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了,没看清你当时是一只猫,差点没伤了你。”
“没关系。”
“哎,我说你干嘛有时要变成猫呢?”
“那是作人难的时候。”
“你喜欢喝什么酒?”
“威士忌。”
“咱们口味很合得来呀。”那人招手要了两杯酒,看起来他跟这家酒吧的女招
待混得挺熟,转过身跟送酒的女招待调笑一番后,以长兄的身份对野猫说,“老弟,
我看你挺忧郁,挺孤独,我认识不少女孩,什么时候给你介绍几个。”
“谢谢,我一人独处惯了。”
“你真够让人羡慕的,我就没这造化。”他摇摇头说,“她们老缠着我,这可
要命。当然,我也有点不自觉。”
后来,野猫经常在“夜光杯”酒吧里和他一同喝酒,两人成了朋友,他叫导弹。
导弹在城市规划建设局工作,自称在美国留过两年学。但有的人说他那两年是
去广州倒腾服装去了,还蚀了老本,人家亲眼看见的;也有人说他在上海的南京路
上摆地摊卖假药:银翘(用草羚角冒充)、麝香(空麝香袋里填塞的是干牛血)、
虫草(用面粉从模子里压出来的)、藏红花(用某种可疑的野生植物冒充)、孟加
拉虎骨(牦牛身上的某根骨头),也是人家亲眼看见的。导弹为了避谣,便拿出加
利福尼亚大学柏克莱分校颁发的硕士文凭给大家看。那又怎么样,有人不服气,这
个年代还有什么不能伪造的——从钞票到护照到古典名画到百万富翁的遗嘱,一张
文凭又算得了什么。但谁也不能否认这个大脑袋的家伙具有相当高的文化水平,有
文化的人一眼就看得出来,那真是没法伪造的。导弹还狂热地信仰马列,光是厚厚
的几大卷《资本论》他就啃了五通,但是人家就是不让他加入共产党。他对生活充
满了希望也充满了悲伤,对这座城市充满了迷恋也充满了仇恨,一谈起这方面的话
题野猫常常便成为他唯一的听众,他首先会引用一位不知名的诗人写的一首诗:
城市/是野蛮部落的延续/是哲学家苦闷的废墟/是游吟诗人的最后归宿/是
古典英雄失败的战场/是政客策划阴谋的密室/是老人叹息的地狱/是妇女觉醒的
摇篮/是年轻人堕落的迷宫/是儿童性早熟的催化剂/是罪犯脸上的假面具/是野
狗们的乐园/是野猫躲避父亲的匿形藏影之地……接着导弹以哀怨的口气诉说起城
市的种种罪恶和种种弊病:市民没有城市意识,缺乏对它的自豪感和责任感。到处
垃圾成山,厕所里的粪便在大街小巷流淌。大清早送葬的队伍把破簸箕陶罐随便扔
在十字路口中央甚至交通警察的指挥台上。五色经幡旗不受法律的制约可以悬挂在
任何地方。豪华饭店绿茵茵的草坪上竖着从某个工业化国家进口的昂贵的地灯,却
成了野狗们的公园,它们在上面戏嬉玩耍,繁衍后代。虔诚的朝圣者不顾时代的变
化仍沿着古老的线路磕着长头,在繁忙的交通干道上他们照样身体朝前一蹿匍匐在
马路中间,使来往的车辆急速刹车,司机们颇有耐心地等待他们不紧不慢一步一磕
地横穿过马路。连犯罪手段也是那么古老却很有效,两个进了城连方向都辨不清的
农民,在深夜从一家大银行的金库里盗出三百多万元的现金,使用的竟是最原始最
笨拙的办法,用钢纤铁锹一阵轰轰烈烈的敲打,把墙壁挖出个洞从里面扛了两麻袋
钱大模大样扬长而去。导弹说尽管这座城市配备了现代化的多功能体育馆、通讯卫
星地面接收站、超级商场和西方人经营的假日酒店,但它还是顽强地保留着农村特
色,居民区的市民在院里喂牛养羊,小职员们在自家门前开菜地。城市还有许多朝
圣的康巴人安多人用破烂帐篷搭成的原始部落。
“城市是个半成品。”导弹说得口干舌燥,总算给城市下了个定义。接着又自
我解嘲地说,“我呢,也是个次品。”
私生子导弹谈论起自己的母亲丰田时,口气总有几分不恭,说她过去经历的一
切他都记得,甚至记得小时候手背上被臭虫叮一口的事,可就是记不清她儿子的父
亲是谁。
“这是有可能的,比方说,她当时被灌醉了,或者被打懵了。”野猫解释道。
“是吗?”导弹狐疑地问,“这么说来她过去的生活作风很不严肃。”
“我不这样认为。”
“你是她过去的情人,说话自然要护着她。”导弹直勾勾盯着野猫看了半天,
突然说,“他妈的!你总不会是我的父亲吧?”
