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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上,然后还得接两个重要证人,麻烦你了。”
司机小张说:“麻烦啥,反正局长今天把车派给你了,你说上哪儿就上哪儿。”
于是车先开到了东方红浴池,浴池的职工见来了这么高级的一台轿车,还以为哪位大领导光临指导或者亲自洗澡,纷纷跑出来观望,见车上下来的是小个子彭远大,都有些失望,“噢”的一声一哄而散。彭远大接上了大李子之后,便驱车朝王大妈家里赶,大李子问他:“这是你们局长的车吗,你怎么给骗出来了?”
彭远大还没顾得上回答,司机小张接过话来:“你这人怎么这么孤陋寡闻,小彭他妈的老公公的二大爷的堂兄弟就是彭德怀彭大将军,领导能不关照关照他吗?”
大李子半信半疑,掰着手指头算这门亲戚到底是什么关系,彭远大说:“你别听张师傅胡咧咧,他逗你玩呢。是我们局长看我扛这么一麻袋衣服到处跑着让人家认,太辛苦,体谅下属,把他自己的车派来给我们跑案子,对了,你也挺行,怎么一下就能认出来这是局长的车?”
大李子说:“全市就那么几辆轿车,除了市长书记,一般的领导出门都是北京吉普,哪台轿车是谁的全市人民都知道。”
司机小张插嘴:“你们也别说我胡咧咧,全国姓彭的是一家,说不准五百年前小彭和彭元帅还真是一家子呢。”
大李子又问彭远大:“你说去接王大妈,接王大妈干吗?”
彭远大一本正经地说:“王大妈跟这些失主熟悉,有她指引着找人近便,再说了,我们找的都是女的,认衣服试鞋袜,我们几个男的难免有不便之处,有王大妈陪着能方便点儿。”
大李子由衷地赞同:“对对对,还是你想得周到。”
几个人来到王大妈家,大李子怕老黄跟他算账,不敢进去,让彭远大进去。彭远大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往王大妈家跑,跟老黄已经熟悉,可是终究不通狗性,不知道老黄心里对他是什么看法,弄不好让它偷偷摸摸扑过来咬上一口就太吃亏了,所以还是小心翼翼溜着院墙的边,远远隔开跟老黄的距离往屋子里蹭。老黄懒洋洋地趴在地上,见到他鼻子里哼了一声,有点不屑一顾的意思,彭远大赶紧钻进了屋里。王大妈跟晓兰正在吃早饭,每人手里捧着一个大碗就着咸菜喝苞米面糊糊,吸溜出来的声音呼隆隆活像海水涨潮。彭远大来的次数多了,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拘谨,有时候也敢跟她们开开玩笑,见这母女俩喝苞米面糊糊竟然能弄出如此大的动静既吃惊又好笑,忍不住问:“我刚才在外面还以为打雷了呢,进来才知道是你们喝糊糊,糊糊有那么好喝吗?”
王大妈笑着说了些什么,晓兰已经习惯给她妈当翻译,告诉彭远大:“我妈让我给你也盛一碗,想听听你喝糊糊的声音有没有我们的响。”
彭远大连忙谢绝:“我已经吃过饭了。”说完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吃的那两个馒头,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事,现在想起那两个馒头还真有一股臭脚丫味儿。
王大妈又问话了,晓兰翻译:“我妈问你一大早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彭远大把找王大妈的原因说了一遍,王大妈一口答应,彭远大又说:“晓兰如果没什么重要事也跟着一块去吧。”
晓兰说:“我去干吗?”
彭远大说:“王大妈说话不方便,有你跟着我们随时能知道王大妈说了些啥,再说了,王大妈身体不好,有你跟着照顾不也好一些嘛。”
晓兰就看王大妈,王大妈说:“家里没自行车,我去让大李子捎着还行,晓兰怎么办?”
董晓兰原话翻译给了彭远大,彭远大说:“谁都不用骑自行车,我有车。”“我有车”三个字说得格外清晰,就好像他真的有专车似的。
王大妈对晓兰说了些什么,晓兰说:“那好吧,等我把碗洗了咱们就走。”
彭远大说:“还洗什么碗,回来了再洗,车在外面等着呢。”
晓兰说:“回来了还得我洗,你又不洗。”
彭远大抓紧机会承诺:“我洗,回来了我洗还不行吗?”
