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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很快我就不能在这里上学了,小学毕业就到了高峰去上中学。”
“高峰在哪?”
“离这有30多公里的一个工厂,那里有一个职工子弟中学,我们医院的孩子都在那里住校。”
“我也是住校。”还想说一点住校的事,又觉得再怎么也没有一五八这样的山和树,就不再说什么。
“哦,还不知道你在什么学校上学呢?”
“解放军外语学校。”张少伟说,顺手拣起一个小石子,使劲扔了出去。
“原来你也是解放军啊。”
“难道不像吗?”
戴天娇就用眼睛认真看了看他,他长得更像沙老太,不过他的身上倒真的有一种军人的味道,阔肩高个,脸上尽管学生气还有,但是,不乏刚毅。就忙说:“像、像。”说得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知不觉的时候,太阳已经下了山,天已经变灰了,很快就要变黑了。
“哎呀,天都快黑了。”戴天娇说。
“天一黑你就很害怕,是吗?”张少伟说。
“你什么意思?我才不怕呢?”戴天娇一副要比试什么的样子。
“没什么意思,”张少伟说,“天黑在墓地的确有些害怕,走吧。”其实他心里很想充一下好汉,表明他很勇敢,他一直有一种黑天的时候呆在墓地的想法,他觉得一定会遇到很多有意思的事。
还没有下到山底,天就完全黑了,下山的路变得险峻起来,一些不可知因素随时在等待走过的人。这时就必须小心地走,要不就有一脚踩空的可能。张少伟走到了戴天娇的前面,那意思很明白,他要探好路。
“你跟紧我。”他对戴天娇说。
他们就一前一后地走着,心里一点都没有怕的感觉,相反觉得好玩极了,而且还隐约有一种遇到点事的想法。
“注意,这有个坎。来,拉着我的手,比”
戴天娇带着一串好听的笑,跳了下来。又继续往前走,山里一片寂静。就听得他们一阵一阵的笑声。
“哎呀。”戴天娇叫了一声,人就一下子朝前扑去,原来是一个陡坡,张少伟是跑下去的,刚刚站稳准备迎她,她就跌跌撞撞地冲下来了,一点也刹不住车。张少伟没来得及多想,把自己的胸膛当成一堵墙,背着双手顶了上去。
戴天娇扑到了张少伟的身上,由于惯性,他们俩都朝下移了几步,张少伟也差点倒了,俩人都不自主地抱住了对方。直到完全停了下来,才知道两个人像一对恋人一样,拥抱在一起,几乎是同一时刻,猛地都松开了手。张少伟转过身,又继续走着。
沉默了片刻。只有“咚咚”的脚步声。
戴天娇跟着走了两步,觉得脸在发烧,就用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心想亏得是天黑,要是天亮,就能看到她红红的脸了。这样想着就从后面看前面走着的人,觉得眼前好像一面墙在动,又在想他的脸是什么样,可是忽然觉得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模模糊糊,好像所有的五官都混沌在一起了,就特别想看一看,可是怎么行呢。还是跟着走,不吭声。
走着走着,张少伟突然停下了步子,向后转过身,戴天娇也站住了,在黑暗中看着他。
“我以为你没有跟上来,”张少伟说,“真奇怪,我突然一点也想不起你长得什么样了。”
戴天娇的心“咯噔”一下,没有答话。忽然她感到自己浑身颤抖起来,其实是心跳加快了,跳得“咚咚”的,好像要跳到身体外面来。戴天娇把手臂环了起来,好像自己抱住了自己。
“你冷吗!”张少伟说着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还没有等戴天娇推辞,他就把它被在了她的身上。接着又用手揪了揪衣眼领子。
戴天娇想着张少伟的话,联想到自己一样的感觉,就看了看他,想看清他的脸,可是天黑黑的,眼前的他灰灰的。
“现在想起来了吗?”戴天娇倒反过来问他。
“还是想不起来,也看不清了。”张少伟说,听声音有颤音。
两人就这样站着,谁也没有想走的意思。戴天娇把头低了下去,忽然有一种特别特别幸福的感觉。四周安静极了,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山脚下,过了下铁门,就到了医院的太平间,一般没有人到这个地方来。周围越静戴天娇就越觉得自己的心跳太响,害怕让张少伟听到了。
