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说是也是,那时我还没有动工,过去的徒弟们就纷纷送礼,不瞒你说,盖好楼再一算帐,自己没掏一分钱不说,还赚了六百多块钱。”
“你有多少徒弟?”
“盖楼房的礼单上有八十六个,还有些没送礼的,准确数不知道,不会少于一百吧!”
林奇将那人领进屋时,正在同赵文蹲在地上玩小汽车的跑跑忽然站起来。
“我老在电视上看见你作报告,你叫江书记!”
背对着门口的赵文一回头,立即惊讶起来。
“江书记,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老林师傅。”
林奇一拍自己脑袋。
“我怎么就想不起,真是老糊涂了。”
齐梅芳也跑过来打招呼。江书记说他老早就听林茂讲,她做的小菜特别好吃,今天专门来享口福的。大家忙过一阵,让江书记坐了下来。林奇要赵文去给林茂打call机,让他马上回。江书记叫赵文别去,自己今天来主要是找林奇聊聊天。
赵文瞅了个空还是去了楼上。她先是发了一条留言,不到一分钟林茂就回了电话,他有些不相信,以为是寻呼台弄错。一听说没错,林茂就为难了,他正陪罗县长和朱行长在蓝桥夜总会吃饭,后来他想出个主意要赵文在call机上再留一次言,而且话要说狠。赵文就又call了林茂一次,她留的话是:你再不回来老娘就放火将房子烧个精光。
江书记说晚上九点钟还要开常委会,主要是研究铸造厂工人同警察与协勤人员打架的事,因为不管是调查组内部,还是县里领导之间分歧太大,所以他想先听听林奇的意见。江书记认为在这件事情上,林奇是最有发言权的,如果不是林奇当时在现场并出面制止了这场冲突,事情不知会闹到什么地步。江书记先介绍了些基本情况,说是主要肇事人都已搞清楚了,铸造厂工人中为首的是大马等五人,公安局的主要是张彪一个人,另外还有几个协勤的。而罗县长主张强化政权意识。提高执法强度,不能迁就有抵触情绪的人,哪怕是多数人,否则,日后行政工作就难于开展。江书记则不同意罗县长的意见,从政治角度来讲,现在的政权是工人阶级的政权,如果动不动就将矛头对着工人,那无疑是挖自己的墙脚。虽然这只是发生在县里的一件事,可政治影响绝对不会只局限于县内。任何法律只是政治的一支触角,如果它损害了政治本身,那这支触角就得考虑要进行修理和调整。所以,江书记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随便就向工人脖子上架刀子的做法。工厂到了不能开工的地步,工人们遇上事有些过头和过火的行为,无论是党委还是政府,都要表现出耐心来。如果对一向忠诚的工人都没有同情心,未来的结局会是很可悲也很可怕的。
林奇说他不懂政治上的事,可他知道这时候千万不能抓工人,搞不好会有一连串的反应,首先,可能波及到农机厂,因为这两家工厂本来就是一家,分了家以后相互关系依然很密切,然后就会影响到汽配厂,大马以前是汽配厂球队的中锋,以后作为技术骨干被充实到铸造厂,并且准备提升为管技术的副厂长,后来却被罗县长的一个同学顶了缸,两个厂的工人当时反应就很激烈,现在如果将大马抓了起来,汽配厂的工人不会无动于衷的,到时就是多发奖金也没有用。有这三家工厂,就是别的工厂不动,县里也会被翻个底朝天。林奇说他早就想好了,现在要紧的是民心,它比法律更靠得住些。所以,如果非要抓大马,那么同时得抓一名警察和两名协勤的,就算是收买民心也必须这么做,宁肯警察受点冤枉,也要让老百姓觉得心里好受一些。
赵文插嘴,说她认识张彪,他只是警察中的个别人,沾染了许多社会上的坏习气。林奇怕赵文说出过头的话,不料江书记先笑起来,说叫张彪的警察自己虽不认识,却知道好多他的故事,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跑跑突然大声说道: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江书记一愣。
“你从哪儿听来的这话?”
“我爸说的,他叫何友谅。”
跑跑很自豪地挺了挺胸。
“这是流传在旧社会的一句话。”
江书记接着又问跑跑怎么在这里,听说何友谅是林奇的女婿,他想起林茂推荐何友谅到铸造厂当厂长的事,不由得会心地一笑,江书记说林奇的意见很有意思,他一定要在常委会上作转述。接着他又说起铸造厂的事。
“听说徐子能是你的徒弟?”
