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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父与子
在大书房得织田信秀,表情严肃地坐着。
正如浓姬所说的,平手政秀面有难色地站在后面,他的身边没有火炉。当信长进来时,信秀大声地叫着:
“三郎!”
信长没有回答,只是傍着信秀身边的火炉坐下,将刀子抽出扔在一边。
“真不懂礼貌,见到父亲,也不会打声招呼就将手放在火炉边。”
信长朝着政秀的方向看去。
“在陆地上觉得冷,但是在水里游泳反而不觉得冷。喂!政秀,你的年事已高,过来吧!站在那边会很冷的。”
“殿下!这是在主公的面前呀!”
“我知道啊!我又不是瞎了眼。”
“你要稍微节制一下,快点向主公打个招呼吧!”
“没什么好招呼的,哈哈哈!这些礼节还是让勘十郎他们去奉行吧!我要做的,是他们所做不到的事情。”
“三郎!”
“父亲!”
“你说,你要做他们做不到的事情,那么你到底会做什么呢?”
“嗯!我一定做他人做不到的事情,别人会做的事情,对我而言,并不希奇,而且我也不想像猴子学人那样。这种事情,我是最讨厌的。”
“哦!所以你就写情书给岩室,你真是令我头痛啊!”
信秀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出这件事。
“虽然你并没有模仿他人,但如此下去,谁都不会理会你的。难道你毫无感觉吗?”
信长哈哈大笑起来,对于父亲才要开始的说教,他有意嘲笑地说:“父亲殿下,莫非你是在嫉妒我?”
“你真是苯呀!难道不知道岩室对你这天下第一无赖,可是恐惧万分呢!”
“这就对了。”
“什么?”
“我写情书的目的即在此。”信长恶作剧地将眼睛转了一圈,然后轻声地说道:“岩室假装很怕我,其实她暗中在注意我,也许对我有意思呢!”
信秀感觉仿佛胸口被重重一击似的,他坐着无法回答。
“殿下!”政秀叫道:“开玩笑也要有个分寸呀!如果主公生气了,那么政秀向你道歉。”
“什么?爷爷有何好道歉的?”
“我也要向主公道歉,殿下是为了浓姬的事……而迎浓姬过门,乃是我政秀一人的决定。我一定说服浓姬,让她成为成为您的好妻子,所以你给岩室写情书一事,到此结束,不要再胡闹下去了。要浓姬成为你的夫人,并非主公的意思,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认为这对你有帮助,所以才做此决定。”说着,政秀两手伏地向信秀磕头。
“主公!您也看到了。浓姬承认都是她的不好,她答应要让殿下脾气改好,并且要做个好妻子!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然而,信秀却依然如磐石一般,不为所动地看着信长。信长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呢?这时的平手政秀白发垂地,伏在榻榻米上饮泣着。
假若真如平手政秀所推测的,信长是由于不满浓姬的过门,而以写情书给父亲的爱妾做为报复的手段,那也未免太可笑了。
信长突然弯着身子笑了起来。
“真是怪事,哈哈哈……真是奇怪呀!哈哈哈……”
“殿下!”
“唉!听你这么说,真叫人感到可笑,原来你们的思虑也只到这种程度而已。”
“三郎!”
“好奇怪的事呀!父亲,您为何要出现这种恐怖的脸色呢?”
“我有一些事要告诉你,你一定要改过来。”
“我知道,你一定又要我守那些无聊的礼节,如果我不遵守,或许您会废掉我这个长子的名分。父亲,一切都随您的处置。我信长已经行过成人之礼,不再是小孩子了。我每日游山玩水,这不是没有意思的,我信长的家臣在这三郡的各个村里到处到处都是。不管您是否废除我这长子,有朝一日,我定凭自己的实力去取得我所要的城池。那将是我未来的事业呀!”
“殿下!”政秀来到信长的身边:“您到底在说些什么……主公,一定要原谅他,主公,您一定要原谅他。”
信秀看着这两人,他一言不发,紧闭着双唇。
15。一切成空?