对于张少伟来说,今晚的一切,完全是天意,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在墓地能遇到戴天娇,这个他惟一记住的女孩。那天晚会后,妈妈问她节目怎么样,他就说了那个双人舞,后来,爸爸听了显然很得意,他说其中有一个女孩是自己科的护士。张少伟就问是不是那个长得更好看一些的,爸爸说,两个都很好看。妈妈说,少伟说的是对的。而此时这个女孩就在自己的眼前,他忽然对自己说,我是喜欢她的。想到这张少伟也是一阵心跳加快,似乎自己的身上有一个看不见的小动物在动,他觉得他现在惟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把戴天娇搂在自己怀里……
“走吧。”突然,张少伟说。说完他就好像和谁生气一样,很坚定地转过身,向那个小铁门走去。
戴天娇也说不清自己是一种什么感觉,失落、委屈,反正说不清,讪讪地跟在后面。
第二天上午,戴天娇正在上班,病房走道里有声音在喊:“戴天娇,电话。”戴天娇是上服药班,她正推着服药车,在一个一个床发药,并监督服下,她应了一声,把三病室所有病人的药发完,就一路小跑着到了护士办公室。
“喂。”她拿起了电话。
接着,她听到话筒的那一边说,“是我,……”就没有声音了。
戴天娇忽然觉得全身的肌肉都一起向身体的中心挤了挤,挤得有些疼了。她听出来了是张少伟的声音。
“我……”停了一会儿,“我打扰你了,对不起。”
“没,没有,我听着呢。”戴天娇的声音有些变调,好像马上能哭出来。正在抄医嘱的夏冰听到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她,好像在说,怎么了?
戴天娇已经忘记了旁边还有人,眼睛看着窗外、迷迷蒙蒙的,像进入了梦中。
“我……”
“还去那吧。”戴天娇说。
“好。”就听到了放电话的声音。话筒在嘀嘀嘀响着忙音,她好像看到了电话那边的张少伟,急急放下电话,就要蹦跳起来。
夏冰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戴天娇,那意思是问,谁打来的?反正她知道是一个男的。戴天娇的眼睛是在看着她,可是能看出来早没有神了,不知道心早就飞到哪去了。
“谁把魂牵走了?”夏冰突然大声问道。
戴天娇被惊了一下,看着夏冰脸“唰”地红了,掩都掩饰不住。
“什么?”她懵懵懂懂地说了一句。
夏冰看她这阵势,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完了。”
“什么完了?”戴天娇问。
“你完了,”夏冰说,“连魂都找不到了。”
戴天娇忽然明白她在说什么,就举起拳头对着夏冰的背打下去。
还是和头一天的时间一样,两个年轻人又到了烈士墓山上,所不同的是,今天是张少伟先到的。
远远的张少伟看到正向山上走来的戴天娇,就冲着她跑了过去。跑到戴天娇的眼前时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你倒去找人。”戴天娇说,“还知道用电话。”
张少伟竟变得有些羞涩,低着头没有说话。戴天娇看他这样,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也低着头,看到的是地上圆圆的小石头。慢慢地走着,走着走着,张少伟抬起头偷眼看一下戴天娇,又向前走。走着走着,又是戴天娇抬起头偷眼看一眼张少伟,又向前走。
“走到悬崖边我可不管。”戴天娇说。
“那我们就一起走下去。”张少伟说着停止了脚步,看戴天娇的目光像着了火似了,戴天娇觉得脸被烤得红红的。
“我们来比赛扔石头,看谁扔得远。”突然,张少伟说。
戴天娇看了他一眼,一扭脖子,说:“扔就扔,还怕你不成了。”
于是,两人就选定了一个目标,各自拣了一堆小石子,抡起胳膊扔了起来。一阵又一阵的笑声在山上回荡着,你扔一下,他扔一下。倒是戴天娇先叫不行了,“哎哟,胳膊疼。”
“我来给你看看。”到底是扔了一下石头,人也放松了,张少伟说着走到戴天娇的身边,把她的胳膊往两个手里一夹,像搓麻绳一样来回搓动着。
戴天娇感到又痒得想笑,又很舒服,就一边笑着,一边任他搓着。
“缺乏锻炼。”张少伟边搓边说。
“你就不疼吗?”戴天娇说。
