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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师母让铁匠老四尝到了男女云雨之事,铁匠老四也觉得韵味无穷,但是此后,铁匠老四再也不敢跟她继续唱云雨之戏了,他的心里,充满了对病痛之中的师傅的愧疚之情,尽管师母也多次暗示过他,两人再来一场激情之战,他也装着视而不见。他憋足力气,努力地打铁,尽力地对师傅好,也觉得这是一种无力而苍白的补偿。
王铁匠的病拖了许久,当他临死的时候,婆娘的肚子开始显怀了,像衣服里藏了一只大海碗。王铁匠躺在床铺上,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枯涩的嘴巴蠕动着,不晓得他想说些什么,望着婆娘微微突起的肚子,他似笑非笑,表情则十分复杂。而铁匠老四却非常害怕,他明白,她的肚子里,装上的是自己的血肉。他曾经多次焦虑地对她说,怎么办呢?他晓得,这件事如果说了出去,是要出大丑闻的。谁知师母十分从容地说,皇帝不急,太监又急什么呢?一句话,就让他无话可说了。他简直是束手无策。他还准备悄无声息地一走了之,以躲避这个让人难以忍受的事实,可是,他看着师傅病成了那副样子,又于心不忍,不过,他认为,师母的胆子也太大了,简直大得不可思议,也太过分了。这分明是明目张胆哪,这分明是无所顾忌哪,她好像根本就不把病夫放在眼里了,她好像是在故意地气恼师傅,她好像是要把多年的委屈用大肚子的事实发泄出来,她好像是在展示她作为女人的一种骄傲。为此,铁匠老四后悔,内疚,他甚至想逼迫她把胎打下来。他甚至还去偷偷地向别人讨要过民间的方子,一个方子是,用麝香敷在女人的肚脐眼上,可以达到流产的目的,另一个方子是,趁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在药里加入一种叫红花的药,也可以达到流产的目的。可是,看到她那种充满了幸福和满足的神色,还有那种弱不禁风的娇柔,他又做不出来了,但他是很想这样做的,而且这两种药,他都悄悄地买回来了,把它们藏在自己的箱子里。可是,也只不过是藏在箱子里,并没有发挥它们应有的作用。
可是,王师傅又会怎样地看待这个让他觉得耻辱的事实呢?
师傅他还活着的啊。
铁匠老四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而且,准备时刻离开这个地方。他已经预感到了,这个王家铁铺里,将会有一个重大的灾难出现。而自己,就是制造这个灾难的祸首之一。虽然,王铁匠已经无力与他拼命了,或是朝他大骂了,但是,他还可以流露出愤怒的表情。铁匠老四害怕看到师傅的这种表情,他甚至不敢去看师傅的眼神,他害怕师傅的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无情地挑出自己内心深处巨大的隐秘和难言的愧疚。他以前害怕看到师母的眼神,现在呢,他害怕看到师傅的眼神了。可是,王师傅竟然对他没有丝毫的反感,似乎婆娘的肚子,是自己辛苦地装上窑的,是在他病之前就装上了的,与他这个徒弟毫无关系。王师傅的眼神中,甚至还对他有一种托付,那意思就是,以后那漫长的日子,你的师母和那个还未出世的崽女,都需要你来照顾了,你已经回不去了,你已经不能够自立门户了,这就是你永远的生存之地了,这个铁铺以后是要由你来掌握了。王师傅甚至还表现出一种罕见的宽容,有时还颤抖着手,去轻轻地抚摸着婆娘的肚子,好像是在感受着那团血肉在微微地跳动,那无神的眼里,竟然还流出了某种希望的光亮,似乎是看到了他王家的香火在生生不息地传续着。而在这时,婆娘却似乎不太愿意让他更久地抚摸,居然故意地退开了几步,好像是担心肚子里的那团血肉,会被他的病传染了似的。在师傅的目光中,这时候,便流露出了一种期盼,期盼婆娘再走过来,让他继续地抚摸,也有一种艾怨,埋怨婆娘嫌弃他,不再让他抚摸了。当然,也有一种愤然,他还没有死,还没有落气,你这个女人就这样地对待自己。