信长突然又大笑起来,但平手政秀却无法抬起头来。
“爷爷,好了,再这样下去我会笑出眼泪的,你这么做真叫人难堪。父亲都来得比你镇静,他不可能为这种事生气的,是不是?父亲殿下。”
这个小孩简直目中无人,连号称尾张之虎的信秀,他也不放在眼里。
有刚愎之称的信秀,拼命地忍耐着,现在他连发怒的力气都消失了。
(真是个不成器的家伙……)
(难道他会是举世无双的英才,是将相之器?……)
有这样一个坏风评的孩子,做父亲的也惟有这么想,才能稍稍抚平那几近绝望的心。
“吉法师,父亲虽然了解你的个性,但有些地方为父的实在不明白,希望你能好好地解释一下。”信秀将视线移向烛台的火焰上。
“啊!这么说来,您不是要骂我咯?”
信长看了一眼平手政秀,让坐立不安的政秀坐了下来,然后又看着父亲。
“信长的所作所为,那一点让父亲不明白呢?”
“好,我问你,你所做的事,家中是否有人了解呢?”
信长笑了一笑,摇摇头说:
“没有,如果让他们明白,那么我信长可能会遭遇不测。”
“什么?你说家中有人会背叛?”
“这种事不仅会发生在织田家中,任何一个家族,一旦主人的势力薄弱,家臣必会以下弑上取而代之。就连父亲大人,还有美浓的腹,越后的长尾(上杉),相模的北条,山城的三好、松永,不也都是如此吗?”
“这完全是两回事!”
“哈哈哈!真有趣,有何不同?父亲大人。”
“你的所作所为,即使家中无人明白,但是连家臣们也都打从心里就不服呀!”
“哈哈哈!”信长听了更是捧腹大笑。
“若是他们不了解我的所作所为,他们会以拥护勘十郎与我争夺继承权来换取他们的心服吗……父亲大人,您明白吗?您的家臣就只是如此而已!哈哈哈!但是您放心好了,即使我所做的事无人明白,我也不会让他们来破坏家中的统一。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请父亲暂时忍耐吧!”
“唔——”信秀楞楞地点了点头。
(假如你有这种意愿做家督,又为何总是做出一些奇怪的行为呢?)
但是他的话也颇有道理,这时的信秀有流露出和善的神色。要在战场上致胜,绝不能让对方洞悉自己的想法。事实上,在这个乱世中,不仅是家臣,即使是亲兄弟也都不能疏忽防备。
“我再问你一件事……”信秀原想废除信长的名分,但是听了他的话后,认为有必要重新考虑,于是他的声音更显亲切:“既然你的考虑如此周密,那么对于父亲的作战方式及人生观,你有何看法?”
“这个……”
信长仿佛打量旁人似的,侧着头说:
“父亲,在您身上,找不到我信长所要学习的东西,您的势力最多也只是治理尾张一国罢了,就是这种程度而已。”
“唔——难道统有一国的父亲,没有值得你学习的地方吗?”
“要学的只有一件事,父亲殿下拥有二十五个孩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未来的继承者,只要尽父亲之力的十分之一即可当上一国大名,然而这十分之一的力量是很容易消散的,所以我也感到困扰,父亲真是个不明世故的人呀!”
信秀第三次发出“唔——”,他拼命压抑满腔怒火。
但是信长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这些兄弟迟早都会分家,如果彼此关系恶劣,那么这一力量将会很快的崩溃,而成为邻国的饵食。
对于辛苦经营才有今日成就的父亲,竟说无可学习,在感情上,这真是一件令人难忍的事呀!
(我不能生气。我是刚愎的人,至少世间人如此的认为。)
信秀再一次地压抑自己的情绪。
“我问你,你对做为一国大名不满足吗?你是否有意思要继承我的地位?”
信长回答:
“不必您让给我,我会凭自己的实力去获得,您安心吧!”
“呵呵呵!这么说来,你有可能会杀自己的父亲咯?”
“不!这都是父亲甭殆以后的事,只要您还活在世间,那么我还是可以悠闲地过我的日子。”
“吉法师!”
“父亲,您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肚子痛?”
“如此说来,我死后你到底要做什么?”
