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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野炎目眦尽裂:“老燕!挺住!”
明知道受了这么重的伤,燕深寒是不可能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其间必有陷阱,可是,此时此刻,他已什么都顾不上了。从怀里掏出一颗内伤灵丹,塞进燕深寒的舌下。想要背他走,却因为他的伤实在太重,怕震动他的骨头,不敢轻举妄动。心急之下,他伏下身,小心翼翼地将燕深寒抱了起来。
便在这个时候,从燕深寒的身下,那棵明开叶合树的背后,一把薄薄的弯刀刺了出来。
那夺目的光华,像飘摇在风中的樱花,凄美而潋滟。
西野炎要躲,便只有抛开燕深寒,然而这把弯刀会劈入燕深寒的身体,他必死无疑。
这么一迟疑间,刀已经到了近前,他反足在树干上一蹴,身形后仰,躲开要害,然后便眼睁睁地看着这把弯刀刺入自己的肋部,并向下拖去。
西野炎听到自己的肌肉被切开,骨头被砍断的声音,只来得及长啸一声,便倒了下去,即便是这样,因为派震动了燕深寒,仍然将他紧紧护在怀里。
树后,转过一个黑色劲装的修长男子,黑色的面具下面,一双眼睛带着繁华成空,曲终人散的悲凉,像深深沉沉的夜色,蕴着看不透的寂寞。
西野炎肋下喷血,全身的力气随着鲜血的喷出一点点消失,他一手挽着燕深寒,一手握紧了刀。虽然伤得很重很重,但是,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把握,他还是有的。
那人默默地看着他,忽然一个转身,消失在丛林中。
背影孤独而忧伤,像夜幕下,流浪在荒野中的狼。
西野炎骤然松开掌中的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替自己点穴止血,这样,他应该能支撑到附近的自己人听到啸声赶过来了吧。
血液的大量流失,令他的身体越来越冷,头脑一阵眩晕,贴着地面的耳朵,却仍然捕捉到远处传来的纷杂脚步声,他的唇边露出一丝微笑,放心地晕了过去。
昏迷中兀自模模糊糊地想:他为什么不杀我?
西野炎和燕深寒被送回玄月水屿的时候,方渐舞刚刚离开。
在三刻钟前,他收到来自沿海边陲的十万火急线报,
接天水屿的海船,在东海赤尾屿附近击溃一批东瀛海盗,救了一个来往于扶桑和中华贸易行商的海客。据此人说,扶桑岛国的将军正在秘密调兵遣将,疑似准备入侵中华,他便是得到这个消息,才迅速逃离倭国,要将消息送回国内。
此时,俞,戚两位抗倭主将犹在狱中,若倭寇来犯,我天朝军队无力相抗,沿海边陲国土子民将饱受蹂躏。
民族大义当前,所有个人恩怨都要暂时放在一边,方渐舞将事情匆匆交待以后,便连夜带人赶往沿海,部署接天水屿在海上的力量,亲自坐镇,筹划抗敌。
枫雪色“看”到生死难难料的西野炎和燕深寒,虽惊不乱,第一件事,是请暮姑娘救治两个兄弟;第二件事,便是派人通知炽焰天,深冰界两大世家。同时将倭寇拟再犯我中华的消息,快马加急传送出去,并暂时代替方渐舞,西野炎和燕深寒,调集四大世家及江湖人手,迅速协同海岸联防。
平静的中华武林默默酝酿着一场滔天的血战。
枫雪色站在玄月水屿听涛阁的门外,静静地等待着。
除了等,他已没有别的办法。
已经三天了,听涛阁的门窗紧紧关着。
暮姑娘带着两位丫环连同岳阳城能找到的所有名医,在听涛阁里一直都没有出来。
不知西野炎和燕深寒怎么样了。
他们的伤是如此之重,以至于他初“看”到他们的时候,还以为这两个兄弟已经去了!
他们的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三天前,他们能够撑着一口气被救回玄月水屿,没有道理在这么多医生的全力抢救之下,反而抗不过去。
只是……为什么已经过去那么久,听涛阁的门仍然没有打开?