“绝对不是!”
“那我就放心了,要不然这辈分都不好算。”
“也许艾勃是你的父亲。”
“艾勃, 艾勃。 想起来了,我曾听见我妈在梦里说起这个名字。”导弹问,
“他是谁?”
“他才是你母亲的情人。你多大了?”
“二十八。”
“哦。也不对。”野猫算了算感到失望,“人家在地下就已经修炼了三十年。”
导弹听了他母亲丰田过去的事,觉得那个时候的人都傻乎乎的不开窍,对于野
猫也曾想把丰田搞到手他表现出宽宏大度,挥挥手说:“这是可以理解的,在那个
时代,你们的觉悟都不高嘛。”
第四节
一起事故
几个年轻人到一家舞厅里去跳舞,他们厚起脸皮上前邀请了几个姑娘,她们配
合得很好,在幽暗的灯光和绵绵如诉的音乐中,他们紧贴在一起互相磨蹭,彼此能
感觉到对方撩拨情欲的身体部位。他们后来发觉自己怀中的舞伴变得越来越沉重,
稍一松手就往下坠,好不容易等到一曲终了,他们气喘吁吁地把姑娘们抱到座位上,
然后逃之夭夭。他们谁都没看清楚自己舞伴的模样,却互相证实了他们的舞伴都是
身体饱满手感丰腴的姑娘。这使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自己初恋的情人。
他们在街上招手拦住了一辆出租汽车,又玩起一套别出心裁的游戏,他们不坐
进车里,要求司机打开后箱盖,他们挤进了狭小的尾部后箱里。司机是一位身材瘦
小,表情神兮兮的小老头,瞪着一双古怪的眼睛关上了后箱盖。
汽车在夜晚的高速公路上飞驰。
司机无意从倒车镜里看见一团白色的物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立刻缩成小小
的斑点迅速消失了,接着是两个、三个……
后来在警察局,司机受到审讯。
那几个年轻人密封在后箱里,时间一长,排出的一氧化碳气体使他们感到窒息。
他们无法忍受,于是掀开后箱盖纷纷跳下车时被摔死了。
警察:“你一共摔死了几个人?”
司机一怔:“四个。”
警察:“老兄,你可倒大霉了。”
逃亡中,强盗和他的保护神
查巴钦布是一位有权有势的庄园主,他的绰号叫花椒。在一年一次的庙会上,
一大群随员、女仆人簇拥着他坐在高高的阳台上观看民间歌舞的演出。像群星之中
升起了月亮,花椒不意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发现一位美人。花椒并不知道这位叫朗
萨雯波的美人是空行母的化身,经过一番纠缠,他命令仆人将一柄五色彩箭插在朗
萨斐波后颈的衣领上强行为自己的儿子许配了这件婚事。朗萨雯波嫁给花椒的儿子
后终日闷闷不乐,一心想着遁入空门做一名佛教徒。尽管她小心伺候丈夫和公公,
还是遭到小姑子的嫉恨,她在父亲和哥哥面前挑拨说朗萨雯波在外面与耍猴的艺人
有奸情,被她抓住了证据,花椒和他的儿子一怒之下把朗萨雯波打死了,她从天葬
合起死回生后便去了一座叫色拉亚鲁的寺庙,在寺内霞加强林活佛门下做了弟子。
花椒得知这一消息,便率领村民组织一支武装力量去攻打色拉亚鲁寺庙,决心要讨
回儿媳妇。一时间天昏地暗,刀矛林立,吼声如雷,到处腥风血雨。朗萨雯波出现
在寺庙墙上,对花椒父子进行了一番痛斥后显现出空行母的真面目,把修行时披戴
身上的白布当作翅膀,高高地飞向了蓝天。花椒父子见状大惊,当即扑倒在地向空
行母叩头认罪,表示从今往后一定要弃恶从善,皈依佛门,才免遭惩罚。从此花椒
一想起那件事就有些害怕,但他作为一方权贵,仍旧四处作威作福,横行霸道。当
他知道艾勃出走的事,便带领两个民兵闯进艾勃的家。丰田和野猫正坐在屋里和艾
勃的父母一起喝茶,丰田显得很悲伤,野猫在轻哄劝她,同时琢磨着怎样尽量把她
搞到手,说不定没两天文勃就从半道上回来了。艾勃的父亲起身开了门,他们一伙
