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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们没有不省人事。相反,他们变得更活跃更吵闹,都面红耳赤的,房间里也越来越热。
我想我偶尔会打个盹儿:我开始觉得他们的声音,就好像你在睡梦里听到的,那种遥远的,有回响的声音。这时,他们中间某个人就会大叫一声,或者爆出一阵大笑。然后,其他人就会嘘她,叫她小声点,然后,这些人自己也会吃吃地傻笑一阵——这就令我猛地一震,又回过神来。
最后,我望着他们红彤彤汗津津的大胖脸,和湿漉漉的大嘴巴,心里巴望着手里能有一支枪,好把他们都毙了。
他们坐在那儿,呱唧呱唧地高谈阔论,谈论哪些女士新近又被他们打伤了,谈论他们如何打伤她们。他们又开始比手劲。他们手掌贴着手掌,看谁的手最大。然后其中一位又亮出胳膊。“让我们看看你的,贝琳达,”于是另一位叫道。贝琳达就是培根护士。他们都有这种悦耳动听的名字。你可想而知,在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们的母亲望着他们,还想着他们会长成芭蕾舞女主角。
“来吧,让我们看看。”培根护士还装出一副矜持的样子;随后她挽起衣袖。她的胳膊跟卸煤炭的工人一样粗,只是很白而已。她一曲前臂,肌肉就鼓起来了。“这是爱尔兰人的肌肉,”她说道,“我奶奶这边传过来的。”旁的护士摸摸她的肌肉,窃窃私语。
然后,其中一位说道,“我得说,有这么一条膀子,你快跟福洛护士有一拼了。”福洛护士是个眼睛会骨碌碌乱转的女人,她看护的病房就在楼下。人们说,她曾经是一座监狱里的女看守。
这时,培根护士脸上变了颜色。“有一拼?”她说道。“我倒是愿意看到她把胳膊放在我旁边,就这样。到时候我们再看谁的胳膊最粗,有一拼?好吧,我就跟她拼一拼!” 她的声音惊醒了贝蒂和皮瑞斯太太。她看了看,见他们动了动。“回去睡觉,”她说道。
她没看我,没见我半睁半闭的眼睛盯着她,希望她立马死掉。她又亮出胳膊,又把肌肉鼓起来。“有一拼,确实是啊,”她嘟囔道。她朝一个护士点点头。“你去把福洛护士叫上来。到时候我们就看到了。玛格丽塔,你去找根绳子。”那护士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嘿嘿傻笑着,出门去了。
过了一分钟,头一个护士回来了,后边跟着福洛护士,斯皮乐护士,还有我第一天到这里时,帮我换衣裳的那位黑脸护士。刚才他们聚在楼下喝酒。斯皮乐护士手捧着自己的屁股,看看周围,说道,“得了,你要是给克里斯蒂医生看到了!”她打了个嗝。“干吗要看胳膊?” 她剥开袖子露出胳膊。福洛护士和黑脸护士也照此办理。
另一个护士回来了,拿来一根带子和一把尺子,他们就轮流拿这玩意量他们的肌肉。
我望着他们这么做,就好象一个人在幽暗的森林里,不相信他自己的眼睛,看到了小精灵;因为他们站成一圈,提着灯,照照这人的胳膊,又照照那人的胳膊,灯投射出的光线有点怪异,照出来的影子千奇百怪。那啤酒,那闷热,那量胳膊的兴奋劲儿让他们又摇又晃又跳脚。
“十五寸!”他们叫道,声音渐渐提高了。接着:“十六寸!——十七寸!——十八寸半!——十九寸!福洛护士有十九寸!” 于是他们围起来的圈子乱了,他们放下灯,开始陷入争论——忽然间,也不是特别象小精灵了,倒是像水手。你会半信半疑地认为他们身上带着文身。
培根护士的脸前所未有的阴沉。她不高兴地说道,“至于胳膊,算了,这次我就让福洛护士占上风了;虽然我敢肯定,肥肉不应该当成肌肉一样算。” 她两手放在腰间搓了搓。“好了,比比分量如何?”她抬起下巴。“这儿有谁说她比我重来着?”
