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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夏-第3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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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先生淡淡地笑道:“于院长不必如此夸奖,同时炎黄子孙,中华子民,我们山东父老口有余食,便不忍见无数同胞深陷饥饿,此等大灾大疫山东历来并不罕见,感同身受之下,焉能见死不救啊!分数应当!我们陈主席是心善之人,常恨自己能力有限,不能让所有灾民渡过难关,为此多次伤心落泪,哎!”
    于右任叹道:“是啊!若是中国多一些陈主席这般有经世济民大才之人,主政各地民事,则何愁我中国不能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似冯某阎某此等各图私益,置生民福祉于不顾,妄动刀兵,不是百姓之福啊!”
    苗先生但微笑颔,并不愿意在这上面多搭茬。不要说冯阎,放眼全国。谁人不是自己打着一本小算盘在拼命的争权夺利?以冯阎二人今时今日的地位地盘,若他们肯安下心来展经济,未必不能继续这种既成事实的割据行为,可惜本身都不是那块材料,特别是冯玉祥尤甚,麾下一帮子人除了钱不认识别的,打起仗来毫无忠诚可言,变幻阵营跟换袜子一般利索,乱糟糟搞来搞去的。苦的还不是老百姓?
    车到兰考,不时关注外面情况的于右任觉得有点不大对头,他思虑半天。猛然醒悟过来,好像他们这一路经过的地方,竟似一道炊烟都没现!他略带疑惑地说:“奇哉怪也!河南人口之众,放眼全国也是前三,为何这一路却没看到一缕炊烟?”
    苗先生淡淡地说:“此景并不稀奇,不光此地,整个豫东只怕是也难见到炊烟了!”
    于右任惊道:“这是为何?!”
    苗先生道:“没有人了!豫东本就接近鲁西北,近两年来,两地生活差距越来越大。闻讯前去投奔的人本已有百万之数,今年又遭逢两次兵灾、旱灾,徭役之重,有平时四十倍之巨!民生艰难,无以求活,因此几乎举家奔赴山东了!前些时统计出来,河南一地奔赴山东有三百万余,我们压力甚大,却又不能驱赶出来。甚是艰难啊!”
    于右任慨叹:“民生多艰啊!天不佑华夏,奈苍生何!”
    自此,他的情绪就高不起来,一直出了河南地界,到达潼关车站休息之时,他才勉提精神,下车与整个考察团一道从这里开始巡查灾情。
    不料,他们刚出潼关车站,前来迎接的车队一下子就被一股冲天而起的沸扬声浪差点掀翻!至少有十万人的呼喊声将整个潼关城填塞地针插不下。就连那些维持秩序开道的汽车鸣笛、呼喊。都一点也听不见,每个人耳朵里留下地。只是无数灾民哀嚎地悲戚!
    于右任等人的脑袋几乎一下子炸了!那山呼海啸一般地叫喊,那凄风苦雨一般的惨叫,那歇斯底里一般的哭喊,汇聚成地狱鬼蜮一般惨绝人寰的声音灌入人地脑子里,无论如何驱赶不开挥之不去。
    于右任浑身颤抖着,抓住陪同的军官肩膀,用尽力量大声吼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哪里来的声音?!”
    那军官地脸色异常难看,他没有马上回答于的质问,而是拉开车窗伸出头去,冲着旁边随行的人大吼:“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不是说了把他们都驱赶开么!怎么还有这么多!去,把他们都撵出去!别挡着路!”
    回过头,他陪着笑脸说:“于院长!这是一些灾民,在这里等着吃救济,这些懒货,见啥都不干就有饭食吃,就整天赖在这里哪也不去,这大概一看到火车进站,又开始闹腾了!”
    于右任怎么会相信他说的这般容易?陕西的灾情到底如何,现在官方都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各路人马来看过的也有,却是表述不一,他是不放心才亲自来的,但是这个两省交界三省通地潼关,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灾民?没有十万人能掀起这么大声浪么?
    在他的旁边,苗先生沉着脸喝问道:“这位长官!我记得昨天应该刚刚有一批救灾粮从山东运抵该处的,自潼关到宝鸡陇县,都有设立赈灾舍粥之处,断然不应有这么大的人流停滞!你老实跟我说,那些救灾粮哪里去了!”
    那名军官冷冷的看了苗先生一眼,面无表情的说:“苗先生!虽然粮食是你们出的,但是这救灾大计,牵扯的是西北全境数千万人口地吃食,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啊!这僧多粥少的,照顾不过来很正常嘛!”