“带了那么多人,就他坐了牢。”
“你对检察院放他有什么看法?”
“没看法。我怎么听大马他们议论,徐子能的抓与放是县里领导闹矛盾的结果。”
江书记没有马上回答,屋里的几个人一直在等。
“我的意见是徐子能必须抓,这也是老林师傅你说的民心问题。”
林茂几乎是跑进来,龙飞也跟在身后出现在屋里。江书记同林茂寒暄几句后一转话题。
“过去我们反对夫人干政,后来又反对秘书干政,看来现在得反对司机干政了。夫人与秘书干政还说得过去,可现在司机于政只能说明干部的素质降得太低了。司机在过去叫什么?叫轿夫。凡是同司机太密切的干部最后总要出问题。”
江书记这话明显是撵龙飞走,他不高兴一个司机在一旁扮演一个什么角色。龙飞很知趣,借口买包烟,回头出门去了。林茂替龙飞辩了几句,说他比别的司机强,前些时发现了一条假钞线索,就马上报了案,结果公安局查获了几十万元假钞。江书记说,不管龙飞怎么有觉悟,他还是希望林茂不要同司机靠得太近,他手里有不少活生生的例子,领导同司机靠得太近,无外乎两种原因,一是为了女人,二是为了钱财。当然,也还有第三个原因,就是进行贿赂时有人当替身。江书记这话让林茂起了疑心,自己曾让龙飞给江书记送过几次红包,江书记仍这么说,肯定是龙飞从中打了埋伏!
齐梅芳将饭菜端上桌,江书记不待人请就坐过去,拿起一双筷子先将所有的菜都尝了一遍,一口一个叫好。江书记反客为主,一个个地叫林奇他们来吃饭。叫到林茂时,他说你已陪罗县长吃过了吧!林茂心里一震,不禁佩服江书记消息这么灵通,幸亏自己没有先说假话。林茂解嘲地说,江书记能来寒舍,自己就是撑死也要舍命相陪。江书记马上说,那好,自己吃多少林茂就得吃多少。江书记吃第一碗饭时,同赵文说剧团的事,他说有人建议让赵文到剧团当团长,他看过赵文在文化馆的业务档案,觉得的确可以考虑。赵文忙说,她可以当面吃三碗粥,以后宁可每天每餐都吃粥也不愿去剧团当团长。她在剧团里呆过,团长是那主角们的儿子孙子,甚至还不如。江书记吃第二碗饭时,说自己代表县委县政府感谢林奇及时化解了铸造厂工人同警察与协勤人员的冲突。他说自己有一个设想,成立一个由全县老工人模范组成的一个组织,专门监督各家企业的党政负责人,并及时向县委常委会提供可靠的信息和情报,遏制一些厂长经理的为所欲为。林奇说,这也是一个办法,前一阵总在宣传一个能人可以搞活一个企业,可就是忘了提醒人们,一个能人也可以搞垮一个企业。结果那些当了厂长就以为自己是能人的人一个个都忘乎所以,等到企业出现困难时,他们就一齐将责任推给党推给政府推给社会主义制度,好像自己受尽了委屈,其实他们自己的荷包里早就捞足了。江书记对林奇的话鼓了掌,甚至还希望林奇有机会到常委会上讲一讲。江书记第三碗饭刚一端起,林茂就开始讨饶。江书记不依,说自己一直很欣赏林茂的一些做法和一些观点,一个县办农机厂能不亏损就是奇迹,林茂一直做到了有利润这更让人称道,但他现在却担心,怕林茂受到政治和经济的双重诱惑,而走上歧途。林茂说他心中有数。江书记说他这话不能算是回答。林茂要江书记同意自己不吃这第三碗饭他就正面回答,江书记不同意,说问题要回答,饭也要吃。林茂只好边吃边说,现在的厂长都是不得不在考虑企业前途的同时,考虑自己的前途。说到底厂长也只是一个打工的,饭碗同样端不稳,所以不朝政治发展,就得在经济上做文章。江书记说林茂在装糊涂,明知自己所说的政治与经济不是林茂所说的这个政治与经济,不过他不打算深究,因为林茂说的还算是实话。
吃完饭,林茂捧着肚子装出一种痛不欲生的样子。江书记取笑他,要调他去当剧团团长,而让赵文去当农机厂厂长。屋里的人都笑起来,说真没想到江书记有这么大的饭量,简直像个干粗活的。江书记说县委书记就是个干粗活的,细活全靠林茂他们去干。他又说,自己的老婆做了半辈子饭,可从来没做出一顿让他感到可口的饭菜,他今天吃了齐梅芳做的这顿饭,就可以放心做个饱死鬼了。