立马,有三两个人站到她身边,说他们比她重。
为证明之,其他人就试着把他们评出来。其中一个不干了。“这不好搞,”他们说道,“你们扭得这么厉害,我们都说不清了。我们要找个别的办法。你站到一把椅子上,跳下来怎么样?我们来看谁最能把地板蹦碎了。”
“要是这样,”黑头发护士大笑着说道,“你跳到贝蒂身上如何?看看谁能把她蹦碎了。”
“看谁能把她弄的吱吱咯咯叫!” 他们望着贝蒂的床。贝蒂一听到她的名字,早睁开了双眼——这时她又闭上双眼,开始瑟瑟发抖。斯皮乐护士嗤之以鼻。“她会被贝琳达弄得咯吱咯吱叫,”她说道,“每次都会。别找她,这不公平。找老威尔森小姐。”
“她会告密的!”
“要么,皮瑞斯太太。”
“她会叫喊的!叫喊是不——”
“找莫德!”
他们中的一位说了这句话——我不知道是谁——此前他们也哈哈大笑,不过这会儿他们快笑死了。我想他们互相看了看。然后斯皮乐护士开口了。“搬个椅子过来,”我听她说道,“好站上去——”
“等等!等等!”另一个护士叫道。“你在想什么呢?你可不能跳到她身上去,会弄死她的。”她顿住,好象舔了舔嘴唇。“倒不如,躺到她身上。”
于是,终于,我掀开蒙在脸上的床单,睁开眼睛。也许,当时我不该这么做。也许,毕竟,他们只是口出戏言作弄我。
可是我掀开床单,他们看到我在看他们;于是他们所有人又开始哈哈大笑,并朝我扑将过来。他们从我身扯下毯子,又从我脑袋下面抽走枕头,其中两个人躬身来抓我的脚,另外两个人抓住我胳膊。眨眼的工夫他们就得手了。他们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满身是汗和热气的野兽,有五十个头,五十个喷着热气的嘴,还有一百只手。当我挣扎时,他们就掐我。
我说道,“你们放开我!”
“闭嘴!”他们说道。“我们不是要伤害你。我们就是想看看培根护士、斯皮乐护士和福洛护士里谁最重。我们就是想看看他们里边谁能让你叫得最响。你准备好了吗?”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跟克里斯蒂医生讲!”有人给我一记耳光。还有谁猛地扯了一把我的腿。
“败兴的东西,”他们说道。“好了,谁第一个跳?”
“我来,”我听见福洛护士说道,旁的人都退后一小步,好给她让出地方起跑。她抹抹衣裳。“你们把她抓牢了吗?”她说道。
“我们抓牢了。”
“好咧。可要抓稳了!”
于是他们紧紧拖住我,就好象我是个湿床单,他们要绞干我似的。我的心情,在那一刻,实在难以形容。我确定,他们会把我的胳膊腿儿都从我身上拽下来。我确定,他们会拗断我的骨头。我开始吼叫,然后,我又吃了一记耳光,四肢被扯开去。
所以我陷入沉默。这时,福洛护士上了床,提着裙子,膝盖跪床,人骑在我身上。那床咯吱作响。她搓搓双手,咕碌碌乱转的眼睛盯牢我。
“我来了哦!”她说着,便作势要落到我身上。不过没落下来,虽然我把脸拧到一旁,屏住了呼吸,静待着这一下。
培根护士拦住了她。“不能用力。”她说道。“用力就不公平了。慢慢地落下来,要么就不玩。”
于是,福洛护士退回去,再慢慢地朝前倒下,自己用手和膝盖放缓落下过程,一直到她人全压在我身上。我屏住的那一口气,也全喷出来了。我心想,要是我身下是地板,而不是床,那她非得把我压死不可。
我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都开始乱跑了。
“求你——”我说道。
“她说求求你!”黑头发护士说道。
“这说明福洛护士得了五分!”
