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李江国狠狠地把帽子扯下来,擦满脸的汗水,说:“抓住机会就揍他!”
战士们一直集中注意力向敌人射击,只有周大勇向李江国喊着说话的时候,他们才注意到连长在自己身边。战士们觉得连长站在他们身边,那就是不可摧毁的靠山。一股力量通过了战士们周身,他们互相丢着兴奋的眼色。
周大勇望着战士们,只见他们浑身是土,脸上漆黑。有些战士肩上、背上都是混合着泥土的血,但是他们还趴在卧射工事中射击。
人刚走到危险边沿的时候心脏猛烈跳动,可是当危险包围了他的时候,他反倒思想单纯意志集中,对本身生死问题全不在意。周大勇跟他的战士们,现在的心情正是这样。周大勇喊:“同志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用刺刀杀出个威风来!”
战士们喊:
“连长,我们会结结实实地整治敌人!”
“老虎嘴上拔毛,有他好受的!”
“刀快不怕他脖子粗!”
敌人炮兵拚命轰击的时候,我军战士们抬不起头,敌人步兵趁这机会向前爬;当敌人炮火一停止,二三百匪徒便向李江国据守的阵地中间扑上来了。等到敌人爬到我军阵地前边三四十公尺,李江国喊了声:“打!”战士们投出了排子手榴弹。烟雾腾起了,炸弹的破片在空中呼啸。敌人有的连滚带爬地往回退,有的死死地贴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这是短促反冲锋的好时机。可是爬起来冲锋并不是容易的事;端上刺刀眼对眼戳穿敌人的胸膛,更不是容易的事。
李江国正要跳出掩体,周大勇已经抢先跳起来,用尽平生力量喊:“英雄们,冲呀!”他这喊声像晴天炸雷一样,吓破了敌人的胆,激起了战士们的威风。周大勇向前扑去,李江国也带领着战士跳出工事,向敌人扑去。烟雾、灰尘、喊声、闪着寒光的刺刀……人民战士的力量是这样猛,这样不可抗拒,好像,这不是一二十个人民战士的冲击力量,而是成千成万人民战士的力量统统集中到这小小的战场上来了。敌人慌乱了,扭头逃跑……敌人督战队用机枪扫射他们溃逃的士兵。但是,连死亡也堵不住那像潮水一样倒流的人群。……
猛烈的战斗是不间断的。敌人督战队逼迫着士兵又向李江国阵地的右翼攻击。那里,两个战斗小组支架着百十名敌人的攻击。
李江国说:“连长,你在这里指挥,我带一个班去增援!”
周大勇拦住他,说:“我去!”他不容李江国分辩,就对身后的十多个战士喊:“跟我来!”
宁金山的脸擦伤了,他提着手榴弹跟同志们从工事中跳出来。周大勇看他蜡黄的脸上还有血,就说:“宁金山,不要去,休息一下!”
“连长!我是来打仗,不是来休息!”
周大勇很想命令宁金山下去。转念一想:我们几十个人能顶一两千敌人的进攻,莫不就是靠这些英勇不屈的人么?人很少,现在谁又能休息呢?只好让他去。
周大勇带领战士跑到右翼阵地的时候,敌人已经突破我军阵地。李玉明正率领战士们和敌人肉搏,六七把刺刀在敌人群中左冲右杀。……
周大勇率领战士赶上去,大声喊:“共产党员们,革命战士们,杀呀!”
战士们听到连长的声音又得到新的力量支援,很快就把敌人压下去了。
过了几分钟,敌人又开炮轰击了。炮弹爆炸声,树枝断折声。几块大石头被炸成了碎片;一棵碗粗的树被炮弹连根拔起,摔在一旁。泥土、弹片、石片,像暴雨一样落在战士们头上。
把敌人打下去了,这一回合我们总是胜利了,战士们高兴地向连长打招呼。
有的战士在议论:
“好危险!”
“危险?我们用刺刀把危险送给敌人了!”
周大勇很喜欢战士们这些豪勇的谈话。他觉得,没有他们,他周大勇是根本算不了什么的;有了他们,他周大勇就可以移山开路,打遍天下。他双手撑住土坎,紧张地观察着。在战士们看来,连长眼里射出的那两道光,就像两把锋利的刺刀。敌人要向前扑,那两把锋利的刺刀就会戳穿敌人的胸膛。
连长,他是大伙的指望。
战士们挖了一条不很深的战壕。周大勇顺战壕跑去。多怪!有的战士吹大话,有的说些没头没尾的笑话,有的战士把自己被子弹打穿的学习本拿出来整理。有一个战士在谨慎小心地修理他的坏钢笔。他一面修理一面向身边的战友夸奖他的手艺,讲述他这支钢笔的来历。有的战士在争夺那宝贵的纸烟头。
“多大的一个烟头呀!一人抽一口,不准抢!”