“可能就成为尾张的大无赖而终其一生,也可能要掌握整个天下,二者取其一,这即是我的事业。”
信秀仿佛受了当头一击似的。
“什么……天下?你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如果你真是一位大人物,为何写情书给父亲的爱妾?”信秀迫不及待地问着。
“哈哈哈!”
信长的笑声足以震落天花板上的尘埃。
“这是个习题呀!如果此一谜底不揭晓,那么父亲辛苦一生所得到的尾张一国很可能就此崩溃。哈哈哈!”
信秀突然无意识地用手握住大刀,这一瞬间,信长的身体往后飞跃,并且向乌龟般地缩了缩头,露出了孩子似的顽皮眼神看着信秀。
“政秀,回去了!”
信秀起身,迈开大步,重重地踏出了玄关。
16。初老之恋
信长写情书给在末森城的父亲爱妾岩室之事,已经传遍那古野城与古渡两城的家人。
信秀仍然不解原因何在?儿子放言说若不了解个中原因,父亲辛苦一生所得的尾张一国将会很快地崩溃,这种话听来实在令人泄气。
父亲信秀与平手政秀绝口不向外人提及此事。
末森城扩建完工后,信长之弟勘十郎信行就于正月被迎进新居,而父亲信秀的爱妾岩室也住进此城。
信秀将本城移到古渡之后,岩室夫人对于独处末森城总有畏惧之感。
这是一个起风的早晨,风声鹤唳,草木门窗都嘎嘎作响。
十七岁的岩室夫人,愈来愈娇艳动人。她为昨夜投宿此地的信秀斟酒。
“我最怕听这种风声。”
她露出娇柔的模样,身体微微挪近信秀。
“我很怕吉法师会乘风而来。”
“别说傻话了。”
信秀说着,却不经意地往窗户望去。灰暗的窗户时时发出悲鸣似的声音,信秀感到信长高亢的笑声从风的对面传来。
“古渡的本城离吉法师公子的那古野城很近,我真的很害怕。”
“……”
“吉法师公子的行动没有人能懂,而且他一夜可行千里,有如猛虎一般。”
“吉法师以前曾来过你这里吗?”
这时信秀想起信长的话。
(……如果这个谜底不揭晓,那么父亲辛苦一生所得到的尾张一国,将会很快的崩溃。)
“没有!”岩室夫人轻轻地摇着头。和浓姬的才气与美丽相比,岩室就显得朴实多了,她就象是一块刚做好的饼那样,令人觉得朴实与柔和。
“以前在热田的伯父家时,曾一起玩过,但却没有那种感情。”
“那为何会写情书给你呢?”
“不!之前有一次,他来到此城说要拜访勘十郎公子的。”
“他有来这房间吗?”
“是……”
“那是何时的事?”
“还未生又十郎之前。”
“那即是你怀孕之前,也就是来到此地不久所发生的事。那时吉法师说了些什么?”
信秀的问话虽然简短,但带有严厉的意味。十七岁的爱妾,脸颊与耳朵都涨红了。
“他问我是否要当勘十郎的小妾?”
“什么?勘十郎?”
信秀痛苦地阖起双眼,将酒注满酒杯。和年逾四十的自己相比,到底岩室是比较适合勘十郎或是信长的呀!
“我告诉他我是属于主公的人,他就抓住我的肩膀……”
“他抓住你的肩膀,他想要做什么?”
他要我离开这里,并且说在那古野城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房子,如果我住在那里,他可以随时来找我……当时他的脸色叫人害怕。如果我不答应,他还是会来找我的。从那时起,我就对这种风与那个窗户心存畏惧,仿佛吉法师公子随时都会来到似的。”
信秀再也忍耐不住了,他说了一声:
“好了。”
(依此看来,吉法师早就对这名女子有非分之想……)
不!也许事情并非如此。象他那样的怪兽,只要他真的想要得到,任谁也阻止不了,他一定会把她带走的。
(那家伙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忍者从清洲回来了,有一大事相告。”
说话者乃是这座新城的主人信长之弟勘十郎信行。
“什么?有大事?进来吧!勘十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