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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大前程---狄更斯-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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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伯特又说道:“他偏要自己切乳酪,怎么能不得到这个结果呢?他的 
右手得了痛风病,其实他全身都有痛风病,文偏要自己切一块双层葛罗斯特 
乳酪,怎么能不伤到自己呢?” 
    现在他好像又割伤了自己,因为他又发出了一声猛烈的吼叫。 
    “有像普鲁威斯这样的房客住在楼上真是老天赐给蕴普尔夫人的福 
气,”赫伯特说道,“因为常人一般都忍受不了这种吵闹。汉德尔,这是个 
奇怪的地方,对不对?” 
    这的确是个神秘奇怪的地方,不过这里倒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赫伯特,他说道:”蕴普尔夫人是一位非常好的 
家庭主妇,我想要是我的克拉娜没有得到她像母亲般的慈爱关照,真不知道 
会怎么样。克拉娜早就失去了母亲,汉德尔,她在这个世界上孤零零无亲无 
故,要说有,就是这个凶狠暴怒的老父亲。” 
    “赫伯特,他的名字可不会是凶狠暴怒吧?” 
    “不,不是,”赫伯特说道,“这是我随便说说。他是巴莱先生,想想 
我父母有我这个儿子,竟然爱上了这位无亲无故的姑娘。她不需要为自己操 
心,也不需要别人来为她的家庭操心,这可不是我的福分吗?” 
    赫伯特现在一语提醒了我,其实他过去就已经告诉过我,他最初认识克 
拉娜·巴莱小姐的时候,正是她在汉莫史密斯的一所学校完成教育的那年, 
后来她便回到家里侍奉父亲。赫伯特和她向蕴普尔夫人吐露了他们二人的情 
感,蕴普尔夫人像母亲一样慈爱地关怀着他们。自从那时以来,蕴普尔夫人 
帮助他们培育了感情,对待他们既慈爱又照顾周到,可是,半点儿带有情感 
色彩的事都不能向巴莱老头儿吐露,他只知道自己的痛风病、喜欢喝的朗姆 
酒和航班事务长的储藏室,任何有点心理色彩的事他全然不考虑。 
    我们在楼下低声谈着话,而巴莱老头儿在楼上连声大叫,叫得使天花板 
上的横梁都震动起来。这时房门一开,一位十分秀丽的姑娘走了进来,身段 
苗条,两眼乌黑,年龄在二十岁上下,手上拎着一个篮子。赫伯特一见赶忙 
上前,柔情地接过篮子,脸上出现一道羞红,说这是克拉娜。她确是一位妩 
媚动人的姑娘,真像是一位仙女,可惜被巴莱老头这个残忍的食人魔鬼抓 
来,听他使唤。 
    我们谈了一会儿之后,赫伯特露出柔情怜爱的微笑,说道:“你看,这 
就是可怜的克拉娜的晚餐,每天晚上就给她这么点儿。这么一点儿面包,这 
么一片干酪,还有这么一点儿朗姆酒,不过酒都是我喝的。而这些却是巴莱 
先生明天的早餐,拿下来准备明天烧煮的:两块羊排骨、一堆去壳豌豆、一 
些面粉、两盎司黄油、一点儿盐,还有这些黑胡椒。这些东西混在一起煮, 
然后热腾腾地吃下去,我看这可真是治疗痛风病的好东西!” 
    克拉娜按着赫伯特指着的顺序用眼睛一样样地看着,那种神态不仅自 
然,而且迷人可爱。赫伯特用手臂搂着她的腰,她半带着羞容任他搂着,表 
现得那么诚挚,那么惹人爱怜,又那么纯真,显出一片温柔。然而,她竟住 
在凹湾的磨坊河滨,位于老青铜制索走道旁,陪伴着成天吼叫的巴莱老头, 
看来她多么需要保护啊!她和赫伯持之间的美满姻缘决不能拆散;为了他们 
我那尚未打开的皮夹里的钱都可以不要。 
    我正怀着愉快和羡慕的心情在欣赏着她时,突然楼上的吼声变成了乱跳 
乱叫,随着又响起了可怕的砰砰之声,仿佛有一个装着木腿的巨人正准备蹬 
破天花板,想从上面向我们扑下来。克拉娜一听到这声音便对赫伯特说道: 

“亲爱的,爸爸要我去!”说完便奔了出去。 
    “这个没有良心、贪得无厌的老家伙!”赫伯特说道,“汉德尔,你猜 
他现在想要干什么?” 
    “我说不清,”我说道,“也许想喝些什么吧?” 