“同志们,有朝一日我当了纸烟公司经理,大伙都来抽烟,不要钱还管饱!”
“好,说话算话,不能变卦!”
一阵愉快、轻松的感觉掠过周大勇的心头。这种感觉使他联想起政治委员李诚说的话:一个无产阶级战士的意志力量,比敌人一个美械师强有力得多。
周大勇顺着战壕向伤员跟前走去。
代理班长李玉明刚给一个重伤员扎完了绷带,正在说什么。
李玉明报告说:“连长,我枪毙了张连中!”
原来敌人一突破我军阵地,新解放战士张连中,把枪一扔,向敌人举起手。李玉明严厉地喊:“张连中!”张连中没有回答,还举着手。李玉明满身的火直向头上冲,他端起枪“叭”的一声,张连中应声而倒。
李玉明望着周大勇,重复地说:“连长,我枪毙了他!连长,我心里……”周大勇双手像老虎钳子似的,抓住李玉明的肩胛,盯住他的眼,说:“对,你作得对。无情地对付叛徒!无情地对付叛徒!”
宁金山在一旁说:“玉明!难过什么?经不起打熬的人,迟早总是要和我们分路的!”
周大勇想:几天以前,李玉明和很多陕北农民一块参军的那会儿,还笨手笨脚的。他第一次参加战斗时,趴在战壕中抱住头,屁股朝天,怕得要死。部队冲锋的时候,他没有揭开手榴弹的保险盖,就把手榴弹投出去了。可是现在,他变得这样坚定、沉着。
通讯员跑来了,他满头大汗,向周大勇报告:“王老虎说,请连长赶快带上部队撤退!”
周大勇把阵地左右翼的战士,都收拢在李江国守着的阵地中间的高地上。他喊:“同志们,背着伤员的同志走前边,共产党员走后边,一口气冲出去,不准掉队!”
李江国抢前一步,说:“连长,你们走,我带两个班掩护!”
周大勇紧紧地握着李江国的手,说:“千斤担子统放在你肩上了!”
“连长,没有金刚钻,就不能揽这磁器担。我敢担起这个担子,就有把握担出个名堂!”
周大勇说:“好。你支持十几分钟,就顺着我们走的路线往下撤!”
正是晌午,黄惨惨的太阳挂在头顶。天空朵朵云彩飞驰,地下雾腾腾的热气上升。
周大勇带上战士们向西南撤。被王老虎拦腰斩断的敌人正从两头猛攻,企图堵死王老虎他们打开的缺口。……很快,两头猛攻的敌人就会合了。王老虎打开的缺口被敌人堵住了。周大勇看得分明,他趁敌人还没有站稳脚,就冒着左右的侧射火力,率领战士们端着刺刀向敌人猛冲。杀声、喊声、排子手榴弹爆炸声……敌人慌乱了,各自寻找有利地形。一个又粗又高的敌人军官,光着脑袋,穿一件黄单衣,一手提枪,一手提大刀,像个黑夜拦路杀人的恶魔一样,在烟雾中呼喊,想让他的士兵像他一样,挺起胸膛,阻挡我军。周大勇一枪撂倒了这个敌人,带领战士们,踏着趴在地上的敌人冲出去了!
很快地,李江国也带领战士们跟上来了。
周大勇率领战士们突围以后,他看到,在这平漠漠的地方,白天要摆脱敌人是不容易的。
周大勇心灵眼明地率领战士们,抢先占领了一个村子。他想:有一个村子作依托,便可以争取时间,坚持到天晚。
坚持到天晚就是胜利。四
村子里到处都是子弹箱、国民党士兵的烂鞋子、破军衣、乱七八糟的棉花、衣服、鸡毛、打死的牲口。烧起来的房子,冒烟吐火……老乡们跑光了。
战士们到处找水喝。可是哪里有一点水呢?敌人经过这个村子,把水喝光,把水缸打破。找水窖吧,国民党匪军把他们死去的十多个伤兵都丢到水窖里。战士们从拂晓到现在整整战斗了九个小时,米面屑没进口,肚子饿得发烧,渴得喉咙直冒火。
战士们坐在台阶上,他们把面袋取下来,一把一把地把生面粉往口里填;嘴边、胸腔的衣服上都是白扑扑的面粉。有的人还苦中作乐:“多擦点粉,去扭秧歌!”
