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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疯癫叟一招“魁星点斗”之後,杖势一收,转向那些人道:“你们少管闲事,我是
一时高兴,那里还有哥哥打弟弟,弟弟打哥哥的吗,真要翻了脸,我疯子也不一定是他的对
手,你们行吗?”
他疯疯癫癫的,真真假假的,弄得那些汉子不知所云。
瞎眼人的神情更加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嘻嘻的在旁苦笑。
萧银龙何尝又不逗得啼笑皆非哩,祗好讪讪的道:“疯哥哥!你不要捧我,你这一招
‘魁星点斗’没有使出真力,算是给我留了天大的面子!”
疯癫叟全然不理,只顾道:“天大的事,交给我,玉环岛在十天之内,你一定要去,免
得‘瞽目鬼王’萧谦……哎呀!你们都姓萧!”
萧银龙听他语到中途,忽然惊奇的一叫,不知又是甚麽大事,听到都姓萧,不由噗哧一
笑,心想:天下之大,姓萧的怕不无千万代,何奇之有。
但是,他听疯癫叟说“天大的事有我”,对於雪地飘红牟娴华之事,也就放心了一半。
因为,以牟娴华的身手功力,眼前还不愁有甚麽意外,所愁的是难以找到她,找到她之
後,以她的个性之强,也未必就轻易劝得她回转摩天岭。
而这两点疑难,疯癫叟都可以解决。
第一,疯癫叟傲啸烟霞,天下走尽,威名四播,知者甚多,眼皮子杂,江湖阅历广,找
人比较容易。
第二,只要找到了人,疯癫叟自然能叫小师妹牟娴华就范。
萧银龙想到这里,伸手接过了“三级铜牌”应道:“好!准定十天之内,我拜访玉环
岛!”
那瞎眼人好像在沉思些甚麽,闻言如梦初醒的道:“那麽!十天之内,我‘瞽目鬼王’
萧谦,在外岛备船候驾!”
疯癫叟不悦的道:“你少来这些酸秀才礼,去吧!我这位小老弟是说到做到!”
瞽目鬼王萧谦应了声“喏”,一拱手,朗声道:“如此,先行一步了!”
说完,起势上腾丈馀,一射转入远望无垠的青纱帐深处。
那数十个劲装汉子,也呼哨一声,全都狂奔追上,转眼去个无形无踪。
萧银龙望著他们的身影在发呆,手中不断摸著那块“三级铜令”,心想:这人善善恶恶
究竟是甚麽道路?
为何同雪天三友拉上了交情?
疯哥哥为何一定逼我到玉环岛去一趟?
想著,不觉的说:“疯哥哥!小弟一身都是事,为何……噫!”
原来身後已没有了疯癫叟的人影,不知到那里去了。
萧银龙私忖:“这疯哥哥的功力,真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运集目力,但见百十丈以外,
一点黑影星飞丸泻,踏著随风飘荡的高梁杆子渐渐消失。”
银龙不觉摇头叹息,对这位江湖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怪杰,越加的佩服起来。
他思索了一阵,出了一阵神,一个人走回福山码头,沿路上的“金烟袋”已影踪全无,
想被玉环岛的人给抹去了。
码头上行人如梭,水上舟楫交行。
但却看不到雪地飘红牟娴华的影踪。
萧银龙明知再找无益,也就索思不去觅烦恼,找了间酒楼,要了几色可口小菜,饱餐了
一顿,不再在福山停留,由陆路南下。
他恐误了十天之期,又怕迟了七月七日苗疆的大会。
笔而,日夜兼程——第六天。
萧银龙已出了太湖,进入浙江地界,也不过是黄昏时分。
他久闻“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的山清水秀,风景宜人,如今顺路,何不前往一
览山水之胜。
因此,天近黄昏,他仍未打算住店,准备连夜兼程,预算著到杭州!也不过是次日的清
晨,正好留连半日,玩个尽兴。
此时,正是五月中旬,冰轮乍涌,月光如洗,江浙乃富庶之区,山川灵气所锺,到处一
片宁静,夜晚赶路,既可展出轻功,又免日晒酷暑之苦,清风拂面,令人精神为之一爽,心
旷神怡。
四鼓以後,萧银龙已约莫著离杭城不远。
但长夜漫漫,一个人施功赶程,未免百般无聊,加之腹中略有饥渴之感,附近虽有人家,
但这时夜静更深,自己仗剑叫门,难免使人生疑,故而祗好作罢。
忽然——五十丈外,一点红影,站在一个高大的石碑上,向这里翘首而望,像是探哨了
望,又似乎是在等人!
