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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霓小集-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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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雪芹例外地给了两三句“正笔”的只有杏花、海棠两大名花。其
余则石榴与水仙,却各得一句“特写”。

① 雪芹独取“钗”字为书中女子代称,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词语问题,其内涵甚为复杂,因与本文关系较为
纡远,故不在此详述,以免喧夺。
② 雪芹写一○八位脂粉英豪,是从《水浒传》一○八条绿林好汉而得到启示,有意识地使之成为对映之妙。

杏花是初出“稻香村”这处景色时,先写的就是“几百株杏花,如喷火
蒸霞一般”。在雪芹,肯如此落笔,实为仅见。这大约是他写得最“红火”,
最“喜相”的一例,透露他对杏花的“吉祥感”。杏花是探春的象征或“标
志”,她在“薄命司”中算是命运最好的一位出类拔萃的女英杰。杏在我国
文化传统上涵有贵盛的意味。“日边红杏倚云栽”,风致可想。

雪芹写夏花,则曰“石榴,凤仙等杂花,锦重重的铺了一地”——此乃
第二十七回的“葬花”的真对象,一般绘画、影视等都错以为这葬的也是桃
花,其实葬桃花是第二十三回的事,葬桃花的是二人看《西厢》和美的情景,
时在“三月中浣”,而葬杂花是四月二十八芒种节,已是正交五月仲夏的节
气了!很多事例中往往出现错觉,积非成是,牢不可破。

雪芹写水仙,我一向很有感叹:他写“花香药香”时,见黛玉屋内一盆
水仙开的正好,而特别书明那是一盆“单瓣水仙”!这引起我思索很多问题。

何谓“单瓣水仙”?就是向来享有美称的“金盏银台”了。多瓣的,雅
名“千叶水仙”,那茶形成一个“撮子”,而单瓣者却形成一个娇黄齐整的
小金杯,下面的六个白叶托,活像杯托,故为银台。这种水仙风致独绝,我
从小就“偏爱”金盏而不喜那“一撮子”。后读《红楼》,见雪芹独标斯义,
虽只用了两个字,乃大喜!攀个高儿吧:我们的审美观,所见略同,不觉大
为得意。

一部《红楼梦》,写花虽多,最最重要的是海棠。读雪芹之书而不知着
眼于海棠,则“失红楼之泰斗”矣!

海棠之所以重要,可分两个头绪来说。其一是全书的“诗格局”,以海
棠社为开端。此社开时正是秋天,贾芸进献的是白海棠,实为秋海棠的一种。
秋海棠是草本花卉,因终年开花,故又有“四季海棠”之称。常见的有两种,
一种弱小,一种大叶斜尖,叶带银斑,可以长得很高大,其茎间有明显的“竹
节”。可书中所写是后一种,所以宝玉的诗句说它是“七节攒成雪满盆”,
可为明证。

其二是怡红院的“红”的唯一标志,即木本的海棠花。海棠不但是怡红
院的主花,也是全部书的“红”字的代表花品。

怡红院本名“怡红快绿”,取红绿对映之义,本因院中是“蕉棠两植”。
蕉绿棠红,构成全书的象征色彩。当贾政与众人和宝玉第一次“游园”时,
有特笔专写海棠,有八字两句,道是“葩吐丹砂、丝垂翠缕”,写尽了垂丝
海棠的风貌。

贾政让众相公题匾,一人题曰“崇光泛彩”,连宝玉也为之喝采称佳。
这是用东坡咏海棠的名句“东风袅袅泛崇光”的典故。这首诗的末二句是“只
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仍是以美人喻名花,成为千古绝唱。雪
芹用之,可见击赏,可见心契。

讲说至此,我便要提醒你:第六十三回群芳夜宴时,行的酒令是“占花
名”,那湘云掣得的牙韱,就是一面画有海棠一枝,一面镌有“只恐夜深花
睡去”七字(黛玉打趣她,说“夜深”改“石凉”妙绝!),所以要记清:
海棠是湘云的“花影身”。

这层艺术关系,其实雪芹早就交代明白了——宝玉自题怡红院的五律,
中间即云:“绿蜡春犹卷,红妆夜未眠。”这正是暗暗点给看官:院中一方
是蕉,一方是棠。而独以棠为美人,用的仍然是东坡那同一首的典故!其针
线之密,笔墨之妙,粗心人是未必得味的。