    苗先生心中冷笑,事情真是这样么?只怕粮食都被这些饿极了穷狠了的大军都吞到自己的肚子、塞到自己的腰包里去了吧!要知道在今日的西北,一石麦子能卖到三四十元,一亩地却最低可以卖到5角钱!十七八岁地大姑娘白送都没人要!那些珍贵的救灾粮,十之**是被这些人高价卖了,分而食之。百姓!若有一口热食果腹,何至于如此地嗷嗷待乳,凄厉如鬼!
    他也不说破,只冷冷地问:“我只想知道,昨天来的救灾粮哪里去了!那本是配合着于院长视察专为陕西配地粮食,其中一部分是从潼关开始放地。你只需答我,粮食何在!”
    那军官却也不受他吓唬,两眼一翻,眉毛一竖,冷哼一声道:“没了!全都下去了救了灾民了!”
    除此之外,他是一句都不说了。苗先生是什么身份他是知道的,此人得罪不得,否则一旦气急了,断了救济粮。他们便一点便宜都赚不到,因此就这么不管不顾的,随他怎么说去吧。
    于右任看出其中端倪。却也不能上来就斥责,这种事情暂时是死无对证的,在没有跟这里的赈灾人员接触上了解清楚内情之外,说别的那都是没有用的。不过他心里大体也有点数了,昨天来了多少粮他也清楚,根本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没了!哪里去了?想想都明白!
    汽车开出车站,沿途立刻出现密密麻麻的维持秩序的军队,而在街道两边人墙后面,无以计数衣衫褴褛瘦骨伶仃半死不活地灾民一堆堆一片片一丛丛如同死物一般的拥挤在一起。除了出凄惨的哀号之外,他们似乎再没有别地气力!
    于右任和苗先生等人看着这样的场面,只觉得嗓子眼如同被棉花头塞住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胸膛里面如同压着千斤大石,呼吸都万分的困难。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已经充分估计了灾情的严重,已经充分估计了灾民的艰难,但是即便是在有救灾粮和救灾措施的情况下。居然是这般模样,那么陕北那些地方又该如何?难道整个陕西就无有幸免么?!
    但是,人间悲剧似乎只是开了个头,车队出了城,另一番景象呈现在他们面前,饶是于苗等人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却也被现实给冲得几乎无法忍受!
    从城门口开始,道路两边就出现越来越多没有及时清理的死尸饿殍,寒冬腊月里天气冷。死尸暂时不会出现异味。也没有人管理,就这么任由他们倒在地上。然后清理道路边沟渠之中,摆出各种模样,一个个形似骷髅!
    于右任清楚地看到,在田野道边,绝大多数的尸体都是残缺不全的,他问陪同军官这是怎么搞的,军官回答说:“这是被野狗咬的!”
    但是,这样的灾荒,这样的大难,人都剩不下了,哪里来的野狗?哪里来的这么多地野狗?!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他们出潼关往风陵渡去,经过一个村子的时候,看见有一户人家似乎正在冒着袅袅炊烟,一股罕见的香味随风吹过来,透过车窗钻进所有人的鼻腔,调查的人都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有些疑惑,怎么会有肉香?而那些陪同的人,却一个个的面容死板,什么表情都没有。
    于右任吩咐停车,然后带着人急冲冲的奔到那户人家,打开形同虚设的残破大门,看到院子里,一群人正围着一口破锅,锅里浑浊地水里正煮着什么,见到这么多军人冲过来,他们如同受惊地鸟群般一哄而散,躲到墙角里瑟瑟抖,于右任伸头往锅里定睛一看,惊叫一声,扭转身“哇哇”大吐起来!
    其他人见状心知不妙,但仍有迟钝的凑过去观瞧,赫然见那破锅之内,煮着一个残缺不全地孩童,看样子也就七八岁大,被浑水裹着的切开手脚在滚滚水中上下浮游,一阵阵肉香正随着蒸腾的热气飘出院子!
    一群人一下子全都逃命也似的掩面逃离现场,奔出院子捏着鼻子不去闻那味道,然后找个沟渠大吐不已。
    于右任勉力压下胸中不适,令军兵拉过刚才围着锅的那些人,用颤抖的手指着大锅问那些人道:“你们!你们简直丧尽天良!就算饿极,怎可食人?潼关离得如此之近,你等就不能去讨点救济粮果腹!这等禽兽行径,怎么做得出来!”
