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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环曲-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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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就在那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他离开了那老人,离开了黄山,开始了他生命中新的征途。    
    为什么要在大地奇寒、朔风怒吼、雪花纷飞的冬天,让一个少年离开他长成的地方,走到陌生而冷酷的世界中去呢?    
    伴柳先生是有着他的深意的,他希望这少年能成大器,所以要让他磨炼筋骨,也让他知道,冬天过去就是春天,冬天虽然寒冷,但是不会长。    
    他从冬天步入春天的时候,就会知道生命的旅途中虽有困阻,但却毕竟大多是坦荡的。    
    只是柳鹤亭下山的时候,面对着茫然一无所知的世界,他的心情,自然可以想见,他茫无目的地在这茫茫人海中摸索着,终于,春天到了,夏天也到了,等到春天和夏天一齐逝去的时候,他年轻的生命,已在这人海中成熟茁壮起来。    
    只是,对于武林中事,他仍是一无所知,因为这些日子来,他只是随意在这辽阔的世界中游荡着,根本没有接触过武林中人,也没有遇着什么足以令他心存不平、振臂而起的不平之事。    
    直到遇着那入云龙金四之前,他在武林中也仍然是个默默无闻的少年,别人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别的人。    
    这么多年的日子,你要一天一天地去度过它,那无疑是十分漫长的。    
    但是等到你已经度过它,而再去回忆的时候,你就会突然发现,这漫长的日子,竟是如此短促,十年间事,就像是在弹指间便已度过。此刻柳鹤亭竟仿佛觉得,他生命中其他所过日子的总和,都不及此刻在这黑暗中的一刻漫长。    
    他静静地回忆着这些往事,狂乱的心境,便有了片刻宁静。    
    但是,等到这些往事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之后,所有那些在他回忆时暂时忘却的烦恼,便又一齐回到他思潮里。    
    他不知道他此刻究竟该怎么做,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一无可做。    
    哪知——    
    在这死一样的静寂中,他突地听到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是那么轻微,他立刻屏住呼吸,凝神而听,只听这脚步声,仿佛是来自地道上面。    
    于是他将耳朵贴在石壁,脚步声果然清晰了些,他断定这地道上本来渺无人踪的房子,此刻已开始有人走动。    
    但这些人是谁呢?    
    除了脚步声外,他什么也无法听到,半晌,连脚步声都停止了,四下又归于死般的寂静。    
    呀,这是多么难堪的等待,他等待着声音,他等待着光亮,但是所有的声音与光亮,此刻却像是永远都不会再来。    
    那么,他等待着什么呢?难道是等待着死亡?柳鹤亭暗叹一声,将自幼及长、一生之中所曾听过的枭鸟的夜啼,山猫的叫春……    
    这些最最难听的声音,都想了一遍,只觉此时此刻,若是能再让他听到这些声音,便是让他折寿一半,他也心甘情愿。    
    背倚着石壁,他也不知站了多久,只觉身后冰凉的石壁,此刻都似已因他身躯的依靠,而变得温暖起来,他全身也似因太久的伫立,而变得麻木僵硬了,麻木得就像他的心境一样。    
    因为此刻他什么也不愿再想,一切像是已全部绝望……哪知!    
    突地,他身后的石壁,竟缓缓移动了起来!    
    他身形也不由自主地随着石壁向后移动,接着,一线亮光,自他身后照来,他大惊之下,双肘一挺,刷地一个转身。    
    只听得身后传来轻轻地一声叹息,一个娇柔婉转的声音道:“果然开了!”    
    声音、光亮,在他已绝望的时候,一齐出现,他本应狂喜雀跃。    
    但是此时此刻,在经过许多诡异神秘之事以后,他骤然听见这声音,心头却不禁又为之一凛,定睛望去,只见缓缓移动着的石壁后面,突地走出一个人来,手里拿着一个模样甚是奇特的火把,火光熊熊,却无浓烟。    
    柳鹤亭骤然见着如此强烈的光亮,双目不禁为之一闭,心下闪电般掠过几个念头:“这人是谁?是从哪里来的?是敌是友?”身形倒退两步,张目望去,只见这高举火把之人,竟是一个女子!    