周大勇进了村子,立刻和王老虎、李江国查看地形。这是一个有三十来家人的村子。村子周围有一丈多高的围墙。村北百十公尺远,有一条东西横着的沟。村东是开阔地。村西南五十公尺远有一个小庙。小庙右侧是一条沙梁。周大勇让李江国带领一个班配备一挺机枪固守村西南的小庙和沙梁。他跟王老虎带领多一半战士们坚守村子。战士们紧张地掏枪眼,挖单人掩体、战壕、避弹坑。
周大勇爬在围墙上看:敌人大概有两个团的兵力从东、西、南三面向村子进攻。
敌人几十门大小炮,把成吨的钢铁向村子里倾倒。蒋贼的美国造飞机也疯狂地在村子上空投弹扫射。村子里房屋倒塌了,燃烧着。地下的土被炮弹翻起来变成了黑色的。火药味和灰尘呛得人出不来气。
敌人盲目地射击后,便举行攻击。敌人的两次攻击,都让周大勇指挥的英雄们打垮了。接着敌人便一连十多次,用机关枪赶着士兵们整营整连轮番不息地向上拥。
周大勇站在阵地前沿跟战士们并肩射击。他身上涌起狂潮般的力量,脸像锅底一样黑,眼睛喷火,满身泥土。枪弹在他头上嗖嗖地飞过,他连头也不低。他的耳朵让炮弹震得轰响,听不清子弹叫。猛的,五六颗重炮弹落在围墙边爆炸了,墙被打倒,气浪把周大勇掀在一边。他被深深地埋在土中,可是他从土中钻出来一跃而起,喊:“同志们,共产党员们,坚决打呀!”
战士直起身子投弹,有的跳出工事端着轻机枪向敌人扫射。
“寸步不退!杀死敌人!”周大勇的一切情绪、想法,都紧紧地凝结在这一点上,危险的感觉,完全消失了。
这时村西南小庙边的战士也在猛烈战斗,刺刀在阳光下闪光,战士们的身影在炮火中闪动。……
通讯员小成从李江国坚持的地方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连长,敌人突破小庙那里的阵地……阵地……李排长说……说……”周大勇忽地转身,一把扼住小成的胳膊,很凶地问:“你慌什么?李江国说什么?要增援吗?”
“不,不。李排长说,请连长放心,他会把敌人打下去,他会守住阵地的。他说,有他就有阵地!”
周大勇又派小成告诉李江国:“要他再坚持一小时!”
李江国指挥十二名战士,打退了二百多敌人的六次进攻。
敌人吃了亏,变得更滑头了,不再瞎扑乱闯地冲锋了。他们发动第七次攻击以前,先用迫击炮、九二式步兵炮摧毁小庙子。小庙的房顶被炮弹掀去了。敌人又用平射炮炮弹一层一层地摧毁庙墙。小庙墙壁被炮弹打成锯齿形。碎砖块、弹片阵雨似地落下来。
李江国脸上很脏,淌着汗水,嘴唇擦破了点,流着血。在这一眨眼工夫就有成十次可能死亡的危险中,他脑子里激荡起来:想唱歌,想喊,想大声咒骂,保持不住情绪的平衡。可是,他一看战士们,立刻一切个人安危的想法都飞了。“战士们需要支持,战士们望着我!”这想法给了他很大力量。他身材显得格外高大,动作沉着敏快,神情严厉。
他号召:“同志们,这是考验我们骨头的时候了!”
他带领战士们用破砖把墙垒起来。……敌人炮火摧毁了墙壁,他们又垒起来,摧毁了,垒起来,……炮弹打得砖块扬起,有三四个战士的头被砖块碰破。李江国被炮弹掀起的气浪摔倒了好几次。小庙的木料也烧起来了,站在浓烟烈火中的人民战士,猛烈地奋战。
李江国喊:“同志们!手榴弹、刺刀、石头,有什么武器用什么武器。人在阵地在!”
战士们也像英雄的李江国一样:什么日常的情绪,什么个人安危,都让尖锐的生死斗争挤掉了。现在他们除了痛恨敌人、杀死敌人以外,没有别的任何想法。
战士们没有子弹了。一个战士建议:“李排长,我去连长那里领子弹!”
李江国凶狠狠地喊:“连长又不会生子弹!”
“可是没有子弹……”“没有子弹也要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