来还是许安绮这边的责任多一些——有些矛盾。但是后来一段时间之后,便好转过来。偶尔杭州那边有书信寄来,许安绮都会抱着看上很多遍。这些事情,知道的人不少,所以此时此刻,心中对佘文义不免有些责备。
无论生意场上怎样争斗,但从明面上来说佘文义毕竟还是许家的人,只要没有到那一步,有些事情确实不应该去碰。即便有些人如今的心思已经不在许家,但是毕竟呆了这些年头,经历了很多的事情,感情还是有的。许安锦和许安锦,从某种意义上说,其实也是他们自己的后辈。两个丫头不容易,从小就没有了娘,如今父亲许惜福也过世了。她们如今一个要艰难地撑起家业,另一个又要被人休回娘家。
娘家呵,娘家都快保不住了。众人心中叹息,偶有的人小声地抱怨几句,但大多数人也只是在心中腹诽一番,觉得佘文义确实做的过分,然后也就没什么了——事已至此,铁板钉钉的,没办法改变。
第50章 手段和威胁
此时此刻,在许安绮这里,情绪其实还要复杂很多。她素手轻轻地想要握成拳状,但是因为身上没有多少力气,所以即便这个简单的动作,也很难做到位。黛儿看着身子有些颤抖的少女,轻轻地唤了一句“小姐”,那边似乎不曾听到一般,依旧是怔怔的神色,仿佛陷进某种自我的情绪当中,一时出不来。
她确实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在从前的很多日子里,深宅大院,她和姐姐两个人,每天的生活都大同小异。有时候会有阳光从天井里照耀下来,有时候是斜风夹着雨丝。冬天的时候,偶尔还会落下雪片,一片片很清晰。
那样过了很久,总觉得很开心、很快乐。她们自幼失去母亲,但是有一个尽责的父亲,家里的下人对她们也很疼爱有加。和大多数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她们追逐着在雕梁画栋间,度过了安宁幸福的童年,慢慢地长大了。某一天开始,她也记不得具体的时间了,只是突然间她和姐姐许安锦好像都文静下来。不再追逐,不再打闹,偶尔互相的闲聊,涉及的事情也越来越狭窄——或是某个公子的诗词,或是女红的技巧等等等等。她们偶尔也会憧憬一下未来某一天可能出现的某种生活片段,但更多的时候,她们开始学着去做一个被世俗认同的好女人。对于未来的生活,她们并不明确,但是她们也已经约定好要彼此看着彼此。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许安锦远嫁杭州。其实从最初知道这个事实开始,许安绮就觉得很难过。她有些不明白,明明和姐姐说好的要彼此都找能看到彼此的生活,为什么她突然就远嫁了?
许安锦出嫁的那一天,整个河面上来往的船只披红挂彩,岸上是人群簇拥的精致花轿,她的姐姐许安锦身着鲜艳的衣袍,在喧嚣的乐器声中,被人群簇拥着从渔梁那边进入新安江、钱塘江最后到杭州去了——那边还有花轿在等她。许安绮比许安锦小几岁,那个时候还只是责备姐姐的不讲信用,生了很长时间的气,气得很凶,就连送轿的时候也没有去。许安锦在轿子上梨花带雨地哭着挥别故土的时候,她在自己的闺房里,泪水也打湿了衣襟。然后,她们就再也不曾见过,彼时到如今,已经三年多过去了。
“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许安绮终于咬着因为失掉血色而有些干裂、苍白的嘴唇,喃喃地道。泪水滴落下来的时候,她也不曾注意。这时候与其说是在责备佘文义的无情,倒不如说是在宣泄心中的痛苦更妥当一些。
“呵。”佘文义摇摇头淡淡地说道:“小姐,还有一件事情。”佘文义说道这里,看了许安绮一眼,那边少女依旧沉浸在许安锦的遭遇里,没有回过神来。佘文义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官府那边原本是准备在中秋之后召集徽州的墨商商议些事情的,程家作为墨也业行首,可以发出一些声音,所以决定将墨商大会提早到中秋之前。”佘文义说到这里停了停,那边少女终于回过神来,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声音发出来。佘文义于是接着说道:“那么就这两日吧,二小姐,你做好准备就是了。”
佘文义这话才刚落下,周围响起一阵吸气的声音。许宣站在一旁,倒是可以看到很多人这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惊惶。
“这么快么?”
“不是说好中秋之后的吗?”
“唉”
对于众人的问话,佘文义并没有回答,他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将因为坐着而微微起来的褶子轻轻拍平,随手拿起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
虽然因为姐姐许安锦的事情,少女很有些心神不宁。但是,如今佘文义说的话毕竟对许家生死存亡干系重大,她也不得不把心头的情绪压下去。府衙那边今日才传来消息说中秋之后才会召集徽州墨商议事的。本来就已经手忙脚乱了,这时候居然还要提前?
原本许安绮还准备利用手中的半块墨中至尊从方正己那里获得一个缓冲的机会,或许在大局上也不能改变什么,但方正己若是出手,至少许墨的招牌还能够保存下来。至于缩水到什么程度那都没关系的,只要招牌还在,自己就还有机会——原本她是这么想的。如今佘文义却告诉她,她所想的事情很可能实现不了,许家最后的结局会很不妙。
“啧在下也知道二小姐难做,有些事情还没准备好。”佘文义见她不说话,于是又说道:“其实若是再给二小姐一些时间也不是不可以”说到这里佘文义顿了顿:“不过今日二小姐让一个外人在这般场合胡闹,还打了人,这事情是不是要解决一下?”