在雪芹意中,海棠最美,而唯湘云足以当之——所以书中唯独湘云的丫
环名之为“翠缕”,照应第十七回“丝垂翠缕”,一丝不走。

游园时,众人盛赞那株西府海棠,说花也见过不少,哪里有这么好的!
由此可知,湘云的品貌风韵,实非凡品。开海棠社时,独她最后追题两首,
大家评为压卷之作,也正是点睛妙笔,——但一般人读《红楼》,只看“热
闹”,何曾悟及于此种笔致。却大家虚奖雪芹的文才,岂不有负那位绝世才
人的锦心绣口乎。

“怡红”“悼红”,“会芳”“沁芳”,各涵深意。“群芳髓(碎)”
“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皆须合看。但“红”的地位,特
立独出,最为明显,略如拙文上面粗粗论列。那么,海棠的意义,湘云的地
位,其重要性又为何如!聪颖之士,当下可悟。然而二百年来,芹书为高鹗
纂改得面目全非,精魂尽失,雪芹文心密意,埽地皆尽,海棠的红颜,公子
的怡悼,了不可复问,而尤可叹者,那“群芳”之泪,“万艳”之悲,博大
沉痛的主题与襟怀,也被伪纂者歪曲缩小得只剩一点点“宝黛爱情悲剧”了,
又有人公然倡言:“伟大的不是雪芹,而是高鹗!”中华文化,亟待弘扬;
拙题“红楼花品”,不离弘扬本义。岂独为花为草而致嘅乎。

庚午中秋后二日,写讫于瘦红轩


红楼饮馔谈

不知由于什么原因,《红楼梦》的读者和研究者之中有些人总以为曹雪
芹是个“讲吃讲喝”的作家。这其实是一个错觉。雪芹在他的小说中写及饮
食,正如他写及音乐、书画、诗词、服饰、陈设、玩器。。等等一样,只是
为了给人物、情节“设色”,并借以表达他的美学观而已。雪芹是从不肯为
“卖弄”什么“学问”而显露一大套“描写”的。懂了这个道理,就不难识
破有人看见小说涉及了放风筝就造出什么“风筝谱”,看见小说涉及了饮食
就造出了什么“食谱”。。之类的“构思”的马脚。然而,只因此故,就不
能谈一谈《红楼梦》里的饮食了吗?那当然也不至于,还是有得可说的。

雪芹注意写什么“饮”?先就是茶。

一提茶,也许人们要大谈“品茶栊翠庵”。不过最好莫要忘记,开卷才
叙林黛玉初到荣国府,就有特笔写茶。你看,林姑娘第一次用罢了饭,“各
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叙到此句之后,雪芹便设下了一段话:“当日
林如海,教女以惜福养身,云:饭后务待食粒咽尽,过一时,再吃茶,方不
伤脾。。。”黛玉自幼既然受父之教,此时见刚刚饭毕立即捧上茶来,以为
“这里许多事情不合家中之式,不得不随的,。。因而接了茶”。哪里知道,
“早又见有人捧过漱盂来,”黛玉一下子明白了:“原来这茶并非为饮用而
设”,于是“也照样漱了口”。及至“盥手毕,又捧上茶来,——这方是吃
的茶”。

你看,仅仅是一个茶,便写得如许闲闲款款,曲曲折折,真是好看煞人!
本文不是谈文论艺,只好撇下雪芹的文心,且讲饮茶的道理。

今天的人大抵都具备一点医学知识,当然知道了:一、茶中有一种碱,
食后用茶漱口(“漱口茶”作为专名,见于《红楼梦》的后文),除起清洁
作用外,更要紧的是它能对防治牙齿的酸蚀大大有益。二、食后立即喝茶,
碱却“中和”胃酸,减弱了消化力,久而久之,定会“伤脾”,一丝不假。
雪芹哪里通“西医”、懂“科学”?但是看他写林府和贾府对茶的运用,完
全说明他对茶的性能功用却有十分科学的认识。

曹雪芹是喝酒的大行家,这一点大概用不着再作什么“考证”,可是你
看《红楼梦》可有什么专设一节、大讲“酒论”的地方?只这一例,充分证
明了我上文所言雪芹断不肯为卖弄而浪费笔墨的道理。因此,除了凤姐儿让
赵嬷嬷尝尝贾琏从江南带来的惠泉酒之外,几乎没有任何“讲究”酒的文字
可寻了。他写喝酒的场面是很不少的,唯对酒的名色、特点,有关情况,一
字不谈,这一点特别令人诧异。其中当有缘故,不会是偶然现象。比如,他
写茶还用特笔叙出:宝玉专用枫露茶,贾太君不喝六安茶;而对酒,却连这
种笔迹也不见于书中。以此可知,艺术大师,是不宜以琐儒陋见来轻作雌黄
的。自然,作伪者也就没办法造出一篇“雪芹论酒”。