于是他们手里松了点力气。福洛护士亲了一下我的脸,放开了我,我看到她站在那儿,双手举过头,好似个拳击比赛冠军一般。
我吸了一口气,不由咳嗽起来,喷出了口水。这时候,他们又把我拽紧了,轮到斯皮乐护士了。
她比福洛护士还可怕些——不重,但是更难对付,因为她躺下来,她身体四肢,膝盖,胳膊肘和屁股,都狠狠地戳到我身上;她的紧身衣是那种硬的,还带着边儿,那边儿简直象锯子,要把我剖成两半。她头发里有发油,闻起来有股酸味,她喘气很大声,在我耳中听来,像雷公一样。“来吧,你个小娼妇,”她对我说道,“叫呀!”——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有点自尊心的。纵使她压了又压,我就紧咬牙关,就不出声。最后,护士们叫起来了,“噢!真丢人!斯皮乐护士压根就一分没得着!” 她用膝盖碾了最后一下,才骂骂咧咧地让开了。
我抬起头来。我的眼睛在喷着水儿,不过我能看到,在护士围成的圈子外面,贝蒂和威尔森小姐,还有皮瑞斯太太,望着这边,浑身打颤,却假装睡着了。他们是害怕有什么倒霉事会落到他们身上。我不怪他们。我头落到床垫上,又咬紧了牙关。这次来的是培根护士。她依旧面孔通红,她肿胀的双手如此之红,与她胳膊上的白皮肤对比分明,她应该戴手套的。她像福洛护士那样,骑在我身上,活动一下手指头。
“好了,莫德,”她说道。她抓起我睡衣的褶边儿,拉直了,放平整。她拍拍我的腿。“好了,那么,玛菲特小姐(Miss Muffet)。谁是我的自己人呢?”
然后她落到我身上。她落得比别人快一些,落下的冲击和她的分量非常吓人。我叫喊出来,护士们在一旁鼓掌喝彩。
“十分!”他们说道。
培根护士哈哈大笑。我感觉到她笑声引发的震动,好象擀面杖在捣;令我眯起眼睛,叫唤的更凶了。这时她又颠,故意的。护士们都兴高采烈的。然后她这么干来着。她两手撑起身子,这样她的脸就正对着我了,可她的胸脯、肚子和腿儿却还重重地压在我身上;她颠起了屁股。她以某中特定的方式颠着屁股。我猛然睁开眼睛。她斜睨了我一眼。“你喜欢这样,不是吗?”她说道,屁股还在动。“不喜欢?我们听说你喜欢呀。”一听此言,护士们都怪叫起来。他们又吼又叫,他们看着我,我看到他们一脸猥亵神色,我以前也见过,却从不明白其中含义。此刻我当然明白了;我立刻就猜到了,莫德肯定跟克里斯蒂医生说了什么,我猜到她说了什么,那次在克里姆太太家。
她说了这件事——她说了,当着绅士的面,作为把我搞成个疯子的手段之一——这想法令我备受打击,如万箭穿心。
自从我离开布莱尔,已遭受多重打击,但是这件事,在当时,确实是最沉重的一击。于是,我好似装满了火药,正碰到了火柴。我开始奋力挣扎,尖叫。
“放开我!”我尖叫道。“放开我!放开我!放开!” 培根护士感觉到我在扭动,她要笑死了。她用屁股又顶了我一下,力气更大了。我见她又热又红的脸正对着我的脸,便迎面撞上去。
她鼻子被撞破了。她惨叫一声。随后鲜血滴到我脸上。后来呢,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说不太清楚。我觉得拽着我的护士们都闪到了一旁,可是我觉得我一直在挣扎,一直在尖叫,就好象他们还拽着我。培根护士从我身上滚下去了;我觉得有人——很可能,是斯皮乐护士——打了我;但是我的癫狂仍在继续。
我有点印象,贝蒂开始大吼大叫——其他病人,旁边病房的,和着我们的尖叫呼喝,也嚷嚷起来。
我觉得护士们跑来跑去的。其中一位跟着大伙一拥而去时,我听她说道,“拿着这些瓶子和杯子!”
这时,肯定有谁惊恐万分,抓住了大厅里的手柄:传来一阵铃声。铃声招来了壮汉们,接着,过了一分钟,克里斯蒂医生来了。他正将衣裳往身上披。看到我,我还躺在床上踢打翻腾,脸上带着培根护士鼻子里流出来的血。
“她正处于发作期,”他叫道。“发得很厉害。万能的主啊,是什么原因让她发作起来的?”
培根护士一句话也不说。她手捂着脸,可是却盯着我的眼睛。
“什么原因?”克里斯蒂医生又说道。“发梦吗?”
“发梦了。”她答道。然后她望着他,又醒过神来。“噢,克里斯蒂医生,”她说道,“她睡觉的时候,叫着一个女士的名字,还乱动。”
这些话让我又不顾一切地尖叫。克里斯蒂医生说道,“好的。我们知道发病期的治疗方法。你们,还有斯皮乐护士。冷水浸泡。三十分钟。”
那几个壮汉,七手八脚地抓住我,把我拎起来。先前被护士压得太狠,这会儿,当他们把我向上提起来,我好象有些飘飘然了。
其实,他们是把我拖走的:第二天我在脚尖上看到了擦伤。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