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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正坐在纽约中央公园里,靠近七十几街一处树木参天的公园角落。格雷跑得全身是汗,运动衣裤都湿了。跟他约好在此见面的柯茨则系了蓝色的窄领带,一身皱不啦叽的灰西装好像曾被他拿去擦过车。他们所坐的长椅面对一小块花岗石铺成的平台,周围有红枫、梧桐和桦树,眼前的小径不断有人慢跑、散步、骑脚踏车、推婴儿车经过。往天上看,可以望见五颜六色的风筝,在天上迎风飘扬。孩子们踢足球的喧闹声从远处传来。
格雷看看身后。“这个地点是最安全的了,整座公园只有这里看不见第五街或西区的任何高楼与窗户,我们完全被树木和树叶包围。我不会让在我身边停留的人有任何危险。”
“跟你坐在户外,令人提心吊胆。”
“你用过这张长椅吗?”
柯茨由长裤的口袋里拿出一包花生。“我跟那些三教九流的杂碎谈事情时,总不能挑布鲁克林或小意大利区吧,当然都是在这里进行。”
“你联络过弗吉尼亚州靶场辖区的警方了吗?”
“威廉王子郡的警长告诉我,他们获报后立即派出二三十名警察搜寻开枪的人,还带了受过训练的警犬。”
“结果呢?”格雷抓了几粒花生过来吃。
“他们沿着他的路线翻过山之后,追了大约八百米,来到一条小路旁边,就再也闻不到对方的味道了。应该是开车离去了。”
格雷笑看着十来个三四岁的小朋友紧紧抓住一条绳子从他们前面的小径列队而过,最前面和最后面都有一位照顾他们的年轻女老师。但他突然抬手朝天上一抓,快如闪电的动作吓了柯茨一大跳。
他把握着的拳头伸到眼前。“你办得到吗?”
“什么事?”
“像我这样,把飞过的苍蝇随手抓住?”
“你刚才是要抓苍蝇?”柯茨不太相信地瞧着他。“这是你儿子约翰的冷笑话吗?”
“我本来以为神枪手是后天训练而成,不是天生的,”格雷说。“现在我不太有把握了。”
柯茨丢了颗花生米到嘴里。“能随手逮到苍蝇,跟当狙击手有什么关系?”
“我可能天生注定要当狙击手,那是我逃不掉的命运。”
“别打哑谜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的重点是,我一向随手就能把飞过的蜻蜓、苍蝇、蚊子一把逮到,艾柏中士昨天告诉我,很少人有这种能力,我怎会没想到过?”
“每次都可以逮到?”柯茨看着格雷的拳头。“不可能,我跟你打赌一罐啤酒,赌你刚才根本没逮到那只苍蝇。”
格雷微微一笑,慢慢张开拳头。只见一只苍蝇动也不动地停在掌心上,过了一下才突然闪动一下,飞走了。但格雷却更快,他猛然挺起上半身,朝它飞走的方向抓去,然后又坐回长椅。
他把拳头伸到柯茨鼻子下面。“我又抓到它了,你欠我一瓶啤酒。”
“我从没见过这种事。”
“你必须承认这其中必有深意,”格雷说。
“请问是格雷先生吗?”小径过去十几码的地方,有个女人的声音朝他们问:“你是欧文·格雷吗?”
格雷猛然转头,好像躲在厕所抽烟的男孩被大人抓到那样苦着一张脸。他很快让手上的苍蝇飞走。
一个穿着皱皱巴巴的枣红色职业装的女人,手上拎着一个公文箱看着他们。“看到刚才那一幕,令我祈祷你不是格雷先生。”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的事总是比较多,”格雷说。
“这位大概就是柯茨警官吧?”她上前几步。“两个大男人抓苍蝇玩?”
“他是警方人员,”格雷指指柯茨。“我是被逼的。”他露出笑容,但那位女士并不领情。
她绕过椅子来到前面,好像不太敢靠近他们。“我在莫斯科接到美国发来的特急密电,没吃没睡地忙了整整一个星期,又奉命飞了五千英里搭机回到纽约,打电话到你的办公室想找到你和柯茨警官,再赶出租车过来。”
“我真的不敢当,”格雷说。“请问你是哪位?”
