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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着你那是我的责任,别人我有心情去守她?”
想来想去,柳依依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碰到这个死心眼儿的人,就不会有万全之策。她只好又打电话给秦一星,秦一星说:“哦。”柳依依等他说下面的话,也许再推一天,哪怕明天中午,自己下午请一会儿假,时间也来得及。可秦一星却再不说什么。她只好说:“再联系。”把话筒沉重地放下。双手支着头坐在那里,柳依依心情很郁闷,宋旭升竟然这么执着,秦一星竟然这么淡漠,都是没想到的。自己呢,两边都恨,又两边都对不起。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闹出大事情来的。宋旭升说过,谁给他戴绿帽子,他就提刀把那人砍了。这话她跟秦一星说了,不该跟他说的,他为自己点点滴滴想得太多,他怕了。
以后几天柳依依一直在等秦一星的电话信息,竟然没有。又等了两天,实在忍不住了,就拨了秦一星的电话,说:“这几天忙什么?”秦一星说:“也没忙什么。”柳依依说:“我还以为你很忙呢。”秦一星说:“哦,忙,忙,我什么时候不忙?”又说:“你们家里的那个人阶级斗争的弦绷得太紧了,跟他斗太累了。”柳依依说:“最近公司下午事情不太多,我晚一点去上班也没关系。”秦一星笑一声说:“那你这份工作很好呀!很好,很好,真的很好。”
打了这个电话柳依依非常后悔,什么叫自取其辱?又非常愤怒,可这愤怒又向谁讲去?他曾对自己那么好,可是,说归零就归零。细想之下,这实在也是唯一可能的结局。苗小慧打电话来,问她现在的状态,问到秦一星时,她说:“不想跟他联系了,被他缠上,万一宋旭升知道了,那会出人命案的。”苗小慧说:“凭你应付宋旭升那还不是一碟小菜,小菜一碟?怕就怕串了种,那是几十年的麻烦,真的会出人命的。”柳依依说:“别说我不想联系了,就算联系我也不会做出这么傻的事吧?”苗小慧说:“现在替别人养孩子的男人是一个两个吗?他们傻?”
虽然反复对自己说,秦一星的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吧,但柳依依心底还是有一个自己不愿也不敢正视的期望,秦一星还会打电话来的。这期望像天上的月亮,一会儿躲在云中,一会儿又明晃晃地悬在那里。她在心中模模糊糊地计算着秦一星的情绪周期,以及这种周期可能的极限。
过了一星期,又过了一星期,没有动静。柳依依越是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那种期望就越是生动而清晰,渐渐地聚集了一种巨大的焦虑。想来想去想不清楚,又被时间证明着想也是白想,就告诉自己不要再想。可是,内心那种任性而专横的力量不懂这个道理,非想不可。不但要想,而且越想就越生动,细致,活跃。一想到秦一星身边可能又有了别的女人,心中就像钝刀子在割似的。唉,女人啊女人,爱上一个人是多么悲哀啊!
那一段日子柳依依还有一个痛苦,就是要把由焦虑激活的烦躁在宋旭升面前掩盖起来。好几次她对宋旭升无名地发火,菜没择干净,回家晚了,鞋子放得不是地方,衣服上有油点,要吃饭了还吃饼干,饼干屑掉在地上不扫,等等。如果不忍着,她可以从他进门一直数落着,数出无数的不是,直到晚上睡觉。开始宋旭升让着她,问:“依依你怎么了?”柳依依说:“我怎么了?我?你自己没做好,别人说一句也不可以吗?”后来宋旭升急了说:“依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在外面不顺心你给我说说也好,你就这样来折腾我?”