    “你猜中了!”赫伯特大声嚷道,仿佛我已经猜中了一件格外重要的事 
一样。“其实他的酒早就调制好了,放在桌上的一个小桶里。等一会儿,你 
就会听到克拉娜扶他起来喝酒的声音。听,他起来了!”一声吼叫响起,末 
尾拖着颤音。赫伯特说道:“现在,”吼声后是一片寂静,“他正在喝 
酒。”一会儿屋梁上又响起了吼叫声,赫伯特说道:“现在他又躺上了 
床。” 
    没有多久克拉娜回来了,于是赫伯特陪着我上楼去探望我们的被保护 
人。我们经过巴莱先生的房间时,听到他用嘶哑的声音哼着一首小调,忽高 
忽低地很像一阵风。我记下了这首小调,不过其中的意思我已经改了,改成 
了良好的祝愿。 
    “喂,啊嗬!这里是比尔·巴莱老头,愿上帝保佑。这里是比尔·巴莱 
老头,愿上帝保佑。这里是比尔·巴莱老头,以主的名义,他正躺在床上。 
躺在床上,像一条已死去的漂在水上的老比目鱼。这就是你的比尔·巴莱老 
头,愿上帝保佑!喂,啊嗬,愿上帝保佑。” 
    赫伯特告诉我,这位你永远见不到的巴莱老头日日夜夜哼着这个曲调, 
并以此来自慰,一面自己想心思。只要天空有亮光,在一面哼一面自得其乐 
的时刻,他便会将一只眼睛对着设在床上的望远镜,方便自如地观赏河上的 
一派风光。 
    在这座屋子的顶屋有两个房间,空气流通,有一种新鲜感。住在里面和 
住在底层不同,这里不大听得到巴莱老头的狂呼怒吼。我看到普鲁威斯正舒 
舒服服地住在这里。他看到我并没有表现出惊奇,似乎没有感到有什么值得 
惊奇的地方。而我却感到他变温和了,当然我也说不清他怎么会变得温和 
了,以后我尽量回忆,都无法说清,总之,他确实是温和了。 
    白天的休息使我有了机会好好反省和思考,又使我有充分理由地决定, 
对普鲁威斯一字不提康佩生这个名字。因为我知道,他与这个人有不共戴天 
之仇,一提便会促使他出外寻找,甚至自己在粗鲁的行动中毁灭了自己。所 
以,赫伯特、我与他一起坐在火炉边时,我首先问他,是不是相信温米克的 
判断,相信他的消息来源? 
    “噢,当然,亲爱的孩子!”他严肃地点着头,答道,“贾格斯不糊 
涂。” 
    “我已经和温米克交谈过,”我说道,“我这次来是为了告诉你温米克 
提醒我注意的事,以及他的建议和忠告。” 
    我告诉他时是很有分寸的,当然刚才所说的康佩生这个名字是放在心里 
绝对不提的。我告诉他温米克在新门监狱听到人们的反映(究竟是管监狱的 
人的反映还是犯人们的反映,我就说不清了),说他已经受到怀疑,而且我 
所住的地方已在监视之中,因此,温米克建议他隐匿一个时期,而我也得和 
他分开。我告诉他,温米克还建议他到国外去,并且补充说,当然,时间一 
到我会同他一起出国,或者他先去,我会跟着去。这一切都要按照温米克的 
意见,要从安全着手。出国以后该怎么样,这一点我没有提到,一来我自己 
对这些事还没有理出头绪,心里不踏实;二来我看到他已变得温和起来,却 

为了我遇上了不可避免的危险,至于我改变生活方式以及过更为阔气的生活 
一事,我对他说,如今我们的处境既不安定,又随时会遇到艰险,如果再讲 
排场铺张浪费,不仅是荒唐可笑,而且会把事弄糟。 
    对于我说的一切他都不否认,而且从头至尾都是很讲情理的。他说他这 
次回来是冒险行为,实际上他早就知道这是一次冒险行为。当然,他说他不 
会不顾死活地去冒险,但他也不担心,有如此好的措施协助他,他会安全无 
事的。 
    赫伯特这时一直凝视着炉火,同时思考着。他也说温米克的建议对他有 
启发,他也想到了一个主意,不妨研究一下,也许是有价值的。“汉德尔, 
我们两个人都是优秀的划船手,一待时机成熟,我们自己就可以把他从这条 
河送出去。我们不需要雇船来完成这件事,也不需要雇船夫,至少这样做可 
以省去被人怀疑的麻烦,任何情况我们都需要防范到。至于是不是划船季节 
倒不用介意,你不妨去买一条船来,停在寺区的小码头旁,可以不时地沿河 
划来划去,你看这个办法好不好?一旦你养成了划船习惯,谁还会注意你 
呢?你划了二十次或者五十次,等你划到第二十一次或第五十一次的时候, 
人家是不会感到奇怪的。” 
    我非常喜欢这个计划,普鲁威斯也因此快乐得手舞足蹈。我们大家一致 
认为,这个计划应立刻开始施行。每逢我们划经桥下,划过磨坊河滨时,普 
鲁威斯千万不能和我们打招呼。我们又进一步达成一致,每次他看到我们的 
船经过时,如果平安无事,一切都好,他就把房子东边的百叶窗放下来。 
    我们的会议到此结束,每一件事都安排就绪,我便起身告辞了。我告诉 
赫伯特,我们两人最好不要同时回家,我先走半小时,他晚走半小时。我对 
普鲁威斯说:“我并不想把你一人留在这里,但我想你在这里一定比靠近我 
更为安全。再见!” 