“结果竟然发现你们两个在公园抓苍蝇玩。”她板起脸瞪着他们,然后好像正极力忍着大笑,勉强把嘴闭住。她的头发黑得发亮,眼睛却是冰蓝色的。“我是安雅·韦德。”
《白星》 孤星高照假钞的来源(7)
柯茨迅速起身。“你就是联邦调查局汤恩·希尔森跟我提过的那张王牌。”
“希尔森先生在你们查出那枚弹壳是俄国制品之后,立刻和我联络。我是国务院驻莫斯科使馆负责安全的人。”
格雷站起来伸出手去,她的脸上闪过一阵恶心。
“跟我握手不必像要去就义的烈士,”格雷故作轻松地说。“苍蝇早就飞走了。”
“跟苍蝇没关系,”她把手提箱放到地上。“而是你在陆战队的服役记录。”
柯茨很快地改变话题。“汤恩说,韦德小姐是全美国对俄国的犯罪调查系统最有研究的人。”
“或许你也该学到俄国人的圆滑,”格雷说。
许久以前,格雷便已决定不再理会那些自以为了不起、硬要别人也接受他们想法的男人或女人。通常,他的应对之道是保持沉默,装出有点无聊的样子,只偶尔冷冷地点头,拒绝被牵着走,直到对方认识到格雷多么希望自己是在其他更愉快的地方。只可惜格雷的上司弗兰克·陆卡就一直认识不到,误以为格雷的沉默就是明白与同意的表示——因为这样显得极为聪明。
格雷慢慢才发现,他的军旅生涯带给他的只有折磨,但他也发现他之所以能忍受常人所无法忍受的,也是军中训练所致。例如,他就是能不再用别人的意见和观点来衡量自己。他的经验和绝大多数的人是如此不同,令他无法信任别人对他的判断。他们不曾透过观测镜的十字线去看事情,他们不曾了解也永远不会了解。
“韦德小姐是俄国问题专家,”柯茨再次表示推崇。“她应希尔森的要求,开始追查那枚红弹头。但我们从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坐到长椅的另一端,表示对两个男人身上的气味不太敢领教。一名慢跑的人由他们面前经过。
安雅·韦德脸上的笑容有点冷。“格雷先生,看过你在越南的服役记录,我以为会见到一个拥有现代技术的‘开膛手杰克’,结果却是在公园内闲晃的无聊人,倒让我松了口气。”
格雷站起来,刻意用无趣又嘲弄的口气对柯茨说:“柯茨,等韦德小姐向你简要汇报完,你再跟我说吧,我突然觉得可以再跑个十英里。”
她的微笑是得意的,似乎藏着天大的秘密。“那你会听不到那个以红弹壳为标记的狙击手是谁。”
格雷的嘴动了两下想顶一句,可是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只好坐回原处。
“这个人姓朱佐夫。”她宣布。
“朱佐夫?”格雷大声说。“二次大战那个维克多·朱佐夫?他以红弹壳当标记?我从来没听说过。”
韦德接着说:“光是上个星期我就见过俄罗斯三个警察机构、两个军方单位和一个民间组织。听了足以创下世界纪录的谎话和推诿之辞。”
“应该也有一堆要求约会的话吧?”柯茨拍着马屁道。
“据我保守估计是十三次,”她只对警官笑着说。“俄国男人认为西方女人天真又轻浮。”
格雷毫不怀疑那些求欢的数字。安雅·韦德是个好看的女人,明艳亮丽。他从没见过如此黑得发亮的头发,而且又浓又密,随意地披到肩膀一边,呈现出并非她原意的撩人效果。黑貂毛皮般的头发和雪白脸蛋,恍若维多利亚时代的胸针。她的眼睛蓝得发亮,鲜红的嘴唇使得洁白的牙齿更为突出。格雷觉得,她显然也很懂得利用笑容达到目的,前一刻显得精明干练,下一刻则神秘而诱人。
“别再盯着我看,格雷先生,”她的声音像大铁锤敲着铁道上的钉子。
格雷抓抓鼻梁,觉得有些尴尬,转而望向小径上慢跑而过的人。
安雅·韦德又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红军罪案检察署,要求调阅他们军方的审判资料。可是负责的上尉一直不答应。”
“希尔森说你办事一向很坚持。”柯茨说。
