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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者乃是这座新城的主人信长之弟勘十郎信行。
“什么?有大事?进来吧!勘十郎。”
信秀放下杯子,亲自开门迎接信行。
17。夜袭
“清洲城发生了什么事?”
在父亲的眼前,信行不断地颤抖着。
“今日申刻(四时)有人攻打清洲,且在城下放火。”
“什么?有人在城下纵火,是美浓方面干的吗?”
“是……”勘十郎那张端庄的脸骤然变红了。
“看来好象是兄长所为。”
“啊?”
信秀一时之间目瞪口呆,无以应答。
这个随时都有可能滋事的家伙,信秀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连爱妾岩室,也对吉法师心怀恐惧。在过年这段期间攻打清洲城,且在疾风中纵火,真是太无法无天了。
清洲城主织田彦五郎信友,与信秀同是织田族人。彦五郎的主人,是有“武卫先生”之称的斯波氏的当主义统,也居住在城里。表面上看来,这里是此国之主斯波氏的居城,同时也是守护职与织田大和守的根据地。
在浓姬嫁到尾张之前,这里常有密使出入,与美浓的斋藤道三互通信息,因为此地是能避开信秀耳目而从事策谋的最佳巢穴。
彦五郎的家老坂井大膳,是有名的谋略家,人称小守护。其下有坂井堪介,河尻与一,织田等三位重臣,他们的武勇闻名于三河,却受控于那古野弥五郎。
弥五郎并非织田彦五郎的家臣,而是斯波义统的家臣。最近他招募四百人成立少年队,对他们加以密集训练附有双刀的枪支。
斯波义统,亦即是“武卫先生”,安泰地居住于清洲城,这是由于受到那古野城弥五郎的武力护卫。
然而这复杂的清洲城,就在过年的这段期间遭到信长的攻击……
“的确是吉法师吗?”
“据忍者的报告,指挥者是哥哥,马是那连钱苇毛马,马上的英姿想看错都不可能。”
“平手政秀知道此事吗?”
不消说,信秀开始感到不安。
“勘十郎,万一那古野弥五郎出击,此城就危险了,要到了望台看一下。”
信秀突然象猛将一般,拿着大刀走向本城。
信行尾随跟上。
了望台在本城西方,高约四十尺,朝西而建,主要是为了警戒清洲的势力:换言之,是为了防止清洲的侵入而建。
走出外面之后,西北风出奇强烈,身处其中,信秀感到有些头晕,那是酒精的影响。
肥胖的信秀,虽然身体有些摇晃不稳,但是脚步却是异常的轻盈,他很快地登上了了望台,而信行跟随在后。
“不得了,不得了!”信秀大叫着:“清洲的城下成了一片火海,不必上来了,快通知家臣,固守城堡。”
“如此说来,清洲方面可能会迎击。”
“是的,等他们来攻再准备就太慢了,城下被烧成火海,他们岂会保持沉默,令我担心的即是那古野弥五郎!”
“我明白了……”
勘十郎从了望台途中下来。这一天是正月四日,大家还在庆贺过年,也许正喝得不醒人事呢!
想到这里,勘十郎开始感到不安。
(哥哥到底在搞什么呢?)
这场战争将如恶魔一般,如果弥五郎引以为傲的少年枪队追击,乘机攻打此城,那么父亲一生的心血岂不完了。
勘十郎在下来时,听到父亲在上面又说:
“记住!绝对不能说出吉法师的名字,你快召集人马固守本城,要注意从清洲来的袭击,快点发布命令。”
“遵命!”
就如父亲所说,这绝不能说出是兄长信长所为,否则谁都会认为这是经过父亲同意的战役。
如此一来,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和平,却又要在一族间造成纠纷。
末森城终于响起一阵大鼓声。
人人立刻丢下手中的酒杯,披甲戴胄,匆忙地拿起刀枪,每一家都显得混乱异常。
其中不乏已经酒醉或是睡着的人,人们纷纷驱向城前。这时已是日暮时分,风势逐渐威猛,火烧的天空显得一片通红,大家的心情都被这股不吉的威势所慑。
“到底是谁前来攻击?”