    一群人除了害怕,脸上在没有别的表情,反倒是有几个鼻孔翕张,闻着锅中的味道,眼睛着绿光,口角流着涎水,貌似已经麻木不仁。
    倒是有一个年龄颇大的半大老头颤抖着说:“军爷!长官!俺这是吃的自家孩子,这不犯法吧!”
    于右任差点气的倒仰,他厉声叱道:“这是什么话!难道吃人还分内外不成?你等不知这吃人乃是禽兽的做法么?你们怎可怎可!吃人!”
    老拼命地趴在地上磕头,口里一叠声的说:“俺也没办法!俺饿得不行了!孩子先饿死了,俺不吃他,也得让别人吃了。”
    于右任只觉得脑袋有些晕,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人!这是什么事!古书常言,大灾之时,易子相食,可他们今天吃自己的孩子,竟是因为自己不吃,也会被别人吃,那么一路之上,那残缺不全的尸体,所谓的“野狗”分尸,真相便是如此么?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苗先生从旁冷静的问道:“潼关的救济粮呢?从去年十月开始就放救济粮,你们怎么不去?”
    老道:“哪有救济粮!今年5月冯大帅兴兵,俺们就没见过粮食了!山西河南的逃荒的人都往这里跑,就是有粮食也分完了,那还得先供着军爷吃完,俺们,树皮都三个月没吃过了!”
    旁边陪同人员听得满脸黑沉沉的,此时赶紧过来拉着于右任道:“于院长,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流民乱匪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聚一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于右任忽然了狠似的叫道:“不!继续走,去风陵渡!我要看看到底还能看到什么人间奇景!”
    他们继续上路,沿着去年开始赈灾修路计划整出来的大路赶奔省界的风陵渡。快到地头的时候,他们视野中出现另外一片奇特景象。在靠近一座小镇的茫茫田野上,一个个巨大的市集堆满了人,正在大声呼喊着叫卖着,出售的对象,是无数年龄在十岁左右的孩童!

第七章 残毒
    “人市!”于右任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干什么的了,这种场景,只要不是瞎子,在中国各地都看得见,便是今日的京城南京,也缺不了这样的地方。(秀书网专业提供电子书下载…xiushu)虽然到现在已经是民国18年了,但是一些故老的传统还是没有破开,比如说黄赌毒,比如说纳小妾,比如说蓄养家仆,比如说宗法制度,等等不一,各种风俗传统,从蛮夷南侵以来的极大倒退的半奴隶制度,都继续在中华大地上继续上演,上位从不为此看顾一眼。
    在全国各地的城市中,人口贩子堂而皇之招摇过市,插标卖、卖身葬父、卖孩子养家的从出不穷比比皆是,一个现代人若是走在大街上,看到这样的场景只会感到愤怒和恐怖,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这些把自己的命都卖给了别人的人,这辈子将会过的是什么日子,得个什么下场。
    而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呢?他们就更看不见了。如果说历朝历代,那些除了装糊涂的达官贵人假装不知道之外,在民国时期,那些国府大员们可能就是真的不知道了。
    如果注意去掘一番,会现在当时,上面主政的这些人基本上没有出身贫苦家庭的,大部分都是乡绅后代出国留洋的,回来之后起步就高,根本不在民间搅风搅雨,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漠不关心,以至于若干年后,整个执政系统跟下层民众就完全脱节了,下边人想什么,需要什么,如何的治理引导,几乎都变成了朝堂之上一群大员们在那里神驰想象,听风就是雨,拍脑袋弄出点幺蛾子来就不管不顾的推行下去,至于下面老百姓是不是能够从中得益,是不是能够因此变得更好,那就一推二六五。彻底不知道。若干十日后,下面办事的人给递上来一份瞒天过海不知所云的报告,也就完事了。
    一代代,一年年,一次次的就这么折腾来折腾去,老百姓就跟合面机里面的面团一般。被是不是的淋上一滩水揉来揉去,最后搓揉的一点精神都没有,彻底麻木了。
    于右任这么大年纪,当然知道“人市”是怎么回事,古来传统,富贵人家在灾荒年景的时候,也会舍下点钱财来买下一些看来着实可怜地孩子当家仆,以免他们落在江湖乞讨帮派中被打断手脚生不如死,这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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