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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墙面上,只有一个四方形的大口子……也就是说,嵌在那里的玻璃已经化成碎片,掉在地上,只有窗框还留在原处。
“啊,玄儿。”我慢慢地走到玄儿身边,“凶犯从那里逃脱了?”
“看上去是的。”玄儿直勾勾地看着房间内里,点点头,“是用椅子什么的,把玻璃打碎,从那里逃出去。”
“那边是……?”——至少不是室外,那里灯光微弱,比这里还要昏暗。
“是红色大厅。”
那个昏暗的四方形口子处,突然闪过一阵红光,似乎就等着玄儿的这个回答。紧接着,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遮盖了连绵的雨声和呼啸的风声。
5
玄儿冲着房间内里,小跑过去,我则寸步不离。
壁炉的高度到我胸部左右,其前面横卧着一把黑色的木椅。这把椅子几乎原来就在这屋里,四条椅子腿之间有结合的横楣相连,其中一个横楣已经折断了。或许正如玄儿所说,凶犯就是用这把椅子打碎玻璃的。可以设想——此后,凶犯踩在椅子上,爬到壁炉上,然后逃到对面房间里。
红玻璃的碎片多少散落在壁炉和周围的地上。在这个休息室里,没有很显眼的大碎片,大部分碎片都落在另一侧。这也证明——玻璃是从这间屋子被打破的。
我走到壁炉旁边。壁炉上方的墙壁处本该安装烟道,现在则露出一个四方形的大口子。我屏息看着对面。没错,那边就是几小时前,美鸟和美鱼带我进去的红色大厅,冷冷清清的空旷的红色大厅。其二楼部位,有呈口字形的回廊。我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与其西侧内里相邻。
能看见支撑回廊的几根黑色立柱。北侧的墙面上排列着长方形的大窗,窗户上镶嵌着红色花玻璃:刚才的闪电之所以那么红,当然是因为透过那些玻璃,映照进来的缘故。
天花板上的吊灯没亮,墙壁上的灯亮着几盏,发出非常微弱的光亮。
“奇怪?”
身边传来玄儿的嘟哝声,我将目光收回到这间屋子里。
“这里的确是有……”
“怎么了?”
玄儿站在壁炉前,苦着脸,摸着下颌。他没理睬我,也不知道是否听见我的询问。
“玄儿,”我歪着脑袋,“还是到红色大厅查看一下比较好。你觉得呢?”
“啊……嗯。”他心不在焉地回答着,抬起头,看到壁炉上放着一个电筒,随即拿在手中。然后,他蹲下身子,打开电筒,一手撑在壁炉的基座上,开始查看起壁炉里面。
玄儿在干什么?与其在这里磨蹭,还不如早点去红色大厅,不是吗?
我有点着急,来回看着窗户另一侧的红色大厅和玄儿莫名其妙的举止。
“玄儿……”
我刚开口,那四方形的大口子处瞬间又闪过红光,紧接着,传来一阵轰隆降的雷声,延续的时间比刚才长。我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被吸引到那边——红色大厅的方向。就在那时——我感觉有东西在动。我不禁“啊”了一声,从壁炉上方,探出脑袋,靠近窗户看起来。
我觉得刚才的确有东西在动。在对面的红色大厅里,在我的视野里,有个黑影……
借助微弱的光亮,我环视着对面,但没看到那个黑影——在哪?在哪里?难道是瞬间的闪电和雷声让我产生的错觉?
“怎么了?中也君。”玄儿立起身,惊讶地问道。
“刚才那里——那个红色大厅里,好象有人。”说着,我用手臂将散落在壁炉上方的玻璃碎片扫落到地上,双手撑在上面,一用力,跳了上去。
“喂,中也君。”
“到对面去。玄儿。”
玻璃脱落后的窗户足以容两人并排通过。我留心着窗框上的玻璃碎片,钻过窗户,跳到红色大厅里。
“等一下,中也君!”玄儿也急急忙忙地跟过来。
在黑糊糊的石地上,散落着玻璃碎片,每走一步,脚下就会咔嚓、咔嚓响,那声音听上去就像用针尖梳理绷紧的神经一样。
“有人在吗?”
我从回廊下方走到房间中央,叫着。自己的声音回荡在高高的天花板处,然后犹如被吸进屋外的雨声中一样消失了。
“这里有人吗?”
