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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祥看了雷姑婆一眼,觉得她脸色有些不对,不由低低的道:
“贞儿,雷姑婆累了,还是让她去歇息吧!”
慕容贞道:“是啊,雷姑婆,你还是去安歇吧!”
雷姑婆依然垂着头,一声不作。
慕容贞这回看出情形不对,急急问道:
“雷姑婆,你怎么了?”随着话声,伸手扶去。
她不扶还好,这一扶,雷姑婆—个人,僵硬的“砰”然往右倒去。
慕容贞大惊失色,口中惊叫道:“她她”
不用她说,卓玉祥也看的出来,霄姑婆身躯僵曲,脸如死灰,这一倒下地去,嘴角叫,
突然缓缓流出黑血!血,比墨还黑,那是中了剧毒。毒血从嘴角间流出来,人自然早就死了。
慕容贞俯下身去,伸手探了探鼻息,抬头道:
“雷姑婆已经气绝了,刚才还在说话的人,去的这么快。”
卓玉祥脸色凝重,低声遭:
“雷姑婆明明是毒发身死,中人暗算,我看行凶的人,不会走的太远,咱们快出去搜搜
看。”
“好!”慕容贞倏地站起,两人迅快掠出屋外。
这时三更已过,快要接近四更,夜色幽暗,四外更是雾气迷蒙,晦暗如墨,那有什么人
影?
不,除了两三丈远近,还可辨视,再远一点的景物,就看不清楚,纵然有人潜伏,也难
以发现。
卓玉祥撤出长剑,朝慕容贞打了一个手势。慕容贞自然会意,抬手抽出长剑,两人一东
一西,分头搜索。
幻住庵总共只有前后两进屋宇,地方不大,很快就已搜索遍了。两人从底内搜到底外,
连左右两片树林子,全都搜过,依然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看到。
两人颓然而返,回进右厢。
慕容贞走在前面的人,突然惊叫一声,回身往卓玉祥怀里扑来。
卓玉祥赶忙伸手把她扶住,问道:
“贞儿,别怕!”
口中说着,目光一注,禁不住毛骨悚然!脚下也跟着后退了几步。
屋中依然点着灯火,只是灯光如豆,变得绿阴阴的,状如鬼火一般!
雷姑婆不知何时,已从地上起来,依然回到竹椅上坐着。
她那张马脸上,此刻灰白之中,隐泛黑气,双目半开半阖,白多黑少,虽然失去神光,
但定在那里,好像正在盯着你直瞧!最可怖的是她鼻孔、嘴角都流着黑血!从她包头发际垂
两条狭长的白纸,还在迎风飘动。
加上绿阴阴的灯火,屋中更显得鬼气沉沉,阴风惨惨,使人油生怖意!
尸变!
雷姑婆中毒身死,当然不可能复活,那是变成了僵尸!不然,她怎会又坐在竹椅之上?
慕容贞双手紧紧抱住了卓玉祥的臂膀,惊悸的道:
“卓大哥,雷姑婆是不是活转来了?”
卓玉祥怕她惊恐过甚,不好说出尸变的话来,只得安慰的道:
“你别害怕,让我先去看看。”
慕容贞缓缓放开双手,掠了掠鬓发,脸上馀悸犹在,抬起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卓玉祥,
幽幽的道:
“你小心些!”
卓玉祥点点头,一手仗剑,缓步走近门口,用剑尖挑起门帘,凝目瞧去。灯光依然是绿
的!雷姑婆跨坐椅上,一动不动,她尸体本已僵硬,自然不会再动。
这回,卓玉祥轻轻挑起门帘,室内没有风,从雷姑婆发鬓耳际,垂下来的两条狭长白纸,
自然也没有飘动。
卓玉祥这下看清楚了,两条白纸上,还有字迹,那是:“应昔年重誓”“当身受毒劫”
这明明是有人在自己两人出去之后,故弄玄虚!那就不是“尸变”了!
卓玉祥迅快的闪身而入,口中叫道:“贞儿,咱们上了贼人的恶当。”
慕容贞站在门外,问道:
“你看清楚了?”
卓玉祥过去挑亮了油灯,道:“自然看清楚了,这是贼人在咱们出去搜索之时,把雷姑
婆尸体抱起,放在椅上,故意吓唬咱们的。”
慕容贞壮着胆子,走上屋中,一面问道:
“这会是谁呢?”
卓玉祥揭下白纸,冷冷笑道:
“只要看这两张纸条上的口气,你说还会有谁?”
