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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来了劲儿:可不是咋地。俺从不会说虚的。海燕不再理他,专心做着手里的活路。赵小三只顾盯了她看,呆了一般。半晌,方试探道,姐呀,俺这衣领子最容易脏了。赶明儿有空,给俺勾个衬领子吧?海燕心里一惊,似笑非笑地转过头来,只盯了赵小三一眼,立马就把一个热情萌动的赵小三,生生晾在了那儿。
屋里的秋千和赵守戟并不知晓外面的情形。两个人在里头嘀咕了半天,方才掀了门帘出来,看着沙发上的海燕和赵小三,意味深长地对望了一眼。赵守戟拉起赵小三告辞。海燕站起身子,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劳作,风平浪静地说了声“赵叔叔再见”,好像赵小三只是一团空气,好像什么事儿也不曾发生。本来嘛,又何曾发生过什么事儿?
3
赵守戟一嘀咕,秋千立马上了心。上了心归上了心,但这事儿算是怎么一回事儿,秋千理了半天,终究理不出个头绪。想想海燕,若真的给了赵小三,多少是有点可惜了。不给呢?赵小三正哄得秋千蜜里调油的。再说了,赵守戟那儿,也总得有个交代,是不是?
秋千拿不定主意,一大早就去了赵小兰家,把赵守戟嘀咕的那番话一说,赵小兰拍着巴掌,连着声儿说“好”。秋千仍是半信半疑。赵小兰就说了,大妹子,你想想,海燕和赵小三,名义上是姐弟,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论年纪,也是相当的,这就叫缘分。将来俩人成了家,你跟老赵,爹还是爹,妈还是妈,亲亲热热的一家人,你说说有多么好。
赵小兰的一番话,说得秋千由忧转喜,越思忖,越觉得真是这么个理儿。母女俩同嫁父子俩,老辈儿传下的故事里,也不是没有过。说不定,还能成为一段佳话呢。秋千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转而说些别的闲话。赵小兰早已同朱胜儒分床了,一人一间房,倒也相安无事。朱卫红早已长成了个标标致致的大姑娘,在街道福利手套厂上班,模样性情都是百里挑一的,走起路来风摆杨柳一般,两条大辫子在腿弯那儿随步轻摇,谁见了,都说真真可惜了的。也时常有人上门提亲。说的男方,不是瞎了眼的按摩先生,就是半痴不彪的二傻,每次都弄痛了赵小兰的心尖子。
秋千也跟着叹息,心里暗暗替朱卫红抱屈。再想想自家的闺女,虽说不像朱卫红和赵小兰母女那样贴心,虽说脾气倔了点儿,可都是端庄周正的“人样子”,是永远不会有赵小兰的暗痛的。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不,现成的一桩好亲事,顺水顺风的就放在那里。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这东风,就是海燕的想法。一想到海燕,秋千不由得心里发虚。别看这丫头不笑不说话的,心里头可是个有准主意的。秋千把这一层担忧跟赵小兰说了。赵小兰倒是底气十足,你是她亲生的娘,婚姻大事儿当然当得了大半个家。又不会害了她。
秋千一路揣摩着回家去。进了院子,就见海燕挎了个小竹篮,正拽着海鸥,往屋后走。植物园后面就是刘少奇当年登高望海的崮山。昨夜的一场新雨,把山石青松洗得洁净可人,松下的蘑菇肯定肥肥胖胖的,在等着采摘呢。姊妹俩回头看见了秋千,打了个招呼,就飞走了。秋千心里半喜半忧的。到后排查完了病房,就转回去做饭了。赵守戟说了,中午要带着赵小三回来吃饭,是想听回话的意思。
《秋千女人》第十章(4)
还没到中午,赵小三急不可耐地先到了。看看屋里,并没有海燕的影子,不免有些失落。秋千知道他的心思,就吩咐他,把笼子里的那只瘸腿兔子宰了,待会儿和姊妹俩采的新鲜松蘑一起,炖上一锅。赵小三得了令,又正是急于表现的时候。很快,瘸腿兔子就变成了案板上的一堆肉块。
海燕和海鸥采了半竹篮的新鲜松蘑回来,俩人的脸都红扑扑的,煞是好看。赵小三殷勤地迎上去,伸手去接海鸥手中的篮子。海鸥一把搡给他,拣了两朵蘑菇就去喂兔子。那两只白毛红眼的兔子,是海鸥从小喂大的。其中一只,曾被黄鼠狼咬伤过,断了左前腿。海鸥又是上药又是包扎,一点一点治好了伤,然后一有空暇就锻炼它重新学会蹦跳,对它比对另一只更疼爱,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可怜”。海鸥一边叫着,一边蹲下身子。笼子里只剩下了一只兔子了,小可怜不见了。笼门关着,小可怜是不可能自己跑出去的。海鸥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直冲着秋千就过去了:妈,小可怜呢?