不过,王师傅的这种复杂的表情,让铁匠老四倒是安心不少,他已经深深地晓得了,王家铁铺是不会发生惊心动魄的事来的。
于是,这三个人之间,似乎有一种心照不宣,而正是这种心照不宣,在摇摇晃晃地支撑着王家铁铺最后的艰难的岁月。
王铁匠的病越来越重了,已经没有哪个郎中愿意来出诊了,但是,他好像还不愿意马上撒手而去,他似乎还想看到从婆娘肚子里拱出来的那个活蹦乱跳的小人。可是,王铁匠的婆娘这时却断然决定,不再继续给他诊病了,后来,干脆连药也停止了,当时,铁匠老四就想不通,觉得这个女人的心肠也太狠了,于是,便问她,为什么要连师傅的药也停了呢?王铁匠的婆娘的解释是,反正吃药也没有用了,还不如不吃。铁匠老四感到奇怪,师母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呢?莫不是希望师傅早些走了么?师傅病成了这样,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哪怕就是不能治好,也要全力以赴才是,这对于谁来说,至少也都是一种安慰吧。何况,又不是看不起病,王家多多少少还有些积蓄的,即使没有了积蓄,哪怕就是借钱,也是要去借的。另外,我不是还可以打铁的嘛?我不是还可以挣钱的嘛?可是,她这样说了,自己又不便再劝了,现在,她已经是王家的主心骨了。于是,铁匠老四也就随了她的意思。
王铁匠终日在床铺上等死,有时,不是吐血了,竟然是噗地喷出血来,有尺把远。
人已枯瘦如柴。
不久,王师傅便撒手于人世,他终究也没有看到从婆娘肚子里拱出来的那个小人。
王铁匠一去世,丧事都是由铁匠老四一手操办的,他现在像是王家铁铺的主心骨了,角色转换得是如此之快。他竟然显得很老练,把个丧事办得有条不紊。加之,又有街坊们的鼎力相助,丧事还是办得蛮闹热的,唢呐声声凄凉,鞭炮阵阵轰鸣,开的是流水席,桌椅板凳就长长地摆满了街道,简直是水泄不通。
应当说,算是李家山最为热闹的丧事。
不过,到了上山的那天,没见王铁匠的婆娘去送葬。是的,她没有去送葬,没有送男人上山入土。但是,这的确是不能怪罪于她的,如果要怪罪,也只能怪当地的风俗。因为按照乡下的风俗,如果女人还想嫁人,是千万不能上山送男人入葬的,如果送上了山,那么,对于女人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带来不利或祸害。所以,婆娘只是躲在屋里哭泣,却又不敢哭得太厉害太伤心了,担心动了胎气。
因此,从王家铁铺里传出来的女人嘤嘤的哭泣声,明显地就有了一种极力克制的意味。
望着浩浩荡荡送葬上山的队伍,街坊们都叹息地说,王师傅走得并不冤枉,毕意还是留下了后人,遗憾的,只是没有亲眼看到自己的骨肉。
责任编辑吴大洪
恩施六章
叶 梅
老地方
一个人,无论是谁,都有自己生活相对长久的一些老地方。
对于我来说,恩施就是这样一个老地方。
位于三峡流域的恩施,湖北人肯定都知道,但北京人有多少知道的就很难说了。美国人呢?法国人呢?俄罗斯人呢?如果站在纽约曼哈顿大道上,或是凯旋门前和红场上问过往的先生女士,知道CNINA恩施吗?想象会是些怎样有趣的情形呢?不得而知。
到目前为止,恩施还不是一个知名度很高的地方,但对于我,它却是最重要的了。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关于它的一些人和事牵扯着,还有抹不去的记忆紧紧相随,时间越长,滋味越加强烈。如同酿酒。
去年春上我来到北京,就业的去处在后海的一条胡同里,这胡同的名字很好听,叫做大翔凤。清朝时候,后海是贝勒爷和格格们住的地儿,顾名思义,后海则是什刹海的后边,也就是皇宫后边的湖。
北方不像千湖之省的湖北,仅在武汉市的四周,大大小小的湖都难以计数,大的像东湖、南湖、汤逊湖,一眼望不到边,绕着湖开车也得走大半天。而北方水金贵,一条沟也叫河,在南方人看来顶多比露天游泳池大一圈的水面,居然就叫了海。起初我实在有些不屑,可后来早九晚五的,要打后海的胡同里穿来穿去,渐渐知道了这地方的一些故事,却是每座院子每块砖每个门帘都有来历,这地方在我眼里就一天比一天生动和珍贵起来。就拿我们《民族文学》办公的三合院来说,当年是作家马烽用他的稿费买下来的,住了些年后马先生还是想回到他的山西,便将院子转卖给了女作家丁玲,因此这院子也可以说是丁玲故居。