    这女子长发披肩,只用一方纯白轻纱,轻轻束住,身上也穿着一袭无比洁白的轻衫,肌肤如雪,风姿绰约,除了满头漆黑光亮的黑发之外,全身俱是雪白,面容更秀美绝伦,在火把的映影之下,望之直如仙子一般。    
    


第三部分绝地惊艳(4)

    柳鹤亭年来在四处行走,见过的少女也有不少,他方才见了那翠装少女,只道她已是世上最美的人,哪知此刻却又见着了这女子,那翠装少女虽美,若和这女子一比,却又不知要逊色多少。    
    这女子秋波一转,望了柳鹤亭两眼,突又轻轻一叹,道:“想不到你在这里。”伸手一整秀发:“我真担心她会把你杀死?”    
    她话声缓慢,温柔如水,就像是春夜黄山中流泉的淙淙细语一样,举手投足间,更不知含蕴着几许温柔美态。    
    柳鹤亭一眼望去,只觉世间的一切美丽词汇,若用来形容这少女,都不足以形容出她美丽的万一,世间任何一样美丽的事物,若用来和这少女相比,也都会黯然失色。    
    他生性虽极潇洒倜傥,但却绝非轻薄之徒,是以他方才与那翠装少女相对时,始终未曾对她凝注片刻,但此刻他见这女子,目光却像是正被她吸引住了,再也无法移动得开。    
    只见这女子长长的眼睫,轻轻一垂,像是十分羞涩地避开了柳鹤亭的目光,柳鹤亭心头一跳,再也不敢望她一眼,只听这女子轻轻说道:“我师姐自幼娇纵,做什么事都任性得很,她要是……”    
    语音微顿,突又叹息一声道:“她要是想害死你,其实也没有什么恶意,希望你能原谅她。”    
    柳鹤亭闻言一愕:“这女子是谁?师姐是谁?难道便是那石观音?”又忖道:“这女子真是天真,她师姐要害死我,还说是并无恶意?”一时之间,他心里又是疑惑,又觉得好笑,却又忍不住笑道:“在下已入绝境,多谢姑娘相救……”    
    这少女轻轻一叹,接住他的话道:“你不用谢我,我知道这些事都是我师姐做出来的,我帮你忙,不是很应该的吗?唉——我真不懂,她为什么常常要杀死与她根本无冤无仇的人。”眼帘一抬,目光中充满幽怨之色,似是泫然欲泣。    
    柳鹤亭心中大为感动,讷讷道:“姑娘的师姐,可就是那位南海仙子石琪?”    
    这女子轻轻颔首道:“师傅他老人家去世之后,我就没有和她见过面,却不知道这些年来,她……她竟变了,我一直在山上守着师父的墓,直到最近才知道她在这里,所以……我就来找她。”    
    她说话不但语声缓慢、轻柔,而且时常中缀一下,夹杂着轻微的叹息,让人听来,更觉得楚楚堪怜,娓娓动听。    
    只听她接着又道:“我一到了这里,就听见你在吹箫,那箫声,我……从来也没有听过。”    
    柳鹤亭心头又自一跳。    
    这女子垂下目光,又道:“我本来要进去找师姐,可是听到你的箫声,我像是什么都忘了!”    
    柳鹤亭只觉自己身上的麻木僵硬,此刻已一扫而空,忍不住轻叹道:“只要姑娘愿意,在下以后可以随时吹给姑娘听的。”    
    这女子轻轻一笑,头垂得更低了,柳鹤亭第一次见着她的笑容,只觉这笑容之美,美得竟有如幼时黄金色梦境中仙子的微笑。    
    只见她垂着头,说话的声音更低了,接着道:“后来那鼓声响起,接着又一道剑光将那些鼓一齐划破,我认得那道剑光就是师傅她老人家昔年佩着避邪的‘避魔龙吟剑’,所以我知道那是师姐到了。”她轻轻地说着,一面用纤细莹莹的手指,抚弄着漆黑的头发。    
    然而这几句话听在柳鹤亭耳里,却有如雷轰电击,使得他心头一震,暗忖:“难道那翠装少女就是她的师姐?就是那武林中人人闻之色变的石观音石琪!”    