    “亲爱的孩子,”他伸出两手抓住我的双手紧握着,说道,“我们不知 
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我不喜欢用再见这个词,还是说一声晚安吧!” 
    “晚安!赫伯特会来回于我们之间传达消息的,等待时机一成熟,我一 
定会准备好的,你放心好了。晚安,晚安!” 
    我们认为他最好留在房里,不必出外相送。我们走时他站在房外的楼梯 
口,高举着一支蜡烛照着我们走下楼梯。下楼时我又回眸望了他一眼,想到 
第一次他回来的情景,而现在我们的位置恰巧颠倒了一下。我真没有想到我 
此时和他相别,心头也会出现如此沉重和焦虑的情感。 
    在我们又一次经过巴莱老头的房门时,他还是咆哮着,诅咒着,看来他 
的乱叫还没有停止的征兆,也没有打算停下来。我们走到楼梯脚下,我问赫 
伯特他是否仍让他用普鲁威斯这个名字。他答道,当然不用,他住在这里用 
的是坎坡先生的名字。他还向我解释,这里的人只知道住在此地的坎坡先生 
是由他赫伯特抚养的,他赫伯特对此人有着强烈的个人责任,对他十分关 
心,让他过清静安稳的生活。我们走进客厅时,蕴普尔夫人和克拉娜正坐在 
那里干活儿。我是缄默守信,和她们没有提到我和坎坡先生之间的亲密关 
系。 
    我向这位可爱又温柔的黑眼睛姑娘告别,又向另一位长久以来以她诚恳 
的情意促成这一对小情侣的慈母般的妇女告别,这时候我感到仿佛老青铜制 
索走道也变了样,和我原来的印象大不相同了。这里的巴莱老头确是够老的 
了,而且他总是那样吼叫、骂人、诅咒,可是这样的环境中却充满了青春、 

真诚和希望的活力,也就使得凹湾显得富有生命力了。我一路上又联想起埃 
斯苔娜,想到我和她分别时的情况,悲伤的情感充塞于心头,闷闷不乐地回 
到了家。 
    寺区像往常一样万籁俱寂,十分平静。原来普鲁威斯所住的几间房间的 
窗户现在显得那么黑暗,那么寂静。这时的花园里已没有闲逛的人了。在喷 
泉那里我来回走了两三次,然后才步下台阶,当时除了我孤独一人外,全无 
其他人影。我正灰心失望、身心疲倦,准备上床就寝时,赫伯特走到了我的 
床边,他也告诉我四下无人。然后,他开了一扇窗户,举目向外望去,外面 
是一片银色的月光。赫伯特告诉我,外面路上静悄悄空无一人,和大教堂旁 
的路上一样,此时都是静悄悄空无一人。 
    第二天,我便出去买一条船。这件事很快便办成了,我把船划到寺区的 
石埠码头前,从我家走到这里只需一两分钟的时间。以后我便开始划船练 
习,并不断地实践;有时我一人独划,有时和赫伯特一起。我时常在严寒雨 
雪的日子里出去划船,划了几次之后,人们也就不再注意我了。起先,我只 
在布莱克弗拉埃桥的上游划,后来在潮水变化的时候,我把船一直划到伦敦 
桥。当时的伦敦桥还是旧桥,桥下水流湍急,忽起忽落,十分危险,大家都 
不敢在桥下行驶。好在我看到过别人的船是如何“猛穿”老桥的,我也就掌 
握了其中的窍门,也敢于在桥下蒲耳区范围内的船只间穿行,一直划到埃利 
斯。第一次划过磨坊河滨时,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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