微弱的灯光无法照到房间的各个角落,到处都有黑暗的角落。
如果那些黑暗角落里有人的话,那人就是杀害望和的凶手吗?打碎玻璃,逃离现场的凶手还留在这里,藏在什么地方吗?……如果真是那样,即便我这样喊叫,对方也不会现身的,但我还是不能不叫。
“有人在吗?”
昏暗中,在房间内里,那张铺着红色天鹅绒的细长桌子露出身影。是那个“无形的风琴”。突然,那沉醉在无声演奏中的美惟的身姿与无名乐曲的无声的旋律一起,掠过我的脑海。跟前是两个铺着胭脂色地毯,具有厚重感的楼梯。那楼梯形成柔和的曲线,一直延伸到位于二楼部位的“无路可走的回廊”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继续喊着。
“有人在吧?如果在的话……”
那时,我突然感到一阵空气的流动。
在密闭的房间里,通常不会有这种流动。我感觉温度、湿度不同的空气从何处流动进来——感觉屋外的大风吹了进来。
啊,对——我想起来了。
白天来这里的时候,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吗?
大风夹带着大雨滴敲打着屋外的墙壁,发出笛子般的呼啸声……对,那时,在这静悄悄的房间里,我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了空气的流动;对,那时,我也感觉似乎有风吹进室内。
在这间红色大厅里,有窗户开着?抑或是北侧墙璧上的那些花玻璃中,有些地方破裂了?风从那里吹进来的?或许那犹如笛子般刺耳的声音正是大风穿过裂缝发出的。
但我现在没有听见那种声音,只是觉得空气在流动,比那时感觉还要真切。这是……
“中也君,这边。”玄儿喊着,冲我招招手。他在通向回廊的楼梯口处——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是正面的右首方向。
“你看,这里有这些。”玄儿指着脚下。我凑近一看,那周围的地上有一些脚印,“满是泥巴的脚印。”说着,玄儿打开从刚才那个房间里带来的电筒,照着地上,“脚印还是湿的,看来还没过多长时间。”
“哎。”
我有意识地环顾一下,发现留有脚印的地方不止这一处。虽然因为光线微弱,看不真切,但能发现其他地方也零星有脚印。如果把灯光弄得再亮些,就能弄清楚那脚印的走向了。
我思考起来——不管怎样,留下脚印的人穿着满是泥污的鞋子。那人从大雨倾盆的室外进来的,随后便在这个大厅里兜了一圈。但那人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看,中也君,这个脚印一直往楼梯方向去了。”玄儿的目光跟着电筒的光线,移动着看起来,那脚印的确是从黑石地面处延伸到楼梯方向。
“你刚才发现人在什么地方?”玄儿压低声音问道。
“这个……”我微微摇摇头,“我只是一瞬间,感觉到有个黑影在动。至于在哪个方位,就……”
“嗯。或许在回廊上?那个扶手的阴暗处?”
“或许吧。也可能在别的地方……对不起,我心里没谱。”
“你没必要道歉。”
“我们上去看看?”
我正要登上楼梯,“等一下。”玄儿低声叫住我,“还是先把所有的灯打开。”说着,他朝通向主走廊的大门走去。照明开关或许在那里吧。
很快,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的吊灯亮起来。但就在那之后——连续发生了两件事情。
在这个红色大厅里,面向主走廊,东西两侧各有一扇门。玄儿去的是西侧——从我这个角度看,就是右首方向的门。当房间里的灯被全部打开后,有人打开那扇门,进来了。这是第一件事情。
“你在干吗?玄儿大哥。”
“哎呀,中也先生也在呐。”
两个一模一样,犹如玻璃铃铛的声音。是穿着黄八丈和服的美鸟和美鱼两姐妹。
“你们两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在说什么悄悄话……”
第二件事情就是突然响起了雷声,仿佛要弹开两人的声音。
犹如被人胡乱敲击的巨大定音鼓——白天在这里听见雷声时,我是如此感觉的。而现在的雳声震大动地,犹如那定音鼓已经被敲破了。几乎与此同时,一道闪电掠过,让整个空间显得染成红色。
我觉得那雷声恐怕是迄今为止最响的。接下来的一瞬间——
房间里的电灯全都灭了,透过雷声,能听见美鸟和美鱼的惊叫声,那时,整个房间里的东西只有黑红色的轮廓,视野一片模糊。
6
大概过了两三秒,我们弄明白了——是停电。肯定是因为刚才打雷,电气设备的某个部位发生了故障。
雷声过去后,美鸟和美鱼的惊叫声还延续了一会。
“不要紧,只是停电。”玄儿安慰着妹妹们,“不用担心。如果有什么万一,可以用自家的发电机供电。”
“但是,玄儿大哥……”
“太黑了,我害怕。玄儿大哥。”
他们俩人在黑暗中说着,就在那时,在另外一个方向——传来奇怪的声响。
我一下子摆开架势,在伸手不见五抬的黑暗中,朝发出声响的地方走了几步。
再次传来奇怪的声响,接着,又传来人的脚步声——这个脚步声从哪里传来的?至少不是从回廊上传来的。那声音就是从一楼传来的,而且离我的位置不远……
就在那时,又一次闪电、雷鸣起来。借助着炫目的闪电,在我染红的视野一角,出现了移动着的影子。
“啊!”我惊叫起来。
“啊!啊!”