枫雪色一颗心如焚似裂,面上却是一派镇定。反倒是那千里追魂冯绝崖沉不住气,不住地在门外走来走去。
“吱呀”一声,他提供的门终于开了。
冯绝崖喜悦地道:“小姐!”
“冯伯!”
晨暮晚声音微弱,脸颊深陷,面色灰白,似生了一场大病般。
她的两个丫环跟着后面,一个手捧着装满血水的木盆,另一个手中是一大包染血的棉花布带。
“暮姑娘,谢谢你!”枫雪色真诚地道。他看不见,却听得出她声音里的疲累。所以,不管两个兄弟是否得救,他都真心的感激她!
晨暮晚敛衽微笑:“枫公子,客气了!”
“他们—怎么样了?”
“西野公子所中之刀,深入内腑,更兼失血过多,本来极险,但我已将伤口血脉接驳,伤口缝合,如今只要静静调养,生命倒无碍了;燕公子伤势较重,四肢骨断一百零八截,要愈合如初,也难,也不难。”
枫雪色听两个兄弟生命无忧,心顿时定了,问道:“此话怎讲?”
晨暮晚三日三夜未睡,体力已到极限,勉力支撑道:“暮晚小时,曾被父母仇人所掳,被救回来时,身上的伤比燕公子还有重,家母费尽心机,又精心配置翠菁紫玉膏,才使暮晚身上的骨骼复原。翠菁紫玉膏,其中几味药稍加增减,便可给燕公子使用。只是—”
晨暮晚眼前突然一黑,脑中一阵眩晕,身子摇摇欲坠。
枫雪色感觉极为敏锐,听她突然没了声音,足跟一旋,手臂伸出,刚好扶住晨暮晚的纤腰。
晨暮晚身子一晃,几乎跌倒在他的身上。
两人呼吸相闻,她凝视着他俊美的雪颜,忽然想起在仙云老店初识之时,他便是这样,在自己将要摔倒的时候,轻轻伸出一只手,托住自己的腰背。
她的一颗芳心怦然而动,苍白的颊上飞起两抹桃花。一只手扶着廊柱,挣了一挣,回头望见冯绝崖和两个丫环似笑非笑的古怪神色,脸上烧得更加厉害。
枫雪色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羞涩,虽面无异色,却轻轻抽回手臂,若无其事地道:“只是?”
“只是?”蓦然想起先前的话题,晨暮晚伸手按在火烫的颊上,定定神,道:“——只是,暮晚的骨骼虽然复初,身体却一直极弱,经家母多方调治,近年虽大有起色,然仍离不开药物。燕公子一代英雄,若病似暮晚,只怕……不妥。所以,暮晚想,枫公子西野公子和燕公子最好还是去悲空谷一趟,由家母诊治才好!”
枫雪色沉默了片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想马上去悲空谷!只是,当此多事之秋,又如何能抛下一切,立刻上路?
两个兄弟重伤之下,也不宜舟马劳顿。而且,当务之急,是找出谁伤了他们。
凭西野炎和燕深寒的武功,此人竟然能连伤二人,武功和智谋是何等恐怖!
这样一个敌人在暗处,让他如何能安?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
午夜,深暗的大殿,门窗紧闭。
殿角的金兽腹内焚着上好的南洋檀香,烟气缭绕,暗沉沉香盈满袖。
朦胧的烟雾中,大殿正中那人沉思地看着桌上极薄的羊皮纸卷,很久没有说话。
殿中所有的人都屏息静气地看着他,不知道那羊皮纸卷上究竟写的什么。
良久,那人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沉缓地道:“燕深寒,已经解决;西野炎,伤重难愈;方渐舞,自顾不暇。再加上枫雪色,眼睛已经瞎了!这四个人一乱,等于拔掉了接天水屿,枫雪城,深冰界和炽焰天四大世家的利齿与尖爪。”
一个人兴奋的道:“夜不愧是您的王牌,以一己之力便挑了四大世家,真是出手不凡!”
另一个人却有些不以为然:“夜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们?”
那人心情甚好,道:“你们倒是猜猜看,夜为什么留下那几个人的命?”