就闯进来,花椒气急败坏地揪住老艾勃推推搡搡,边抬起脚踢他的屁股。花椒长着
一具肥大的身躯,动了一阵手脚后累得气喘吁吁地说:“这家伙跑啦?没那么容易,
他往天上飞我也能抓住他脚后跟把拖下来,他往地里钻我也能揪住他尾巴把他拽出
来。”
老艾勃身体蟋缩成一团,只露出一对竖起的大拇指含混不清地哀求着,他的老
伴把一床毯子裹在他身上,像守护受惊的孩子似的守护着自己的丈夫,无言地望着
在屋里来回踱步的花椒。两个卫兵背着步枪像两具木偶机械地跟在花椒身后踱来踱
去,他们肩上的枪口用红布卷堵塞着。我是不是给这两个家伙鼻子上一拳,他们会
像砍倒的木桩一样倒下去,然后我夺下步枪用枪托在这个大人物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狠狠捣一下。丰田呆呆看傻了眼,她没想到野猫如此英勇,干得如此利索漂亮,我
不知道一个家伙的帽子里是否藏有一颗子弹。丰田死死抱住了那家伙叫道:“野猫
你别管我快逃吧,我会永远等着你。”那个戴卷边礼帽的小个子民兵仿佛察觉出野
猪的意识流里暗藏着危险的杀机,他果然从帽檐缝里取出澄黄铮亮的一颗子弹,他
把尖溜溜的弹头在头发里摩擦了几下,摘下步枪,拔出红布卷,拉开枪栓把子弹推
进了膛,一半暗示一半威胁地枪口不时朝野猫方向扫来扫去。
“我知道你。”花椒伸出肥肠般粗短的指头戳在野猫胸膛,“你这个坐在山上
不念经,走下平川不干活的家伙。我知道你是那家伙的同谋。这是我管辖的地方,
你这个外来的乡巴佬,趁我现在脾气还好的时候最好滚得远远的!滚到我圆圆的眼
睛看不见的地方去!滚到我薄薄的耳朵听不见的地方去!滚到我红红的嘴巴喊不到
的地方去!滚到我尖尖的鼻子闻不到的地方去!”
就这样,野猫也只好逃跑了。
花椒回到自己的官邸,丰田就跑来告密,告诉他说野猫原来是被他父亲通缉的
对象,谁要能把他交还给他父亲就能得到一大笔赏钱。他高兴坏了,这样一来他不
仅有机会能进城去玩一趟,说不定还能得到这笔数目可观的酬金。
第二天早上,花椒把全村人都召集在麦场上,民兵们扛着枪在场外警戒。花椒
坐在一张木桌后面,旁边站着他的几个属下,他呷了一口茶,用十分威严的声音说:
“听着,各家各户通知你们家的青年男子,不管是有老婆的还是没老婆的,有儿女
的还是没儿女的,打猎的要从山上叫回来,种地的要从田地叫回来,经商的要从市
场上喊回来,病着的要从床上扶起来,死了的要从天葬台上驮回来。明天第一天,
后天第二天,大后天第三天,我令你们以智勇双全、不怕流血牺牲的精神,分头去
把那个名叫野猫的外乡佬抓回来。他是个危险的敌人,是被通缉的要犯。你们不许
借口说他高高地飞上了天空,不许借口说他低低地钻进了地下,不许借口说他被有
权有势者庇护了,不许借口说他被无权势者偷走了,不许借口说他变成了狗追不上,
不许借口说他变成了猫找不着。活着的我要看见他睁开眼睛的模样,死了的我也要
看见他闭了眼的尸体。”
接下来,花椒的部下开始念花名册,把村里的男人划分成几个追捕的行动小组,
每个小组又具体划分了尖兵组,搜索组,联络组,宣传组,后勤组,然后又配备了
枪支弹药,绳索镣铐,马匹饲料。
到第三天出发时又是一番哄哄闹闹的仪式,最后男人们东倒西歪骑在马背出村
开始了这场旷日持久大规模的搜捕行动。
没多久,丰田烧了艾勃家的房子,也逃跑了。一路上她哼着那首流传甚广的歌
曲:
你走过漫漫长夜,
不用诅咒,没有感伤
也没有眷恋……
一条灰色的小道默默躺在寂静的荒原上,岁月把它遗弃了。从这条小道上匆匆
而过的旅人除了强盗和逃犯,就是私奔的情侣和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