慕容贞看着白纸上的字迹,凛然道:
“应昔年重誓,当身受毒劫,你说害死雷姑婆的会是龙头?”
卓玉祥道:“我们都坐在这里,这人不动声色,把雷姑婆毒毙,足见他不但精于用毒,
而且一身武功,也高出我们很多了。”
慕容贞秀眉微蹙,低着头道:“卓大哥,他为什么要找你呢?”
卓玉祥道:“他就是不找我,我早晚也要去找他的。”
慕容贞道:“这人武功高,又精于用毒,但他的心计更为可怕”
说到这里,不觉“唉”了一声,又道:
“我师父不知到那里去了,真急死人,她老人家要是在这里,就不会出这大的乱子了。”
卓玉祥看看窗外天色,已经快要亮了,这就说道:
“贞儿,天快亮,你回房去歇一回,我把雷姑婆去埋了。”
慕容贞道:“不!我不要睡。”
她敢情一个人有些害怕。
卓玉祥道:“那你就在这里坐一回吧!”
慕容贞想到雷姑婆方才说的故事,胡老八两个朋友,看了那张没字的信笺,都被毒死,
心头忽然一凛,失色道:“卓大哥,你还是不要动她的好。”
卓玉祥自然知道她的心意,笑了笑道:
“不要紧,龙头真要毒死我们,方才早就下手了。雷姑婆已经死了,自然入土为安。”
慕容贞想了想,忽然流泪道:“你说的也是,从我懂事起,雷姑婆就在庵里侍候师父,
把庵当作她自己的家,院子里这些花,都是她一手种的,这样吧!我看就把她埋在这花园里
好了。”
卓玉祥点点头,走出厢房,找到一把锄头,就在右厢前面一片花圃中,挖一个土坑,把
雷姑婆的尸体放人坑中,又掩上了土。
慕容贞想起从小雷姑婆对她的好处,不由的放声大哭。
这一阵折腾,东方已透鱼白。慕容贞拭着眼泪,问道:
“卓大哥,我们现在到那里去呢?”
卓玉祥道:“咱们一晚未睡,总得休息一回再说,只不知厨下有没有吃的东西?”
慕容贞婉然一笑道:
“对不起,我到厨下去做。”
她走了两步,回头叫道:“卓大哥,你也来好么?”
卓玉祥知她胆怯,笑了笑道:
“天已经亮了,你还怕什么?”
慕容贞嘟嘟嘴道:“哼!我才不怕呢!”转身朝长廊走去。
卓玉祥还是跟了过去。
厨房不大,却收捡的极为乾净。慕容贞生火洗米,煮了一锅饭,又到后园拔来两颗青菜,
炒了一盘菜,和一个笋乾汤,两人就在厨下吃了。
桌上只有一莱一汤,但菜是慕容贞炒的,汤也是慕容贞做的。卓玉祥吃的津津有味,一
连吃了四碗饭。他自然饿了,但是另一个原因,是他们还是第一次在同一张桌上吃饭,使他
心情特别感到兴奋。
慕容贞收过碗筷,一面又问道:
“卓大哥,你打算到那里去?”
卓玉祥抬头道:“我要找龙头去。”
慕容贞道:“你知道他在那里?”
卓玉祥沉吟道:“他叫‘龙头’,他们结的盟,又叫‘毒龙盟’,结盟的地点,又在蛇
岭,因此使我想到他可能就住在蛇岭,我想先去蛇岭看看。”
慕容贞柳眉一挑,欣然道:
“对,我也这么想,卓大哥,咱们这就走。”
卓玉祥微微摇头道:
“我想一个人去,你还是留在这里的好。”
慕容贞道:“为什么?”
卓玉祥道:“雷姑婆去世了,老师太又出门未回,庵中总得有人照顾”
“不!”慕容贞没待他说下去,就尖声道:
“我才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再说师父要我跟你走,你到那里去,我自然也到那里去
了。”
说到这里,突然抿抿嘴笑道:
“你如果嫌我累赘,那就和以前一样,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不用你招呼就是了。”
慕容贞自然还是和卓玉祥一路,卓玉祥自然还是处处招呼着她。
蛇岭,在浙江建德(严州)、澹安之间,和茅山东西相对。山形婉蜒盘屈如蛇,长坡峻
岭,起伏之间,岩谷幽深,林木荟茂,杂草丛生,又因山中多蛇,樵采绝迹,自然更没有人
烟。
卓玉祥、慕容贞连袂从西天目赶来,到得石母岭,远远望去,西首山势迤逦,如走龙蛇,
笼着一层神秘外衣的蛇岭,已经历历在目。
慕容贞伸手一指,说道:
“卓大哥,那就是蛇岭了。”
卓玉祥道:“你对这带的地理很熟。”
慕容贞婉然一笑道:
“我是这里的人,对这一带自然很熟了。”
卓玉祥道:“姑娘怎会拜在老师太门下的呢?”