从这小院出来,几步便是后海的水边,汉白玉的栏杆,夏天可以倚着观荷,肥实的绿叶顶着一朵朵粉红。对面是宋庆龄故居,据说孙夫人在世时最爱住在那里,在院里养了很多花儿,四季飘溢的花香,将后海都染香了呢。而离《民族文学》这院南去不到二百米,就是有名的恭王府了。恭王府住过鼎鼎大名的和贤图牟聘桓枪苏龃笄骞猓窦湟虼舜懈枰ィ骸昂瞳|倒,嘉庆饱”,因这人而演绎出来的影视戏剧、小说故事数不胜数。
每天来后海游览参观、操着各种口音的人川流不息——不光看恭王府,还有附近的钟楼鼓楼,地安门和数不清的胡同,以及胡同里的各种京味小吃:爆肚、卤煮火烧、麻豆腐……老外更是最爱,成群结队的,膝上搭一块毛巾坐在披红挂绿的三轮上,叽叽喳喳而过,蹬车的人得意洋洋。
而我不知不觉的,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常寻阳光灿烂时偷了闲空,独自沿着这海走去,看水面上鸟儿掠过,数脚底下的青砖,更加奢侈时,就在银锭桥上多站一会儿,眺那京西八景。桥头的一间“烤肉记”已是百年老店,张挂的红灯笼和门上的匾额都已有些发黑,但丝毫不影响它的生意,我对这类烤肉一向敬而远之,而《民族文学》的同事却一直是这里的常客。沿湖是京城有名的酒吧一条街,西式中式,还有少数民族的地方的,五花八门摆弄出各种装饰,每到晚上,灯红酒绿衬着水面,是北京最时尚的去处。
奇怪的是,每当踱步于后海,便常常会想到遥远的恩施,情不自禁的,要拿眼前的情景与记忆中的山水做一番比较,明知它们之间没有多少可比性。可显然21世纪的北京与武陵三峡已不是往日的距离,老地方老印象不断产生着新概念和新感觉,关于恩施的许多信息又不时传递到后海来,常令人为之兴奋。一天,恩施的州长周先旺带着一些朋友来到了后海,坐在《民族文学》的三合院里,我们喝了一回由门房大爷沏上的宣恩新茶,听这位意气风发的州长富有感染力地说恩施。那当儿,一群鸽子带着响亮的鸽哨从头顶飞过,胡同里一个收破烂的叫喊由远而近,又由近而渐渐远去。这让我突然想到19世纪一位美国人戴维·梭罗和他那本后来被许多人奉为圣典的散文集《瓦尔登湖》,他说:“将你的目光扫视内心,会发现你心中有一千个未知的地方。你必须做一个哥伦布,去发现你心海里的新大陆和新天地,开出思想而不是贸易的新航道。”
一想我那些熟悉的老地方:龙船河,五峰山,土桥坝,幸福二队……其实是和心中一千个未知的地方神秘相连的。在许多浮躁忙碌的日子里,它们沉睡不醒,当我要去做一些精神旅行的时候,它们才相约而来,在我的眼前活灵活现,可真正试图接近它们,又会发现居然有着难以言说的陌生。因此在周游它们的同时,也是在探询那些未知。
在金色大厅里回想《清江壮歌》
丙戍初冬,北京的阳光暖暖的,全国七届作代会就在此时召开了。来自天南海北的作家大都入住了长安街上的北京饭店。那里离天安门很近,是首都最具代表性的建筑,大会的许多重要议程都在饭店的金色大厅举行。大厅金碧辉煌,一千多位代表济济一堂,按姓氏笔划排序,我坐得靠前,一眼看见主席台左侧的一位老人,席次卡上写着“马识途”。心中不觉一喜。
马识途老人眼下是四川省作协主席,已有九十多岁高龄,可坐在那里魁伟浩然,状如磐石。恰好我身旁便是诗刊主编叶延滨老兄,他曾于四川工作,我便小声问他跟马老是否相熟?叶兄说当然。我便说想拜会马老。他说噢?我说因为他写过《清江壮歌》。叶兄一听笑了,噢对,你原是在湖北工作的。我说不仅是在湖北,而且是在马老写的清江边上,读着《清江壮歌》长大的。
只要在清江两岸生活过的人,不能不读《清江壮歌》。我第一次读到这本书时,刚刚跨进鄂西恩施二中的校门,正是“文革”前夕,好不容易从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