萧银龙目力虽好,也祗见到一点红影,他面背月色,无法分出形象。
耙莫是雪地飘红牟姐姐?那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想著,脚下一点,功运力,陡的疾射,迳朝那红影泻去。
不料,那红影乍见萧银龙催功疾驶,也由高大的石碑顶上,一射而没,并且形同红线一
丝,惊鸿绝尘而去。
萧银龙的身法虽快,但相去已有百十丈远,而那点红影轻功并不见弱,如何能再追赶得
上。
那高大的石碑之下,有一过路凉亭,茅草竹栏别饶风趣。
奇怪的是,凉亭中央的石板桌子上,竟落著一壶香茶,四色点心,不但茶具清洁,点心
精美,而且那茶还是热腾腾的。
萧银龙不觉得呆了,再看,茶壶下面,压著一张宣笺,上写:“贲临敝地,蓬荜生辉,
披星戴月,风霜侵人,略备茗点,聊解饥渴,区区寸心,尚请勿却。”
字体娟秀,半行半草。
萧银龙生恐著了恶徒的道子,打开茶壶,嗅了一嗅,茉莉香气扑鼻,茶色并无异样,他
还不放心,铮!乌墨剑出鞘,剑尖侵在茶里片刻,擦乾水渍,毫无毒状,这才放下了心,倒
了一杯迎风凉著,又仔细的省视著点心,也无异味感觉,把宣笺摺叠叠起来纳入怀中。
他想:这必是玉环岛耍的把戏,他们故作惊人之举,另外还含有试试我胆量的意思,我
若不吃,岂不被他们当作话柄。
想著,茶也凉了,捧起杯子一饮而尽,又取了点心吃了下去。
既然吃了第一口,这第二口便不加思索了,何况他原正饥渴之时,犹如雪中送炭,因此,
不到半刻,一壶香茶,四色点心,已被他吃了个半点不剩,一扫净光。
这一顿茶点吃了个尽兴,但依然不见一个人来。
萧银龙祗好离开凉亭,重新上了官道。
这时五更初响,路上行人绝迹,沿途风景绝佳,萧银龙暗自纳罕,先前,心中还忐忑不
安,时时提防茶点中毒,刻刻运功戒备,打算稍有不适,立刻施功逼毒,吐了出来,免得中
毒过深。
棒了好一阵,心中才放下一块石头,反而悠悠然,安步当车,向杭城走去。
渐渐的,东方微曙,天色黎明。
路上,已有了起早赶路的商贾行旅,眼望杭州城,栉次邻毗,亭台楼阁,山水如画,绿
栅垂阳,名城胜地,果然风物秀丽,名不虚传。
萧银龙也不打店,就在西湖岸边,择了个适宜的铺头,歇脚饮茶,饱览六桥三笠,长堤
卧坡的湖上风光。
这一天,他走遍了西湖十景,凭吊了名胜古刹,畅游一天,只到日沉月上,万家灯火,
才尽兴而归,寻个客店住了下来。
忽然,门外有人探头探脑,向内张望。
萧银龙的目力是何等的犀利,喝问道:“甚麽人?”
呀——门开处,店小二嘻笑著问道:“客官是贵姓萧吗?”
不由奇道:“是呀!有何事故吗?”
店小二跨步进门,手上拿著一个大红柬子,含笑道:“这儿是一封帖子,是有人送来叫
我们店中转交给你老的!”
萧银龙更加诧异,因为,自己都没算到会走到杭州来怎会有人送帖子来,可见这送帖之
人,分明是整日的在跟著自己,自己竟一无所知,可说神秘之至。
然而,明知与店家说不清,一手去接帖子,一面问道:“送帖子的人呢?”
店小二眯起小眼神秘的笑道:“是……是一个……一位穿红衣的……姑……娘!”
银龙一听,不由站了起来,忙不及的道:“她的人呢?”
店小二嘻皮笑脸的又道:“早走了!”
萧银龙不再发话,接过了帖子,但见上面写著:“西湖风景虽好,不宜多作流连,请勿
误约失信!”
既无上款,也未署名,然而,从字体的清秀出俗,与夜来郊外预设茶点之事,必出之同
一手笔。
银龙对店家挥挥手道:“多谢!我知道了!这两银子送你买茶吃!”
店小二一面接过了银子,一面哈腰後退,口中喃喃的道:“谢谢爷台!那送帖子的姑娘
已赏过了!嘻!嘻!”
