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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时,台下响成一片,有说该忍受的,有说不该的,还有
两者都可以的,高叫什么“掷铜钱来决定吧”,于是一片议论之声,七嘴八
舌。又如,当他自问道像他这样的家伙,匍匐于天地之间,有什么用处时,
台下又轰鸣般地响起“对啊,对啊!”的鼓动声。当他又出现在台上,扮作
所穿的长袜掉了下来的样子(根据通常做法,就是把袜子的上方折起来,一
般用熨斗烫一下,表示袜子的脱落状),顶层楼座上又响起一片议论,说这
条腿苍白得很,莫不是鬼魂出现把他的腿吓白的。当他在台上接过八孔竖笛
——很像是刚才交响乐队演奏用的那一支小黑笛,从门口递进来的——台下
的观众又叫喊着要他演奏一曲《统治不列颠》。当他告诉被叫进王宫的戏子
们不要老是把手在空中挥摇时,那个刚才闷闷不乐的男观众又叫了起来:
“我看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你比他还糟糕呢!”我不得不伤心地说,每逢
遇到这种情况,沃甫赛先生总是被大家哄笑一顿。
可是更大的考验是在墓地的一场中。场景像是一处原始森林,一边是一
间教堂的洗衣房,另一边是一扇栅栏门。沃甫赛先生出场时,穿了一件宽大
的黑色斗篷。观众一看到他在栅栏门露面时,便怀着一片好意对掘墓人提出
忠告:“你们要当心!那个殡仪馆的家伙来了,来检查你们干的活儿了!”
唉,在我们这样一个已经立宪的国度里,众所周知沃甫赛先生在对着骷髅说
教了一番、把骷髅丢回原处后,是不能不从胸口掏出一块白餐巾擦擦手上的
灰尘的。这一举动无可非难,也必不可少,然而还是引起了台下的不满,竟
然叫起来:“茶——房!”遗体运来安葬时装遗体的是个空黑箱子,上面的
盖子被晃开了又引起一阵哄笑,特别当观众发现在抬棺木的人中居然又有那
位令人讨厌的青年贵族,哄笑声更是一阵高过一阵。在交响乐队旁边,紧靠
着墓地的地方,沃甫赛先生正在演和雷欧提斯决斗那场戏,几乎每一个动作
都引得观众发笑,直到他一剑把国王从大菜桌上刺翻在地,然后他本人也慢
慢地咽气为止,观众的哄笑取乐之声没有间断过。
在演出刚开始时,我们曾出微力,为沃甫赛先生喝彩助威,不过形势于
此不利,便无法再坚持下去。于是我们只有坐在那里,对他留一份同情的
心,但事实上我们也不得不笑,而且时时笑得合不上嘴。我甚至笑得忘了
形,因为整个演出实在太滑稽奇妙了。在我内心有一个印象,沃甫赛先生所
朗诵的台词有时的确很不错,当然我夸奖他并非我们是老相识的缘故,而是
我以为,他把台词念得很慢,很凄凉,有时像上山一样直入云霄,有时又像
下山一样直落千丈,这是任何一个人在生死关键时刻表现任何情感时都做不
到的。最后这出悲剧终于结束,大家正冲他又哄又闹,我对赫伯特说道:
“我们快走吧,免得碰到他,”
我们匆匆忙忙走下楼梯,但也没法走快,因为人太多。一到门口就看到
一位犹太人模样的男子站在那里,一双浓眉真像抹上去的一样。我的眼睛早
就看到了他,等我们走过时,他便对我们说道:
“你们是皮普先生及其朋友吗?”