慕容贞道:“我祖母长斋念佛,和师父是方外朋友,我生下来那年,我爹生了一场大病,
据算命先生说,我的命太硬,和爹克的,就这样,把我送给了师父,要过了二十岁,才能回
去。”
卓玉祥道:“你现在几岁了?”
慕容贞粉脸忽然一红,扭扭头道:
“我才不告诉你呢!”
卓玉祥道:“你不说,我也猜得着。”
慕容贞道:“你猜猜看?”
卓玉祥回头打量着她,徐徐说道:
“看你一脸稚气,还像个小女孩来说,今年应该只有十七岁”
慕容贞“啊”了一声道:
“我还只有这么小?”
卓玉祥笑道:
“我知道了,你今年十九岁对不对?”
慕容贞粉脸飞红,说道:
“你怎么猜到的?”
卓玉祥得意的笑了笑道:
“我方才说你十七岁,你的感觉上,好像十七岁已经过去了很久,那就不会是十八岁,
但你还住在庵里,没有回家,那就是说你还没有满二十岁,那不是十九岁是什么?
慕容贞道:“你是套着我口气猜的,这有什么稀奇?”
卓玉祥笑道:
“但我总猜对了。”
慕容贞道:“你坏死啦!”
两人边说边走,下得山岭(石母岭)没走多远,就看到前面山径上,正有一个樵夫,挑
着一担山柴,迎面走来。
那樵夫看到两人,忽然停下脚来,朝两人身上一阵打量,然后朝卓玉祥问道:
“这位相公,可是姓卓么?”
卓玉祥听的奇怪,忖道:
“这人和自己素不相识,怎会知自己姓卓?”心念转动,立即点点头道:“不错,在下
正是姓卓。”那樵夫又道:“二位是从西天目山来的?”
卓玉祥道:“正是。”
那樵夫道:“那就不会错了,你们是到蛇岭去的,对不?”
卓玉祥心头微微一凛:
“要去蛇岭,只是自己和贞儿两人在庵中商量决定之事,他如何会知道的?”
想到这里,不觉目光一注,问道:
“朋友如何知道的?”
“其实从这里去,只通蛇岭一条路,那还用得着说?”
那樵夫道:“小的怎会知道?这是早晨来的时候,遇上一位老人家,他要小的留意,如
果遇上二位这样年纪的男女,问问是不是从西天日来的卓相公?他有个口信,要我转告二
位。”
卓玉祥问道:
“他口信怎么说的?”
那樵夫道:“他说,蛇岭是一片死地,除了蛇,没有人迹,你们不去也罢。”
慕容贞问道:
“这人可是身材矮小的白胡子老头?”
那樵夫摇头道:“不,那位老人家身材并不矮小,一把山羊胡子,有点花白。”
慕容贞低着头,思索着道:
“这么说莫非不是他?”她指的自然是“龙头”了。
卓玉祥朝那椎夫拱拱手道:“多谢了。”
那樵夫道:“蛇岭山谷中,有很多毒蛇,就是连捕蛇的人,都不敢深入,二位确实是不
去的好。”
卓玉祥道:“多谢关照,只是在下非去不可。”
那樵夫摇摇头,挑着一担柴走了。
慕容贞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停步问道;
“卓大哥,你发现了没有,那个樵夫,是个矮小个子。”
卓玉祥一怔道:“这人个子果然不高。”
慕容贞道:“他会不会就是龙头?”
卓玉祥道:“那不可能,你没听雷姑婆说,龙头额下有一部白髯,垂到腹部,方才这樵
子并没留须。”
慕容贞粲然笑道:
“是啊,我忘记他有一部垂腹白髯了,这都怪大家把他说的太神秘了,使人有草木皆兵
之感。”
卓玉祥道:“这人也确实非同小可,别的不说,就拿我们到蛇岭来这件事,可说没有第
三个人知道,我们还没到地头,他居然要樵夫来警告我们了。”
慕容贞道:“我想他毒死雷姑婆之后,并没离去,也许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