《红楼梦》写“吃”最有趣的当然首推有刘姥姥在场的时候,这个人人
都知道。可怜的姥姥,进了荣国府,见了那桌上的菜,一样也不认得,叫不
上名堂来,只看见是“满满的鱼肉”——她第一次入府等待着凤姐儿用午饭
已毕,菜撤下来,“桌上盘碗森列,仍是满满的鱼肉在内,不过略动了几样”。
等她后来再入府,投了贾母的缘,成为“上客”时,用饭时坚不相信有一道
菜是茄子做的。经凤姐“说服”、“保证”之后,她还是半信半疑——须知,
这才是大文学家笔下写一种真的称赞和评价。低级作家便只会写姥姥“极口”


夸“这茄子香死人了”——由此,才引起那段脍炙人口的“茄鲞论”来。

一位同志对我说过:有人真地按照凤姐所教给的,如法炮制,做出了茄
子,但是结果并不太好吃。

有人认为这很意外。也许此正在理中。为什么?第一是仿制者只循文字,
未得心传;第二是忘记了凤姐此刻并非真是向姥姥传授“御膳”秘法,其中
倒有一部分是张皇其词,以示珍奇富有——向姥姥夸耀,欺侮乡下人老实罢
了。如果真信了她的每一句话,就未免太天真。“一两银子一个”的鸽子蛋,
不过是吓唬姥姥,天下本无是事的。要知道,当时一两银子的购买力是多么
大。

然而,上述云云,艺术之理,读《红楼》者不可不知也;如果你又因此
认为凤姐的话全无一点道理,那可真是“扶得东来又倒西”,是被形而上学
的流行病害得半身不遂了。

若问这道理又何在?我看从这里能真看出雪芹对我们烹饪之学的精义,
深有体味。

原来,猩唇熊掌,凤髓龙肝,纵令珍馐奇品,动色骇闻,毕竟不是日用
之常,必需之列。真会考究饮食要道的,本不在这些上见其用心,示其豪侈。
真会讲饭菜的,只是在最普通的常品中显示心思智慧、手段技巧。例如茄子
一物,可谓常品之常,“贱”(谓价钱也)蔬之贱者也,可是,这种东西的
“变化性”最为奥妙。穷人吃茄子,白水加盐煮,大约最是难吃不过了。多
加一点好“作料”(应写作“芍药”,我已说过的),它就多变出一点美味
来。“作料”百有不同,其美味乃百变各异。据老百姓的体会,单是一个“烧
茄子”,可有无数的做法和风味。素烧荤烧不同,油烧酱烧有异。肉烧,固
好;偶尔有幸买着一点虾仁烧,那就大大“变”味。倘若是得了河蟹,那蟹
黄鳌肉烧,可称“天下之妙品”——从一般人家的水平来说,此语不为过也。
如此一讲,于是我们虽然没吃过贾府的那茄子,总也可以“思过半矣”了吧。
这茄子到了那地步,致使姥姥坚不肯信它是茄子,则其烹饪一道之为高为妙,
至矣尽矣!

所以我以为,讲《红楼梦》的饮食,不在于“仿膳”式的照猫画虎——
画也难成;只在于体会它的精义神理,亦即中国烹饪的哲理和美学观。

据说当年康熙大帝最得意的一味御膳,乃是豆腐。我的话又要说回来:
夫豆腐者,最“贱”最普通的食品也,穷人做的白水加盐煮豆腐,大概也不
会太好吃。加一点好“作料”,它变一点美味。康熙那豆腐怎么做法,内务
府的曹家人氏肯定是明白的;笔记上说当某大臣告老还乡时,康熙惜别,特
意命御厨将那一味豆腐的做法传与那大臣的厨师傅,并告诉他“以为晚年终
身之享用”。而这大臣回乡之后,每大宴宾客时,果然必定郑重以此“御赐
豆腐”作为夸耀乡里、惊动口腹的一种最奇之上品。明白此理,也就明白茄
子,——二者现象虽殊,道理一也矣。

联带可以想到莲叶羹。这本无甚稀奇,也没贵重难得之物,只不过四个
字:别致、考究,并且不俗,没有“肠肥脑满”气味。当薛姨妈说“你们府
上也都想绝了,吃碗汤还有这些样子”时,凤姐答道:“借点新荷叶的清香,
全仗好汤,究竟没意思,。。”我以为,要想理解曹雪芹的烹饪美学,须向
此中参会方可。(“没意思”乃是凤姐的身份和“观点”,读书者切莫又参
死句要紧,否则宝玉怎会想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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