皮普先生和他的朋友不得不说正是他们二人。
此人对我们说:“沃登加弗尔先生希望能有幸见见两位。”
“沃登加弗尔?”我喃喃地说着,不知是何人。这时赫伯特对我低低说
道:“怕就是沃甫赛。”
我答道:“哦,说不定是的。对不起,我们跟着你去。”
“只有几步路。”我们走进一条边角小巷,他回过头来对我们说:“他
的扮相如何?我是替他化妆的。”
老实说,我弄不清他的扮相怎么样,只觉得像个穿孝服的人;还有,他
的颈项上有一条天蓝色的丝带,吊着一块丹麦的王徽,上面画着一个太阳或
是一颗星,样子活像在火灾保险公司保过险一样。尽管如此,我还是赞扬说
他的扮相可真不坏。
“他走到坟墓那边去时,”我们的这位带路人说道,“把身上的斗篷一
亮出来,可多棒。不过,我从边上看过去,觉得他在王后的寝宫中青到鬼魂
时,本来还可以使那双长统袜表现得更帅一些。”
我只有打个哈哈同意他的话。我们经过一扇又小又脏的弹簧门,进入一
间像个小箱于式的房间,闷热得很。沃甫赛先生正在里面脱下戏装,从丹麦
人再变回英国人。房间小得无法挤身入内,只有开着箱子盖式的门,一个从
另一个的肩头上欣赏他的卸装。
“两位先生,”沃甫赛先生对我们说道,“能见到两位是我莫大的荣
幸。皮普先生,请你原谅我如此冒昧的邀请。一方面因为我很早就和你相
熟,二方面戏剧这个东西是大家承认的,无论贵族之家还是有钱人家,都把
戏剧当成风雅之事。”
这时,这位沃登加弗尔先生正拚命地脱下自己身上的王子丧服,弄得全
身是汗。
“沃登加弗尔先生,把长统袜剥下来吧,”长统袜的所有人说道,“再
不脱,就要绷破了;一绷破就绷掉了三十五个先令。演莎士比亚从来就没有
用过这么好的袜子。你在椅子上坐稳,让我来给你脱。”
说毕他便蹲下自己的腰身,开始为这个受害者剥长统袜。刚刚剥下了一
只,这个受害者坐得不稳,便连椅子带人向后面倒下去。幸亏房间小得没有
地方倒,所以椅子也倒不下去。
直到此时我一直在担心要对这出戏有所评论,可是沃登加弗尔却得意非
凡地望着我们大家,说道:
“先生们,你们在台前观戏,感觉怎样?”
赫伯特从我身后说道:“好极了。”同时用手指头戳了我一下。我也依
样画葫芦地说:“好极了。”
“先生们,你们看我这角色表演得如何?”这位沃登加弗尔问道,摆出
的派头如果说不是十成,也有八成。
赫伯特在我身后说道:“气势宏伟,生动细致。”同时又用手指戳了我
一下。所以我也胆子大了,仿佛自有独特高见,非得一鸣才行,我说:“气
势宏伟,生动细致。”
“今天得到你们二位先生的嘉奖,我实在太高兴了。”沃登加弗尔用威
风凛凛的神气说着,尽管这时他的背已靠在墙上,而且两只手还紧紧抓住他
的座椅。
“沃登加弗尔先生,我倒有一件事和你谈谈,”蹲下腰身的人说道,
“我觉得你的演出有缺点。听我告诉你!我不担心有人会有不同意见,我反
正要直言不讳。你演哈姆莱特的缺点是两条腿放偏了。上次的一个哈姆莱特
也是我给化妆的,在排练时也是犯同一个错误,于是我就在他的两只脚胫骨
上贴上两张大红封条。在又一次的排练时,也是最后一次彩排时,老兄,我
就从正厅前座跑到后排去,一看到他表演时向着侧面,两腿放偏,便大声叫
道:‘看不到红封条了!’当天晚上演出时,他的表演果然极佳。”
沃登加弗尔先生对我微微一笑,仿佛是说“这是个忠实可靠的混饭人,
对于他这种信口雌黄我还是可以宽恕的”。然后,他大声地对我说:“对于
这里的观众来说,我的见解古典了些,也含蓄了些;不过他们有待提高,他
们有待提高。”
赫伯特和我一齐说,这是自然的,他们一定会提高的。
沃登加弗尔先生说道:“两位先生,你们有没有发现在顶层楼座里有一
个人,在演出葬礼那场时一个劲儿地捣蛋,我是说在台上演出葬礼那场时,
他在台下一个劲儿地乱起哄。”
我们也就顺着说,好像是注意到有这么个人。我又补充说:“他喝醉
了,一定喝醉了。”
“哦,先生,他是不会喝醉的,”沃甫赛先生说道,“他的雇主对他留
着意呢,先生。他的雇主不会让他喝醉的。”
“你认识他的老板吗?”我问道。
沃甫赛先生闭上他的双眼,然后又睁开来,他的这两项仪式表演得慢慢
悠悠。“先生们,你们一定注意到,”他说道,“有一个不学无术胡乱吼叫
的蠢驴,声音沙哑,表情卑鄙奸诈。我不想说他巧妙地扮演了,而是说他巧
妙地完成了丹麦国王克劳狄斯的r■le(角色),请原谅我用了一个法文词
汇。先生,这就是他的雇主。这就是我们干的这一行!”