王大妈哇啦哇啦地说着,起身作出门的准备,晓兰对彭远大说:“那就说定了,我陪你们去,你回来替我洗碗。”
这是彭远大巴不得的事儿,连连答应。三个人出门绕过堆积如山的垃圾、冬菜、煤块,来到停在胡同口的伏尔加轿车跟前,彭远大拉开车门请她们上车的时候,晓兰竟然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问:“我们就坐这个车吗?”
看到晓兰惊诧的神情,彭远大得意极了,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设计收到了预期的效果。
坐在车上,他们就开始一个个到失主的家里或者单位请失主从那一麻袋衣服鞋袜中辨认有没有自己丢失的东西,失主果然从这一堆衣服鞋袜中找到了自己的失物,有的是外套,有的是内衣,还有的是一双时髦的尼龙袜子。证据确凿,吉普车偷衣服的案子已经没有任何疑问了。可是麻袋里还剩下不少衣服不是那些失主的,根据衣服号码来看,这些衣服肯定也不是吉普车自己的,彭远大判断这些衣服也是吉普车从不知什么地方偷来的,只不过失主没有报案,或者虽然报了案却没有立案侦查。对此彭远大并不担心,面对确凿的证据,吉普车不老实交待也不行了,这些剩下的衣服就留给吉普车争取宽大处理吧。这时候司机小张又提起了局长小姨子的手表:“那块表是不是这个小偷偷的?”
这个问题彭远大没法回答,因为迄今为止他没有得到一点关于这块手表的线索。小张又提醒他:“你是不是也让局长的小姨子看看这些衣服,如果这里头有局长小姨子的衣服,八成手表就是这个小偷偷的。”
局长小姨子报案时并没有说她丢了衣服,所以彭远大就没打算让局长小姨子辨认衣服。不过小张还是提醒了他,他发现自己在调查走访中有一个重大的漏洞:那就是迄今为止还没有跟局长的小姨子这位案值最高的失主接触过,丢失的那块手表的现场描述、实物特征等等必须深入掌握的细节都凭老牛的笔录。本来他也想过要抽空找局长小姨子谈谈,可是一脑袋扎进了寻找吉普车的轨道上,有点时间又老想着往王大妈家跑,就把找局长小姨子的事扔在了脑后。发现了漏洞就要尽快堵漏洞,彭远大接着小张的话茬作出了指示:“张师傅说得对,现在就去。”
作为局长的司机,小张对局长小姨子的家自然也非常熟悉,熟门熟路地把他们领到了局长小姨子的家里。扛着大麻袋贸然闯到人家不像样子,彭远大就把麻袋放到门口,几个人先进去。小姨子的年龄并不小,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对人很热情,跟司机小张很熟悉,小张把几个人一一作了介绍,小姨子连忙让座倒茶又拿水果。看到王大妈小姨子怔了一怔,原来她经常到东方红浴池洗澡,认得王大妈,只是因为王大妈是哑巴,所以没有交谈过。彭远大介绍说:“我们这次能抓住小偷,主要靠的还是王大妈提供的线索。”
局长的小姨子和大多数她这个年龄的女人一样,有了话题便滔滔不绝,而大部分话又跟话题本身没有多大关系。提到王大妈为破案作出了重大贡献,便把话题转到了王大妈身上,问东问西,关怀备至。王大妈说话不清不楚,晓兰就在一旁当翻译,小姨子这才想起来问晓兰的来历,大李子就又介绍晓兰是王大妈的女儿,小姨子的话题就又转到了晓兰身上,问晓兰多大了,上班还是读书,边问边啧啧有声地称赞晓兰长得漂亮,可爱。大李子告诉她晓兰下乡三年,去年才从农村办回来,现在还没有工作,在家当待业青年。说顺了嘴,大李子叹息了一声说:“可怜啊,晓兰的父亲去世好几年了,身后留下了一屁股饥荒,现在母女俩就靠王大妈一个人几十块钱的工资生活,还得还债,日子过得挺难。”
小姨子身上那股外向型中年妇女的特质这时候发生了作用,叹息同情道:“唉,一个女人带个孩子真不容易,哑巴带个孩子就更难,不过现在姑娘也大了,等着安排个工作,再找个好女婿,王大妈也就算熬出来了。”
彭远大在一旁听他们唠起了家常,自己的正经事一句也插不上嘴,眼看着天渐渐黑了,快到吃晚饭时间了,再不赶紧办正经事,回去食堂就关门了,不禁在心里暗暗埋怨大李子嘴贱话多,正要张口把话朝正经事上往回拉,局长的小姨子突然拍了大腿一巴掌:“对了,我怎么忘了,我们单位原来的打字员调去当文书了,正要招一个打字员,晓兰姑娘人长得好看,又聪明,可以去试试嘛。”
王大妈一听这话就激动起来,连比划带说,叽里哇啦好像要咬人。晓兰有几分羞涩地给小姨子翻译:“我妈说太好了,就是我们家既没有后门,我的文化程度又不高,再说我也不会打字埃”晓兰在这边翻译,王大妈在一旁连连点头,表示晓兰翻译得准确无误。小姨子问晓兰:“你是什么文化程度?”