“直到当天下午,我在家中接到电话,接着是一辆专车送我回那个检察署,见到了署长库柯夫少将。大概他的上级和他研究过,如果真的有一名俄国军人在美国狙击美国公民,他们最好协助我把这个人查出来。所有的关卡突然间都畅通无阻了。”
一个乞丐过来要钱,柯茨挥手要他走开,但他反而上前把手伸到韦德小姐眼前。柯茨只好亮出警徽叫他滚蛋。那人才嘟囔着走开。
“那个少将署长一定替你打了不少电话吧?”柯茨将证件收回胸前口袋。
“岂止如此,”她说。“他找来原克格勃第二局的头子罗可斯基上校,要他尽量帮我。他的单位负责侦办与外国人有关的凶杀案。”
格雷再次把目光移到她脸上,不过已比较小心。刚见面的时候,他以为她年纪很轻,仔细打量之后,才发现她已经过不少历练,眼角有新旧交杂的浅鱼尾纹。看起来漆黑的秀发里,其实也掺了几根灰白色的,好像在无月的黑色天空闪过的流星。她的声音有着洞悉世情的节奏,且略微沙哑,应该是来自人生的历练。还有她落落大方地叠起腿、背靠着长椅对纽约警官侃侃而谈的那种老练神态,尤其他对格雷的不假辞色,处处都显示出她绝不青嫩。格雷推断,她应该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
她正在说:“他们的情况经常是左手搞不清右手在做什么,所以那位少将刚开始一口咬定苏军并没有狙击学校,而上校也表示同意。他们并非在说谎,可是他们也正对事情进行追溯。”
“你会俄语?”柯茨问。
她有点迟疑地望了格雷一眼,问道:“你们对我毫无所知吗?”
柯茨回答:“希尔森说你很能干,看来你在莫斯科也很兜得转,我只知道这些。”
“我有公安学硕士学位,在联邦调查局当过十年特工,然后转往国务院驻莫斯科使馆主管安全八年。我的工作大部分都是在和莫斯科警方打交道,也和其他独立共和国的情报单位保持接触。我主要的工作,是调查与美国公民有关的罪案。我装不了俄国人,但是俄语还可以。”
有对年轻情人溜着直排轮过去,两人亲热地搂着。女孩身上穿着领口开得很低的蓝色尼龙上衣,配套的运动短裤裤腿却拉得很高,在别的国家的话,她大概会因服装不整被逮捕。
《白星》 孤星高照狙击手训练(1)
“结果那两位官员有没有查出什么?”柯茨问。
“他们被我的一再追问以及一再威胁要找他们的上司搞得很烦,总算有了点结果。”
安雅·韦德讲话时,很自然地又把黑得像瀑布的秀发往旁边一甩,姿态十分美妙。这也许是她的习惯动作,只见头发轻轻一晃,让人得以从另一个角度欣赏她的下巴,感觉耳目一新,并对她更加注意。她或许也很清楚自己那让人暂停呼吸的魅力,也不怕与她对话的人把焦点放在那里。也许,她正在卖弄她的外表。这让格雷震了一下,觉得似乎发现了她也没有觉察的事,并为这小发现略感得意。
她正继续说:“那个少将在第二天打电话找我,他尴尬地说他发现苏军特种空降部队有‘狙击手训练学校’,并表示他前一天真的不知道。并暗示,他当时也不应该知道。”
柯茨说:“那家伙跟我一样,我们都不知道俄国有特种部队。”
她银铃般的笑声与远处踢足球儿童的笑声相互呼应。安雅·韦德跟这位纽约警官好像很投缘,柯茨的举止神态也突然高雅礼貌起来,没有平常那样粗野。
她说:“苏军有五个军种,陆军中有个单位是特种空降部队,担任空降敌后、建立桥头堡、破坏敌军指挥部和通讯系统的工作。他们都是精挑细选的优秀分子。所有苏联参加奥林匹克和其他各种国际性业余拳击、射击、角力等运动锦标赛的选手,都是由这个部队里挑出来的。虽然这些人到国外参加比赛时,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军人。”
“全是骗子,”格雷打趣地说。“难怪苏联要瓦解了。”
她只瞥了他一眼。“库柯夫少将带我坐车到莫斯科南方六十英里、奥卡河和莫斯科瓦河交会处的科洛姆纳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