我说不清楚要是沃甫赛先生正处于心情沮丧的情况之下我会不会对他表
示更大的同情,只是觉得此时对他是够同情的了。趁他正把背带背上,并因
此把我们给挤到了门外的这一短暂机会,我便问赫伯特是不是把他请到我们
那儿去吃夜宵?赫伯特说这样可以对他聊表寸心。于是我便邀请了他,他也
欣然答应,和我们同往,把衣领裹到齐眼睛的地方。在旅馆里我们尽量招待
他,他待在那里和我们一直谈到凌晨二时,一方面大谈他个人的成功,另一
方面则是他的发展规划。他当时所讲的详情我已忘记,但有一点却记得很清
楚,即随着他登上舞台,戏剧便开始振兴;而随着他离开舞台,戏剧将趋于
毁灭。只要他一离开人世,戏剧便将一蹶不振,永无机会复兴。
一切结束后,我终于痛苦地上床睡觉,痛苦地思念着埃斯苔娜,痛苦地
梦到我的一切所谓遗产都成为泡影,而我不得不和赫伯特的未婚妻克拉娜结
婚,否则我只有扮演哈姆莱特,由赫维仙小姐扮演鬼魂,而我站在两万观众
之前,连二十个词的台词也说不出来。
第三十二章
一天,我正忙于在鄱凯特先生的指导下读书时,收到了一封由邮局送来
的信。只看一眼信封,就使我忐忑不安,身上冒出冷汗。因为,尽管信封上
的笔迹我从来没有见过,但我已经预感到这封信是谁写来的。信纸上根本没
有写“亲爱的皮普先生”、“亲爱的皮普”或者“亲爱的先生”等字样,甚
至连“亲爱的”这类词都没有,一开始便写道:
“我将于后日搭乘中午马车赴伦敦。我想你曾答应</PGN会来接我,是
吗?无论如何郝维仙小姐对你的承诺有印象,所以我遵命写信通知你。她要
我向你问好。
埃斯苔娜”
我想如果时间允许,为了她来伦敦这一光辉时刻,我也该订做几套华美
服装。当然这已经来不及了,只有用原有的旧衣服将就一下。这一突然事件
使我的胃口顿减,直到她来的这天,我的心境一直紊乱一片,无法平静下
来。而这天到了之后,我的情况只有更糟,马车还没有从我的故乡蓝野猪饭
店开出,我就到了齐普塞德的伍德街驿站旁边溜达。我心中自然有数,可是
总感到不放心,所以每隔五分钟就要看一下驿站马车是否已到。在这种方寸
已乱的情况下,好容易挨了半个小时,倒好像等了四五个钟点一样。就这
时,只见温米克朝着我走来。
“喂,皮普先生,”他说道,“你好!真没有想到这里也成了你的游猎
地区了。”
我连忙向他解释,我正在等一位朋友,此人所乘马车即将抵达。我又问
起他的城堡和那位老人家。
“哦谢谢你,都好都好,”温米克说道,“特别是我的老爸爸,他精神
可好啦,今年生日一过就整整八十二岁了。我正在合计,准备放八十二炮祝
贺他的生日,当然要看四边邻居有没有意见,还要看我的这门炮吃得消吃不
消。无论如何,这可绝不是伦敦的话题。你猜我现在上哪儿去?”
“自然是去事务所了。”我看他是朝着那个方向走的,所以才这么说。
“差不多,”温米克说道,“我正要到新门监狱去。我们正接受一桩盗
窃银行的案子,我刚才在来的路上对事发现场做了一次视察,现在赶去和案
件当事人交换点意见。”
“你们的当事人就是犯案的强盗吗?”我问道。
“不不,这怎么会呢,”温米克用很冷淡的语气说道,“他只是被人控
告而已,你和我也可能被人控告,我们谁都会被人家指控,这是人尽皆知
的。”
“可是现在我们两人谁也没有受到控告。”我答道。
“哦唷!”温米克说道,用食指戳了一下我的胸口,“你真有心眼儿,
皮普先生!你高兴到新门监狱去看一下吗?你有时间吗?”
确实,我有很多时间,所以他一提出这个建议,真使我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