    刹那之间,那翠装少女娇憨天真的神态,在他心头一闪而过,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这想法是真的,只听这女子又已接道:“这房子本来是师傅昔年的一位故友所建的,我幼时曾经来过,知道这房子满处都是机关,所以我看见你贸然走进来的时候,心里着急得很。正想……正想着进来看看,哪知这时我师姐也跟着进去了,我想起我听到的武林中有关我师姐的种种传说,心里就更着急了。”    
    她声音越说越低,头也越垂越低,言语神态中的羞涩之意,也就越来越浓,说到后来的“更着急了”几个字,生像是费了好大力气方自说出。要知道一个少女为了个生人着急,本来就不是轻易之举,要让她将这份着急说出来,便更加困难。一时之间,柳鹤亭心中忽而惊疑,忽而困惑,忽又感到一份无法揣摩、无可比拟的甜意。    
    只见她低着粉颈,默然半晌,方自轻轻一叹,接着道:“我知道这一下你必然会遇着危险,但是我又不愿和师姐对面冲突,我……我想了许久,只好从这房子后面一条秘道中进来,我虽然以前来过这里,也从那位前辈那里知道了一些这屋子的秘密,可是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我找了许久,才找到这条秘道,又找了许久,才找到这里。”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似乎颇为吃力,于是她轻轻叹了口气,方自接道:“我担心你此刻已被师姐杀了,哪知……却在这里遇着了你。”    
    


第三部分绝地惊艳(5)

    柳鹤亭呆呆地听着她的话,等到她话说完了,仍自呆着出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一些他本来难以了解之事,此刻他都已恍然而悟。    
    这秘屋中为何渺无人迹?    
    原来这屋中的主人便是他身侧的少女!    
    为什么她一眼便发现了铜灯之秘?    
    她既是此屋主人,自然知道!    
    这地道中的门户为何突然一齐关起来了?    
    她既是此屋主人,知道一切机关,这些门户自然是她关的!    
    黑暗中,她怎的会突然失踪?    
    原来是她自己走出去了!    
    柳鹤亭暗叹一声,又自忖道:“她不愿亲手杀我,却要将我关在这里活活闷死饿死,唉!想不到她如此美貌,如此年轻,却心如蛇蝎,毒辣至此——”    
    柳鹤亭一念至此,他心中又不禁一动,突地想到那石观音石琪的事迹,在武林中流传已有如此之久,年龄绝不会像那翠装少女如此年轻。抬目望去,只见对面这白衣少女,柳眉含翠,星眸如波,唇檀凝朱,鼻如玉琢,满头漆黑的发丝,柔云般披落下来,一眼望去,只觉她丽如艳姬,清如秋月,却看不出她有多大年纪。    
    他心中疑云又起,沉吟不绝,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将心中的疑惑之事,在这仙子般的少女面前问出口来。    
    却见这女子又自轻轻叹息一声,目光抬起,依依落到远处,道:“想起来,已经许多年了,我和师姐都没有见过面,不知道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    
    语声微顿,又自叹道:“唉!我知道她不会变的,她永远像个年轻的女孩子一样。”目光一转,转向柳鹤亭:“是不是?”    
    柳鹤亭颔首道:“正是。”忍不住又道:“令师姐能令芳华永驻,难道她知道什么驻颜之术吗?”心中却在暗忖:“这女子如此问我,莫非她已猜中我的心事?”    
    只见这女子竟突地轻轻一笑,缓缓点了点头,却又笑着说道:“这个——我以后再告诉你。”    
    当笑容再次从她娇靥上泛起的时候,这阴森幽暗的地道中,便像是突然充满了春风,而这阵春风,便也将柳鹤亭心中的疑云吹散!    
    他与这女子相对良久,不但目光被她吸引,心神也像是为她所醉,直到此刻,他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一下,只见这女子像是右手举得酸了,缓缓将火把交到左手,脚步一动,像是想往前走,但柳鹤亭却正站在她面前,她只得停下脚步。    
    柳鹤亭目光动处,不禁暗笑自己,怎的变得如此之迂,连动都未曾动一下,转念一想,又忖道:“我该随这女子的来路出去呢?抑或是由我来时的原路返回?”他不禁又大感踌躇。    
    思忖半晌,突地说道:“姑娘虽然得知此屋之秘径,想必也能将这里的一扇门户打开了。”他反手一指身后的红漆门户。    
    这女子秋波一转,随着他手势望去,目光眨动了几下,方自轻轻说道:“让我试试看!”    
    柳鹤亭侧身让她走过,鼻端中只嗅到一阵淡淡的幽香之气,望着她走到门前,举着火把,凝视半晌,似乎在搜索着门上秘密的枢纽,他呆呆地望着她窈窕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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