说笑一阵,江书记见时间不早,就又说到正题上,问林茂这一阵各厂厂长的情绪如何。林茂说,那天江书记托他传给厂长的话,他已用各种方法传达了。厂长们都很高兴,说只有这样才能让人放心大胆地工作。江书记不无讥笑地说,如果停止执行宪法中的那一条,他们是不是更高兴。他要林茂再给他们捎个话,不要占了共产党的便宜骂共产党笨,如果这样想就会大错特错,最终葬送自己的前途,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林茂说,徐子能的抓和放在厂长中间反响也比较大,大家的意思是放比抓好。江书记突然说,若是徐子能再被抓,厂长们会怎么想。林茂听了不知说什么好。
江书记也不深究,他问起别的事。
“七月份快完了,这个月生产怎么样?”
“还正常,有事做,几个星期天都没放假!”
“你听美国之音吗?”
“没听!”
“听听吧,有好处。虽然有不少歪曲的报导,但经济上的事,美国佬分析得还比较准。他们说从今年下半年起中国的中小企业将进入一个最严峻的时期。农机厂的事我可托付给你了,你千万要谨慎,不能出大的差错。这种时期错一步就会带来一系列不良的连锁反应,到那时企业要想摆脱困境就难了。铸造厂就是这样,徐子能头脑一热,听了罗县长的话,像写浪漫诗一样,花掉几百万搞了一条生产线却根本就开不了工,结果其它产品的利润还不够还这笔钱的利息。撑了一年工厂就垮了。你林茂比徐子能精明,这样的事可能不会发生,但还有别的可能。这些看不见的可能都是爱滋病毒,只要染上一点,最终它就要毁掉一个好端端的生命。”
林茂坐在背着灯光的地方,别人都没看见他眼角有一丝嘲笑。
江书记说完这话就起身告辞,林奇在送江书记出门时对跟在身后的林茂说,江书记的话太对了,的确应该时刻牢记在心。江书记刚一离开,身影还没消失,林茂就说江书记这种官话套话谁不会说。
江书记很少这么一个人走在县城的夜色里。树荫底下,一盏电灯或一盏马灯照着各种各样的小摊。他问了一些东西的价格,那些东西都是他们自己做的,很便宜。灯火朦胧,摆摊的人都没认出他,那些人多数是县里各家工厂里下岗待业的工人。他一直走到县城最繁华的地段。铸造厂的那些工人正在忙忙碌碌围着各自的小吃摊打转。有人经过时,便不停地客客气气问宵夜吗。江书记看了半天,怎么也看不出哪一个像是爱闹事的人。
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江书记匆匆赶到县委小会议室,七个常委已到了六个,大家独等他一人。他也不落座,开口就请大家随自己到街上走一走。他将六个常委领到闹市,隔着马路指着对面的那些人,问大家觉没觉得这中间有地痞流氓。他又将大马指给别人。大家正打量,一个老人胆怯地走到大马的摊前,伸出双手要桌上没被人吃完的一点炒面。大马将那点炒面全都倒进老人的空碗里。老人没吃拿上就走。大马问他怎么不吃,老人说老伴快死了,想吃点炒面,可他连一毛钱都拿不出。大马叹口气,要老人等着,他给老人炒一碗干净的带回去。大马很快将炒面做好了,老人作了一个揖拿上便走。江书记对大家说,这么好的工人上哪儿去找!组织部长忽然叫起来,要别人快看。在组织部长的手指处,刚才向大马诉苦的那个老人,正坐在一处台阶上大口大口地吃着那炒面。大家明白大马受骗了。
这时,林奇骑着三轮车在大马隔壁的摊子前停下,然后走拢去给那个女人作帮手。江书记挥手叫大家都过去坐一坐,想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