场间也有些人明白过来——佘文义说了这些话,都不是什么好事情,无论是契约的事情,许安锦的事情,还是墨商大会的事情,。但是他凭借这般种种,向许安绮施压,最终的目的居然是这个书生?
胡莒南这时候心中叹了口气,他对佘文义是了解的。对佘文义来说,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并不会去介意手段和手笔。佘文义将许家的这些事情,和许宣摆在一起,在常人眼中,天平肯定是像前者倾斜的,二者毕竟没有可比性。但是对佘文义来说,只要作为他的目标,其实都是一回事。
许家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推迟墨商大会,好处肯定是有的,即便最后的结果依旧不好,但是这般局面下,若能多些准备时间,多保存一些实力,也已经很不错了。
“契约在下也可以不要。”佘文义站起身来朝许安绮拱拱手,随后指着刘世南说道:“只是,我的人被打了,责任在他。”佘文义说道“他”时候,目光朝许宣望过去。
佘文义说完这些,踱步走到许宣身边。许宣看起来虽有些单薄,但是身子也很颀长,并不比佘文义矮上多少。佘文义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眼底一抹戏谑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后伸手在许宣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这事在下觉得还是在公堂上才能说清楚。”
第51章 谁不讲道理
面对佘文义的做派,许宣双目微不可察地眯了眯,随后恢复平静,想了想,嘴角露扯一个笑容:“呵”
佘文义听他的笑声有些奇怪,不过并没做多想,随后又在他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带着些许鼓励意味的动作,若是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还以为是长辈对晚辈的提携和厚爱。
佘文义看似随意的叙述中,蕴含的内容其实并不平淡,恰恰相反,甚至某种意义已经超过了单纯的威胁这一层,而有了某种实质性的攻击力了。众人见许宣面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心头都有些为他捏一把汗。莫非,这书生不知道害怕么?
“佘掌柜”胡莒南皱着眉头开口说道,关于要帮助许宣的决定在先前就已经做出来了,这时候他斟酌着语气:“这样似乎没有必要吧?晚辈不懂事,教导一番便可以了,何必太过较真呢?”
佘文义看了胡莒南一眼,笑了笑道:“哦~~胡老哥这么觉得么?”
“呃是的。”
佘文义摇摇头,目光转向许安绮:“二小姐,在下的话横竖是说出来了,大家都听见的。这书生的事情若是给在下一个交代,那么,在下也给许家一个交代”
许安绮闻言,眼神复杂地看了佘文义一眼。
大明律有规定,凡斗殴,以手足殴人,不成伤者,笞二十;成伤,及以他物殴人不成伤者,笞三十;以他物殴人成伤者,笞四十。青赤肿为伤。所以,照目前的状况来看,许宣和刘世南确实有见官的理由。
少女心中这般想着,随后又朝许宣看过去。之前很多时候,她这般看向许宣的时候,那边常常都会朝她露出一个笑容,或是鼓励、或是宽慰,但这一次却没有得到回应。那便书生似乎正在想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
哎,怎么这样许安绮心中有些无奈,原本她还想着给那书生一些暗示——若他道个歉,局面可能会稍微好一点,到时候自己再帮忙说些话,事情或许还是有回转的余地的。她觉得自己和他很默契,如果自己想要传达这样的意思,他肯定是能感受到的。但是,却没有想到,许宣居然根本不曾看她。她的计划便落在空处了。
黛儿有些紧张地牵了牵许安绮的衣袖,等许安绮看向她的时候,连忙小幅度地摆摆脑袋,大大的眼睛里某些乞求的意味看得很清楚。云珠在边上站着,场面上的很多东西虽然她不是特别懂,但是这个时候一些简单的判断还有的,看样子,佘文义准备拿出极大的利益,换取许家放弃对那书生的保护。
周围的人们这时候心中都在权衡,若是自己站在许安绮的角度该怎么处理。事情的轻重其实并不难把握,佘文义愿意以数个城市的收益,以及推迟墨商大会为筹码来交换对那书生的处置权。如果冲纯粹的利益角度来看,肯定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这书生并没有什么分量,牺牲了问题也不会太大,更何况但还有一个读书人的身份在,大明朝素来优待读书人,他虽然打了人,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即便他入了公堂,人身安全还是可以保障的。
一些人从这样的角度做出考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随后看着许安绮的眼神便有些迫切,都希望年轻的东家能够尽快做出决定,不然佘文义若是反悔,那可就不妙了。
“呵~呵~”
笑声响起来,声音听着有些奇,与其说是轻笑,倒不如说是在一字字地念出来更妥帖些。众人愣了愣,才发现原来是那书生发出来的声音。
许宣表面虽然平静,但是心中的想法其实也有些复杂。
看来,自己先前对佘文义的还是有些低估。其实也不算低估,而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也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自己虽然是打了人,但是偌大的徽州府这样的事情哪天没有?很多时候,大家私底下把事情了结了也就是了。那边刘世南别看面子上有些浮肿,但是,都是些皮外轻伤,休息两天也就没事了。哪里值得上公堂?这时候,佘文义要想按照律法,按照规矩来处理事情,其实恰恰是最大的不规矩,不讲道理!
佘文义这样做,一来是想让人见识他的手段,虽然没什么高明的地方,但他做出叛离许家的决定后,露出这样强硬一面也是必要的。他要让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