“不疼,我每天都要举哑铃。天天锻炼还疼吗?”张少伟说着,举起自己的一支胳膊,像健美运动员那样比划了一下。
戴天娇笑了。忽然,戴天娇不笑了,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张少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原来在墓碑的中央站着老撇,张少伟就挥舞着一只手臂,嘴里啊、啊地叫着。戴天娇看见老撇也冲着他们挥舞着手臂,嘴里发出“呜呜”声。
“你认识他?”戴天娇问。
“他是老撇,很好玩。”
戴天娇心里犯着嘀咕,怎么这么多人都认识老撇,而老撇对于她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她没有把她心里的疑问说出来,因为她还无法向张少伟说这块墓地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后来,他们就选在墓地的前方坐了下来,从他们坐的地方能看到医院的全景和那一条惟一的公路,在他们的身后就是那一大片墓地,他们找了一个长着草的地方坐下。两个人都打开了话匣子,张少伟给他讲外语学校的事,讲他毕业后的打算。戴天娇就给他讲一些小时候的故事,讲在军医学校时的事,还讲她们五姊妹的友谊。
天又在不知不觉中黑下来了。
“我们走吗?”张少伟问。
“不,这样坐着多好啊。”
“你不害怕吗?”
“不害怕。”戴天娇说,“我特别想看见鬼。”
“你相信有鬼吗?”
“相信。”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鬼出来,看鬼是什么样的。”张少伟说。
“其实,有什么害怕的,何况还有你在这。”
张少伟听了以后,顿时生出一种豪气,他觉得他是一个可以担当一切的男人,他伸出手,把戴天娇的手握在了自己手心里。戴天娇想,自己现在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36
黄大妈出现在戴天娇的生活里,是很偶然的一件事。那是戴天娇到一五八不久,有一天晚上她值夜班,已经熄灯以后,一阵踢踢嗒嗒的脚步声震响了病房走廊。几个年轻的农村男人,几乎是一起捧着一个干枯的老太太匆匆忙忙赶来,生病的是老太太。当时,戴天娇还想,这个老人真有福,孩子都整整齐齐这么大了。后来,才知道老人是西边村的一个孤寡老人,身边别说孩子,就连老伴也在前几年撒手西去了。一次戴天娇给她用便器接了小便后,老人就拉着戴天娇的手哭了,说,好姑娘啊,我这个脏老太婆脏了你这双嫩手啊。戴天娇听了心里真不是个滋味,本来为病人接大小便是护士该做的,可是老人却这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从那以后,戴天娇就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对老人好,要把老人当自己的亲人对待。老人出院后,戴天娇几乎每个星期都抽空去看一次老人,每次都给老人带点吃的用的东西去。
和张少伟认识后,烈士墓就是两个年轻人约会的地方,并且每天都想见面,这一天,戴天娇在电话里很严肃地对张少伟说:“我今天不能到后山上去了。”
张少伟顿时很紧张,问:“为什么?”
“我要到西边村去。”戴天娇说。
“哦,”张少伟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去干什么?”
“有事。”戴天骄不知道该不该叫他一块去,很长时间了,她总是一个人到的西边村。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进到黄大妈家时的感觉,是一种震惊的感觉,她无法想象在她的周围还有如此贫困,如此无助的老人。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贫困。她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要尽自己的力量来帮助黄大妈。
“我跟你去。”张少伟的声音很坚定。好像他知道他能去一样。
“我不知道能不能带你去。”戴天娇犹豫着。
这下张少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