下雨的日子总是带来悠远的怀想。
这天下起了细雨,是柳依依心里最有情味的那种雨。收市以后,同事都走了,柳依依坐在窗前,享受这雨中的孤独。感觉很好,这也是一种诱惑。她望着远处的雨中江景,那一片似有似无的簌簌之声,由远而近,由近而远,让她感到了一种温情。不知怎么一来,很突然地,她想起了夏伟凯,是篮球场上敏捷矫健的身影,生动而鲜活。记忆之中的画面一个个跳上来:两人都往对方嘴里塞着香蕉,各踏一双旱冰鞋手牵手去逛街,小伊人旅店的电视机和镜子……想到小伊人,柳依依心里悠地荡了一下,她意识到了身体发出的信号,清晰而迷离,像有软体生物在某个部位蠕动,蠕动,很温柔,又很执着。那身影又像烟雨迷蒙的远处的雕像,在记忆深处执着地屹立。记忆是真实的,现实反而如梦幻一般。这么多年了,如果当年自己的原则不那么坚定,或者他回过头来的时候自己妥协了,事情会怎么发展?如果他发达了,那毫无疑问,他不可能只守着自己。如果万幸他竟然很平庸呢?还是没有把握。当年是不是应该一赌?柳依依无法回答自己,而且,她也知道,回答了也没有意义,岁月不会逆转。微风吹进房子,把桌上的《知音》杂志一页一页翻过,发出沙沙的轻响,提醒着恍若隔世的记忆。柳依依仿佛觉得这就是大学时代的某一天,自己独自坐在宿舍窗前,享受着雨中的孤独。多么迅速,又多么感伤啊,毕业七年,好像应该是一段无穷无尽的日子,竟然,就这么过去了。要抓紧生活,要对得起自己,现在省悟还不算太晚。可是钱呢,钱在哪里?没有钱又怎么抓紧生活?柳依依没料到自己面对这一片细雨会想这么现实的问题。她心中闪过“庸俗”这两个字,又觉得庸俗也没有那么不好,生活就在那些细小的地方,思绪怎么飞,最后还是要落到这些地方来。她原谅了自己。
回到家,柳依依问宋旭升:“你在颜福林那里也有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能见到成效?”宋旭升说:“小成效月月都有点,大成效那恐怕得三年。”柳依依说:“天哪,三年!三年我都老了。”宋旭升急得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说:“怎么办呢?唉唉,怎么办呢?要不我退职算了,快马加鞭一天工作四十八小时,还做不出点事来?”柳依依还是不同意他退职,只能是晚上或周末去做。她说:“我不想嫁给一个个体户,哪天他犯错误了,找他的领导都找不到。”宋旭升右手食指按住自己的鼻子说:“他会犯错误吗?”柳依依说:“政治错误没资格犯,经济错误没机会犯,别的错误,谁敢说?你又不是没犯过错误。”宋旭升说:“谁都犯过错误。”柳依依马上把脸沉了下来。宋旭升慌了说:“对不起,我本来不想讲这些,你逼着我讲的。”柳依依决心给他一种惩戒,蒙着头一言不发。宋旭升来扯毯子,又被她抢回去,仍蒙着头。反复几次,宋旭升叹息一声,回卧室去了。
柳依依察觉没声音了,发现宋旭升竟然不在身边。他不站在这里一直赔罪下去,他竟敢走!柳依依想生气,却想不出表达气愤的办法,总不能像小时候一样,生气没人理睬就把桌椅碰得砰砰响吧,那太小儿科了。她想起了秦一星,又想起了夏伟凯,他们一定会把好话不停地说下去,直到自己解气的。想起了过去,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闪回。她想,自己有这么多回忆,又怎么可能纯情?没有纯情,哪又会有真情?没有真情,亲情又从何说起?没有亲情,自己一生将何所皈依?
在冥想中,柳依依突然产生一个不可抗拒的愿望,要给秦一星发个信息。秦一星回信说,两个人走到一起不容易,要互相体谅。柳依依非常失望,他竟跟自己讲大道理。她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又发了一条:“我需要的不是大道理。”秦一星又回信说:“大道理之所以能够成为大道理,就因为它对谁都是正确的。”柳依依说:“我咽不下去。”秦一星说:“女人结了婚了,就要认了,不能动不动说咽不下去。”柳依依把三条信息又逐条看了一遍,心中冷冷的,冷。秦一星说的都是对的,可这个对叫人咽不下去。