影子从回廊下方,墙边的那个桌子——“无形的风琴”处,冲到房间中央。我一下子反应过来——那家伙刚才就躲在铺着天鹅绒布的桌子底下。
周围再次陷于黑暗,雷鸣的余声正要消失,那脚步声再次传入耳中。我循着声响,移动目光,但因为太黑,什么都看不见。
“玄儿,这边!”我循着脚步声,两手扒拉着前进,犹如在黑暗中游泳。与此同时,我还喊着玄儿:“有人在那边。”
又连续掠过儿次闪电,与刚才相比,这次能比较清楚地看出那人的身姿了。
能看见那人的背影,似乎穿着雨披之类的东西,个头不是很高,倒不如说感觉很矮。因为是在这种状况下的感觉,所以事实是否如此,没有自信。
那人跟踉跄跄地朝北边窗口跑去。在一楼部位,那面墙上有五扇窗户,看上去那人似乎是冲着右边一扇跑去。
“那边,玄儿,那扇窗户……”
听见我的话,玄儿拿着电筒朝那边照去,椭圆形的光圈捕捉到了一个跪在窗前的身影。
“你是谁?”
“你是谁?”
我和玄儿同时问起来。问话的同时,我们穿过黑暗,朝那边跑去。中途,我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玄儿随即超了过去。
“喂,等一下!”玄儿的声音听上去很愤怒,“喂,你……”
“……玄儿大哥!”
“中也君……”
身后传来那对双胞胎姐妹无助的哭叫声,但此时,没有时间顾及她们。
当我追上玄儿,跑到窗前时,那人已经不在了。
“中也君。”玄儿手拿电筒,照着那里,郁闷地冒出一句,“窗户破了。”
“啊?”
玄儿说的没错。镶嵌在窗户上的长方形大花玻璃的一部分——左下方破裂了。
不,或许更应该说是整个脱落了。那里露出一个半米左右的口子,足够一个人通过。
我嘟哝着,脑子里觉得——“果然如此”。这里的玻璃上果然有裂缝,屋外的风就透过这个裂缝,吹了进来。
“刚才那家伙,就是从这里进来的。所以才会有那些脚印……”玄儿憋着嗓门,说道,“刚才,那家伙又是从这里逃出去的。”
“那人是谁呀?”我问道。
玄儿怅然地摇摇头。
“不知道。也没看见脸。但我说‘等一下”他就跑起来,由此可以推断……”
“是凶犯!?”
“肯定是坏人。弄不好,那家伙就是罪犯。说不定……哎?”
双腿跪在地上,将脸凑到玻璃裂缝处的玄儿突然身子抖了一下。我也贴着他,跪下来,弯下腰,循着他的视线望出去。玄儿将电筒拿到裂缝处,顿时一束光线冲破屋外的黑睛。光线前方……
“还在。”玄儿嘟哝着,“还在那里!”
就在那时,闪电划破夜空。接着闪电的光亮,我们清楚地看到了那人——那个坏人。那人摆脱我们的追赶,逃到外面,在那里放松警惕了?或许受伤了?那人在窗前几米处,双手撑地,无力地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