他说著、说著,人已退出门外,连转跑带跳欢天喜地的去了。
萧银龙由怀中取出凉亭的那张宣笺,两下一对,极其神秘,尤其相同的“风”字,“请”
字,更是出於一人之手。
他不由对著一笺一柬就著灯下出神。
心想:“这人好生奇怪,既不是敌人,又不出面攀交,这等隐隐藏藏,可说是费尽了心
机,到底是为了甚麽!”
蓦的——“噗哧!”
一声轻笑之声起自窗外。
接著:“吧哒!”
石块轻响,打熄了灯火。
萧银龙手抓起宣笺红帖,点地穿出房门。
然而,月轮在天碧空如沙,那还有半点人影。
而店中的客人大半未睡,又逢店小二提著茶壶从别房内出来,哈腰为礼道:“爷台还没
安歇?”
萧银龙祗好随意应了一声回房,灯也未燃,就坐在床上,打坐调息,意料著,这人必然
仍会前来窥探,因此,摒气凝神,静静谛听。
直到远处更鼓四响,夜阑人寂,万簌无声,毫无半点动静。
鱼更四跃,才朦朦中睡去。
一觉醒来,日上三竿,窗外通红一片。
店小二又推门进来,一面侍侯茶水,一面道:“爷台,昨天那位姑娘一大早又来小店,
嘱咐小的关照官客,让爷台不要沿官塘大路,应该翻会稽山,走临海,并且不要抄近在黄岩
过海!因为那儿风浪太大,请客官转往温岭搭船。”
萧银龙心中虽然莫名其妙,但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也就随口应道:“好,就这麽走
吧!”
说著,取出银子算账。
店小二连忙摇手道:“店饭账,那穿红的姑娘早付过啦,而且外赏不少,客官别操心
了!”
银龙料不会假,索兴来个毫不客气,淡淡一笑,装著熟识那“穿红的姑娘”似的,笑著
道:“她太客气了!”
说著走出店门,那店小二直送到门外,千嘱咐,万叮咛,要银龙回程再到杭州,一定再
来住店。
萧银龙出了杭州,果然不择官塘大道,就按著店小二所说的路道,翻会稽山,经临海,
转往温岭。
谁知沿途无论大小站,凡是三餐一宿,莫不都有人安排得妥妥当当,真少费多少心血,
免去不少麻烦。
第三天的黄昏,已到了温岭地面。
温岭乃是沿海的州分,六街三市,十分热闹,大小船只出海的码头,街道上商贾云集,
景象万千。
银龙原打算在靠近渡口找一旅店住了一晚,明日一早搭船渡海。
谁知也不过是踏上旅店的石阶,从内跨出一个锦衣花帽的汉子,却也斯斯文文的迎了出
来,一揖到地恭谨的道:“小的奉了岛主之命,在此迎候萧少侠!”
萧银龙有了连日的经验,也已司空见惯,毫不觉其突然,神情自若的略一拱手微露笑意
道:“有劳你了!”
锦衣花帽的汉子侧身让路,连说:“不敢!不敢!”
说著,一路缓步侧趋,直向码头走去。
银龙一声不响,跟在他的後面,暗地里却留起心来。
但见码头上的人潮,一见那锦衣花帽的汉子,全都恭敬的让过一旁,那锦衣花帽的汉子,
也不时向人群中的人招呼,或颔首示意,那像个江湖武林中的派势,直如地方上的绅士官宦
一般。
那锦衣花帽的汉子,来到海边,探手在怀内一摸,扬腕向空际一抖。
嘘……
一枝飞哨掠空射起,其音尖锐,声响高亢,他的好臂力,这一丢怕不有十馀丈高下,久
久才落於海水之中,溅起几点浪花。
哨声初了。
海面上锣声震天,一艘三帆八桨大船鼓浪而来,快如飞箭。
萧银龙一见,心中有数,原来那艘船,正是自己在福山海口所遇的一艘,装璜色彩一般
无二半点不差。
这时,三帆大船已驶靠了岸边。
船梯下垂,大船上一连纵下二十四个俊秀的童子,个个都是十三四岁左右,分两侧侍立
在码头上,齐声道:“请少侠登舟!”
萧银龙也不再客套,迈步走上扶梯,一如常人,步履轻盈,拾级而上,毫不炫耀功力,
也无丝毫戒备。
锦衣花帽的汉子一步一趟,如影子一般紧随身後。
二十四个童子也随之而上,扶梯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