沮丧中柳依依把怨恨都集中到宋旭升身上,他竟敢这样冷漠自己!想到斗智斗勇,她忽然有了灵感,轻轻笑了一笑,把电视机开了,音量调得很大,前后几幢房都能听见。宋旭升马上跑了出来说:“小奶奶!十一点多了呢,这是我们单位呢!”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了。柳依依说:“你干脆叫我老外婆算了。”又跳下沙发去抢遥控器说:“别的权利没有,看电视的权利也没有!”宋旭升拦腰抱住她说:“求你了,求你了。”柳依依说:“抱你老外婆干什么!”扭了身子去抓遥控器。宋旭升抱起她往卧室去说:“求你了,算我错了,算我错了还不行吗?”柳依依双腿凌空乱蹬说:“放开,你有什么资格抱我!”宋旭升笑着说:“我没资格谁有资格!”柳依依躺在床上喘气,把背对着宋旭升。熄了灯她想起手机信息没删去,宋旭升会不会趁自己睡着时看上面的信息?她就下了床,摸到了手机,装着去厕所,把那几条信息又看了一遍,叹口气,恨恨地删了。
家庭生活很平淡,太平淡了,完全不像新婚的小两口。跟宋旭升恋爱的时候很不甘心,因为身边有一个秦一星,也没觉得那么过不去,现在没有秦一星了,痛苦陡然地鲜明起来。可她跟宋旭升在一起的时候,能简则简。开始藏掖着是为了掩饰,怕他有什么想法,后来能简则简就成了常规,像一条河,曾经历过山间的激荡,现在已进入了舒缓的平原。遗憾之中柳依依想到,对婚姻来说,最大的价值就是两个人心心相印,真情相爱,这才是最真实的价值。有了这种境界,才会觉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才会超出功利,不打小算盘,以亲情为起点去考虑问题。可是,在今天,这种境界已经难以寻觅了,谁会倾心去爱谁呢?自己就是第一个不相信爱情的人。不是不渴望,而是不敢奢望。
宋旭升跟柳依依商量生孩子的事,柳依依说:“这就生呀!”她想着孩子一生,那一辈子就真的定下来了,心里有点抗拒。宋旭升说:“什么叫这就生,你都快二十九了,你自己知道吗?”抗拒没有什么意义,难道还去离婚吗?那除了证明结婚是个错误,还能证明什么?既然不离婚,那还等得什么?命运的步伐越来越紧迫,无法抗拒。这让柳依依想到,生活原来不是被选择的,而是被规定的,这就是宿命。
过了几天,晚上要跟公司同事吃饭,柳依依下午给宋旭升打了电话。宋旭升问了在哪家餐厅,又问什么时候完。柳依依说:“完的时候就完了。”晚上大家说得兴奋了,九点多钟才散。出了餐厅柳依依看见宋旭升在门口等着,就说:“你来干什么?”同事笑着说:“燕尔新婚啊,分不开啊,幸福啊!”第二天柳依依去上班,一个女同事说:“那就是你先生啊,我昨天看他在包房门缝里瞧了两三次,还觉得有点怪,原来是你爱人。”回家后柳依依对宋旭升说:“以后别去接我了,别人都笑话我了。”宋旭升说:“不安全呢。”柳依依说:“有人送我。”宋旭升说:“那就更不安全了。”柳依依说:“还在门缝里偷看呢,就不怕别人看扁了你。”宋旭升直着脖子说:“看扁就看扁,总比吃个哑巴亏好。”
争吵归争吵,该做的事情还得做,这就是日子。宋旭升选择了一天,执行了繁衍人类的伟大使命,然后捏着指头算日子。日子到了,柳依依身上该来的事情还是来了。这让宋旭升非常沮丧,把手指头一根一根地捏过去说:“没错呀。”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又说:“你应该不会有问题吧?”柳依依看着他有点可怜,安慰说:“你又不是神枪手,哪有一枪就打中靶心的?”宋旭升说:“我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柳依依说:“我也肯定没有问题。”宋旭升马上说:“你怎么那么肯定你肯定没有问题?”柳依依心里惊了一下,脸上有点不自然,马上又笑了笑说:“我从来就很正常。”宋旭升说:“哪方面很正常?”神色有点紧张。柳依依马上说:“每个月都很正常。”宋旭升长吁了口气说:“哦。”又说:“那就等下个月。”柳依依想又问他,你又怎么那么肯定自己肯定没问题?想想忍住了,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这天上班的时候,柳依依接到秦一星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有空。柳依依说:“谢谢你还记得我。”秦一星说:“不但现在记得,永远都记得。”柳依依想,他就是会说话,虽然是信口开河,也是中听的。她说:“以为谁会相信你的话吗?”秦一星说:“那我晚上当面给你解释吧。”柳依依想到晚上宋旭升肯定要查岗的,说:“中午好吗?中午。”秦一星说:“唉,受管制了。中午又能做什么呢?那就中午吧。”
上午忙得要命,不停地有客户找她。收市了柳依依赶紧去赴约,进了荷韵餐厅的情侣包房,秦一星一跃而起,一把抱起她,一只脚顺势踢一下把门关上。柳依依挽着他的脖子,两人狂吻。柳依依喘息说:“怎么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