晓兰说:“高中毕业就下乡了。”
小姨子肯定地说:“高中毕业还说文化程度不高,大学毕业也不会去当打字员埃打字员哪有先学会了才上班的,都是先上班然后跟师傅学,没问题,我去说,我就说你是我姐夫的外甥女,我们局长跟我姐夫好着呢,这个面子肯定能给。”
那个时候的打字员用的不是现在的电脑,打字的时候用的都是那种老式的铅字滚筒打字机,滚筒上裹着蜡纸,字就打在蜡纸上,然后再用油墨印刷,一般单位都专门配有打字员。而打字员也确实都是师傅带徒弟那么带出来的。打字员属于文秘工作,有点白领阶层的味道,一般单位配的打字员多多少少都是有点背景带点马力的人。像晓兰这样家庭的女孩子,想当打字员,难度就跟彭远大想当局长差不多。小姨子自称能介绍晓兰去当打字员,当然是王家母女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儿,顿时兴奋得脸红脖子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知道一个劲道谢。
彭远大比较冷静,问小姨子:“您在什么单位上班?”
小姨子说:“我在工业局啊,政府单位,晓兰如果能进去这一辈子就有保障了。”
突兀而至的好事往往更容易让人怀疑它的可靠性,连大李子都有些不放心,怕这位小姨子是那种破车好揽载,揽载又不负载的人,这会儿说得好听,过后屁事办不成,让王大妈母女空欢喜一场,空欢喜过后那种失落和遗憾更难受。于是半信半疑地问小姨子:“您说的这件事有几分把握?”
小姨子的回答连彭远大都松了一口气:“什么几分把握?我就是局办公室主任,打字员就归我管,要谁不要谁不敢说我说了算,可是我推荐的人只要没有重大的政治问题,局领导一般情况下不会不同意的。”又对晓兰说,“你明天就带着户口和回城证到工业局来找我,记得穿整齐点,这种事情就得抓紧,说不准哪个领导有什么关系要安排,万一定了,我们再想顶就没那么容易了。”
有了这话顿时皆大欢喜,彭远大高兴之余,非常感谢局长的小姨子,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小姨子的手表找回来。想到小姨子的手表,彭远大就开始一本正经地对局长小姨子说正事儿:“阿姨,我们今天来是想麻烦您一下,最近我们查获了经常在浴池偷盗衣服的人,想请您看看她偷的衣服里有没有您的东西,如果有您的东西,那手表八成也就是她偷的。另外,我还想再请您给我详细说说您丢手表的情形。”
小姨子说:“我的衣服倒没有丢,就是手表丢得太心疼了。那块表是我老公公去世的时候专门留给我的,很有纪念意义,表蒙子裂了我都没舍得换,怕一换就不是原模样了。那天我洗澡的时候跟往常一样,摘了手表就放到了更衣柜里,然后锁上更衣柜就去洗了,好像跟平常也没什么不同。”
彭远大问:“您怎么不把手表交给贵重物品寄放处呢?”
小姨子说:“我经常到东方红洗澡,刚开始还小心翼翼的专门把表寄放了,后来看看挺安全,从来没出过什么事,洗一回澡老得寄放手表,洗完了还得去取,挺麻烦的,慢慢就大意了。”
彭远大追着问:“您刚才说手表的表蒙子裂了,裂开的大不大?”
小姨子笑了:“你这个同志问得还真细致,原来办这个案子的老牛就没你这么细致,表蒙子是裂缝了,裂的不严重,就是在边上有一道缝,裂严重了哪还能带。”说着抓过彭远大的手,彭远大带着一块上海表,是工作以后省吃俭用攒了两年才买的,小姨子在他的表上比划着:“就这样斜着一道缝,要不是这块表有那么重要的纪念意义,又怕换不上原装货,我早就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