第三人想了一想,试探地问道:“莫非,是因为杀了他们,反会激起四大世家的强烈复仇,于我等所谋之事不利。这样让他们伤病难愈,反而牵制了他们的力量?”
那人微微点头,意甚嘉许。
一个高个子恭声道:“枫雪色,燕深寒,西野炎和方渐舞四人都已不足为惧,只是听说,悲空谷的人恰好在接天水屿,所以—”
正中那人倦倦道:“所以——让夜把悲空谷那对夫妻也做了吧!”
他看看众人,再道:“四大世家的接班人虽然伤的伤病的病,但是其根本实力未曾动摇,接下来,是该挖他们的根了!”
“是!”底下人齐声答道。
那人食指微屈,在紫檀软椅的龙行扶手上轻轻地扣着。他的盟友已经不耐烦了,只要再把这些障碍扫平,他谋划多年的行动便可以实施了。
这万里江山,实在美地诱人,值得他用任何代价换取!
江湖天很晴Ⅱ22009…07…13 10:39 朱灰灰神智清醒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眼前霞光刺目。
即使隔着眼帘,那一片橘红的光芒仍然让她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地微微侧头,避开光线直射。鼻子也痒痒的,打了两个喷嚏,伸手揉揉鼻尖,不情愿地睁开双目。
旭日高照,朝霞似火,天空是一种流金溢彩的蓝。
看太阳的高度,现在应该已近巳时,原来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朱灰灰怔了片刻,猛然察觉身下所触之地微微起伏,左右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条船上。不禁吃了一惊,便想跳将起来,可是四肢酸软无力,胸口烦闷欲吐,别说跳起来,连动一动都很困难。
她躺在船板上不住叫苦。又怎么了这是?
昨天晚上,明明好端端地听人家弹琴吹笛来着,虽然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可是再这么着,也不可能一觉醒来,便到了船上……
在她的人生经验里,但凡有怪事发生,便多半要是倒霉了!担心之下,咬牙闭气,努力了半天,终于成功地乌龟翻身,从躺着改成趴着。
抬头打量周围,触目之处,是一个清癯的背影。
那个人身形高瘦,着一袭青色的衣衫,淡远得像是极目处那抹山黛的颜色,手执钓竿,悠然自得地垂线于水面很有飘然出尘之感。
这人是谁?
不认识!
自己这么会在船上?
不晓得!
花花哪里去了?
不知道!
朱灰灰在心里自问自答了几句,却越发搞不清状况。
她揉揉眼睛,摸摸头:“喂,那个,你……请问……这是哪里?”
那人依然面对这平静的水面。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地道:“你受了很重的内伤,最好乖乖地躺在那里,不要乱动!”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听上去年纪已是不轻,却中气十足,言语之中充满这温柔抚慰,这不经意透出的缕缕温暖,便如枫雪色一般,令朱灰灰莫名其妙地感觉心里一热。离开“去了水兴”之后,一直郁结在心里的委屈陡然冲了出来,再也无法抑制。她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鼻子也酸酸的,扁扁嘴,忍了半天,终于趴在船上,噼里啪啦地掉期了眼泪。
那人没有听到回答,回过头来,发现她正在抽抽搭搭,微微怔了一下,柔声地安慰道:“小姑娘,你不要哭啊!你的伤只要好好调养,很快就回好的。不要担心!”
这个人约有四十来岁,颏下留着微髭,相貌清俊秀雅,便像夜光杯中浓冽的波斯美酒,历经千山万水,历经千年百年,积淀着岁月的流光;积淀着丝绸之路的风霜,却越来越透着从容,云淡风轻的醇香……
他那霞光下一抹山黛般的笑容令朱灰灰微微一呆,略停了停,可是那一双慈祥的眼睛,却让她眼泪流得更多。
“伤很疼吗?”这位先生的声音越发柔和。
朱灰灰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伤是不太疼,可是却不知道这么回事,心里非常难受,闷闷的,烦烦的,眼泪想止也止不住。
那先生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半晌,摇了摇头:“凝妹,你来看看这孩子!”
朱灰灰之觉有微风轻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