“也许是美浓方面吧!”
“大过年还作战,未免太不识相了吧?”
“也许对方是前去援助清洲城的。”
“安心吧!有主公在,如果发生什么大事,他一定会通知我们的。”
“但是……无论如何,在这寒冬里发动夜袭,也未免太过分了。”
“是的,况且还是选择祝宴的时候呢!”
强风依旧,大火不熄。众人急急前往集合,混乱的脚步声里,可以听到嘈嘈切切的私语声。
18。疾风之音
就在此刻
吉法师在烈风中骑着爱马朝那古野城门而来。
一骑,二骑,三骑,数到第八骑后,城门吏便关闭城门。
与出城时一样,八骑人马都回来了,这时已满天星辰。原本他们所持的枪只上付有三把刀,腰间系有打火袋与饭团,但却未见他们带着枪只回来。
随从者包括以前斯波义统的家臣丹羽万千代及其属下前田犬千代,另外则是最近信长从暴乱者中所选出的五人。城门吏并没有想到他们会利用过年这段时间去打仗,他以为他们骑马到远方奔驰。
然而在其留守时,清洲城遭人袭击之事,已从末森城传到古渡城,再从古渡城传到那古野城。平手政秀从黄昏起也登上了城,到处打探信长的行踪。
信长还是依照惯例,先把爱马牵到马厩,并且亲自喂他红萝卜。
“真是好玩,肚子饿了,先洗个澡吧!”
信长准备带着这些恶童离去,当他们来到大玄关时,父亲的家老青山与三左卫门表情苦涩地等在那里。
“啊!您回来了。”以顽固著称的与三左卫门向信长打着招呼。
“你们玩到天黑,这下子可让你们玩过瘾了吧!”他如此地斥责这些孩子们。
“殿下!”
“与三,有事吗?你不要责骂他们,这么晚回来,都是因为我的关系。”
“殿下!进来里面再说吧!晚餐已经备妥,平手公也在此恭候多时。”
“啊!爷爷来了!好吧!你可不要责怪他们哦!”
信长露出神秘的表情,回头看了看那七个恶童,然后笑着离开。
进到里面后,浓姬已经为他备妥餐具。这时的平手政秀,表情严肃如常。
“爷爷!您先别说话,我肚子好饿呀!”
信长抢先一步说,然后将餐具挪向前。
“饭!”
“不行!”
浓姬回答。
“为什么?”
“先喝杯酒,阿浓自己也想喝啊!”
浓姬这么说是因为她了解平手政秀正在气头上。她亲切地看着信长,然后叫侍女拿酒瓶来。
“殿下……”
“什么事?爷爷!”
“你这个样子象是一城之主吗?”
“这又如何?”
“既然是一城之主,就不该终日游荡。如果你在游荡而让敌人将此城夺走,这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吗?”
“这种天大的笑话,我可没听过。”
“我告诉你,等一下你好好地问浓姬就知道了,我现在要回去了。”
政秀压抑满怀的怒火,郑重地点头后即走出门。
浓姬目送政秀离去后,为信长倒了酒。
“今天有人攻打清洲城,而且纵火烧城。平手爷怕有万一的情况,所以特地前来探望。”
“万一的情况?”
“他怕万一敌人前来攻击,所以不放心。甚至我也被他数落了一番。”
“什么?”
“他说既然我是你的妻子,就该问清楚你的去向。”
信长对此事毫不感兴趣,他一口气将酒饮尽。
“拿饭来!”
他将碗递给侍女。
“殿下!”
“你真烦,即使你跪地拜托我,我也不想听你的话。”
“哈哈哈!”浓姬突然笑了起来:“阿浓并没有说什么事呀!”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是说你的背部和肩膀残留着灰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让信长吓了一跳。
“噢!这大概是玩火的火灰吧!”
“哈哈哈!”
浓姬又笑了起来。
“对不起,殿下,实际你的肩膀及背部根本没有灰烬,一点也没有。”
“什么?”
信长睁大眼睛看着浓姬。浓姬止住笑声,快乐地将酒杯送近嘴唇。
烛台的火摇晃不定,但这闪烁不定的火光令信长联想到一种魔性的美,一静一动相互交错着。
“唔——”信长又望了望浓姬,并且用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
“阿浓。”
“是。”
“你可以写信给蝮,请他展示他的军力,我信长在清洲种下了怨恨的种子。”
“殿下……阿浓不会这么写。”
浓姬的表情显得格外的美。
“如果要写,我会告诉父亲说殿下是日本最好的夫婿。”
“什么?我是日本最好的夫婿?哈哈哈,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不!只利用八骑人马,即埋下将来轻取清洲城的种子,我要这么告诉父亲。”
“阿浓!你是有点小聪明,居然了解我的心意。”接着又大声说:“你们都退下,今天只要阿浓一人服侍我即可。”
这一叫,吓得侍女们急忙地退了下去。
强风在屋檐上呼啸着。
信长默默地用餐。
“再给我添饭。”
“是!”
“在我吃饱之前不要说话。”
“是!阿浓也要吃点。”
信长咬着筷子,他开始由衷地佩服浓姬的才气。
(这女人竟然能猜透我的心思。)
到今天为止,我攻打清洲的用意,在织田家中没有一个人能够了解。
我相信没有人会了解,因为对父亲及自己而言,最要小心的敌人便是身边的织田彦五郎。
彦五郎拥有一位智谋坂井大膳,他看穿父亲喜爱女色,便要求父亲收留加藤图书的侄女岩室。
(这是不可原谅的!)
信长已经下定了决心。
论武力,坂井大膳根本不是父亲的对手,但如果让父亲追求酒池肉林之乐,那么一定可以使父亲衰老得更快,这即是他的苦肉计。
对一个年逾四十的肥胖武将而言,酒与女色是最大的毒药。长期奔驰沙场,原本就很疲劳,如今又接近女色,当然也会增加饮酒的机会,这是健康的大忌,然而却也是敌人的目标。
正因为如此,所以信长逼岩室逃跑,而他写情书给岩室,也是希望父亲能自我反省一番。然而,父亲却耽溺其中。信长的一切计划可说是枉然无功。
(好吧!既然行不通,那么就只好由我来搏倒清洲及坂井大膳了。)
但信长一直未付诸行动,直到今日。
信长就在今天的午刻(正午)集合了八位恶童,在寒风中一口气奔往清洲。
在过年期间,到处都可以听到歌鼓乐声。
他们如一阵强风杀到城门前,乘着风势朝天吼叫。
这令城中人大吃一惊,以为发生什么大事,匆忙地武装待战。他们发现壕沟方向的柳树下有一些骑马武士手持刀枪在那里穿梭,而且在城下一角有人准备纵火。
“——发生大事了。有人偷袭,快关上城门。”
顷刻间,歌鼓乐声歇止,只听到城门急促关闭的声音,城内更是一片骚乱。
恶童们就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奔驰而出。
“——织田彦五郎,你就此关闭城门,真是卑鄙!出来吧!我们等着你。”
他们持枪开始攻击城门。
这时,火趁着风势开始蔓延。
人马呼声此起彼落。
“——到底有多少人马?”
“——三、五百人马吧!不!也许有千人吧!”
“——不!他们一定有很多人埋伏。不要出去,赶快关闭城门。”
这八位恶童有如修罗八荒,他们不管昼夜,成天不知疲惫地奔走于河川原野。因此虽只有八骑人马,却让人以为有二、三百骑之多!
“——好了!到此为止。”
风势越来越强,信长故意在四处布置枪支,仿佛经过一番苦战似的。他将大家集合在小丘下。
“吉法师公子,此地弓箭可及,依然危险。”
信长面露笑容地点了点头。
“——虽然箭会射过来,但是你们不要怕,先在这里歇会儿。”
“——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休息呢?”
“——将来自然会明白的,现在有人正从城垛上窥探,这就是做战。”
这时天色已暗,即使对方知道这里集合的人数,也看不清他们的脸。
这是信长经过充分计划以后的行动,现在他们即将结束这场战争。
“——清洲这个城算是攻陷了,我们也可以回去了。”
说着,他又挥着马鞭跑了出去,然而那些恶童,却没有人了解他那句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