秋千正将那堆肉块下锅呢,听到海鸥问她,心不在焉地反问道,什么小可怜?海鸥的话里就带了哭音:我的兔子小可怜!秋千一下子停止了动作,心说,坏了,光想着兔肉炖松蘑是道好菜,却压根儿忘了,那兔子可是海鸥的宝贝!尤其是那只瘸腿兔子!此刻,海鸥的宝贝正被放进锅里过水。心知自己的事做造次了,但是秋千是不会承认的,特别是在儿女面前,特别还当着赵小三的面。秋千努力地对着海鸥笑了笑。由于那笑是为了掩饰某种难堪,有意无意就带了阴冷的意味。
海鸥是冰雪聪明的一个人,见秋千不回答,神情里还透着几分尴尬,转身就到厨房门口的垃圾簸箕里查看。果然,被剥得七零八落的兔皮就在里面。海鸥气极,跺着脚哭喊道,谁干的?不要脸,谁杀了我的小可怜?!海燕见海鸥气得原地直打转,又瞥一眼坐立不安的赵小三,立马明白了大致原委。她走进厨房,拉一拉秋千的袖子,埋怨道,妈!秋千见掩饰不过去了,这才转身对海鸥说,是我让你赵家三哥宰了的。咋地了?不是还给你留了一只吗?一个瘸巴东西,要它做啥,不如杀了大家吃肉。
秋千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海鸥立马跟疯了一般,一脚踢翻了装蘑菇的竹篮。那篮子滚了几圈儿,正滚到赵小三的脚下,松蘑洒了一地。赵小三的腰弯了两弯,拣也不是,不拣也不是。海鸥不管,跑进自己的小屋,“砰”地一声关上门,吓得赵小三直眨巴眼。秋千愣了半晌,方才觉着自己确实有点过分了。不过海鸥这丫头,也太让人下不来台了。海鸥不给人台阶下,秋千就得自己找台阶下。她看着海燕闷声不响地在拣地上的蘑菇,知道大闺女心里也是有气的,遂自言自语道,这丫头,属麻雀的,人不大,气性倒不小。好啦,这一回就算妈的不对。下一次,保管提前说,成了吧?偏偏海鸥又听见了,打开门,恨道,下次?还下次?谁再敢碰我的兔子,我、我、我就揍扁了他!说完,狠狠地瞪了赵小三一眼。
午饭是海燕端进海鸥房里的。那碗兔肉炖蘑菇,海鸥连一筷子也没动。听着客厅里碗筷碰撞的动静,赵守戟喝酒的“吱溜”声,海鸥独自忿忿不已。赵守戟并不了解先前的情形,感觉到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还在努力调节,不时将兔肉或松蘑夹进秋千、海燕的碗里,海燕想躲都躲不迭。至于海鸥不上桌吃饭,他也习惯了那丫头的脾性,反倒想,不在更好,这边是父子俩,那边是母女俩,有些话正好说道说道。
禁不住赵守戟的再三示意,秋千决定,今儿个就把事情挑明了。成与不成,就这一棰子买卖,总得给赵氏父子一个交代。秋千先是拣着好听的,把赵小三着实夸赞了一番。又说,海燕早早晚晚都得转业,当娘的总是希望儿女们守在身边。其中的意思,四个人都是心知肚明的。海燕再也坐不住,匆忙吃完碗里的饭,连声招呼也没打,就起身进了海鸥的小屋。一场家庭午宴不欢而散。
秋千并不死心。秋千不死心,是因为赵氏父子不死心。秋千让赵守戟和赵小三暂且回去,她再继续做工作。或许海燕女孩子家,乍一听到这等事儿,脸皮儿薄挂不住也是有的。秋千打算,再找海燕细谈,就从一大早去赵小兰家谈起,远兜远转的,再把那个“亲上加亲”的主意,说成是赵小兰的善意提醒。这样讲,海燕就是再倔,也不可能当场翻脸。这么一想,秋千就有勇气推开海鸥的门了。
还没等秋千张口,海燕已经像遇到危险的刺猬,满身的刺都炸开了:妈,如果你想说的是那件事儿,请你最好不要开口。秋千一下子被噎住了。努力了半天,才艰难地说,又不是什么坏事儿,妈还能害你?再说了,成不成的,最后还不是看你的?自打秋千进屋,海鸥一直扭着身子,赌气不理,这时也忍不住插话道,妈,你可真糊涂了。你仔细看看那个赵小三,从头到脚哪一点儿能配得上我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到莲花池里照照。这后头两句,显然是说赵小三的了,可能还包括赵守戟在内。
《秋千女人》第十章(5)
秋千一点提防也没有,进门就被自己的这俩亲闺女抢白了一通,不由得恼羞成怒,当场翻脸道,屎一把尿一把的,把你们养大了,现在翅膀硬了是咋地?我还就告诉你了海燕,这婚姻大事,你妈我当得了你大半个家。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背着我,自个儿找对象了?海燕嘟着嘴不回答,然后又豁出去了一般,说:就是。海鸥端详着海燕的神情,似乎不是为赌气说的假话,就悄声问,姐,真的呀?他是做什么的?海燕也悄声回答:嗯。一块儿入伍的战友。秋千心说,好哇,看来是真的了。急火攻心之际,秋千口不择言了:自己找了也不成。过不了我这一关,任谁,我也不能把你嫁给他!海燕急了:我有自主权!秋千道,什么自主权?连你,也还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哪。没良心的东西!
海燕被骂哭了。海鸥在一旁小声劝说。劝着劝着,也陪着海燕哭起来。秋千气得从脸盆架上扯下条毛巾扔过去,转身就出了屋。都说儿大不由娘。瞧瞧,翅膀刚长硬实,就学会跟老娘对着干了。唉,这件好事儿看来是不成了。赵守戟那儿,还有赵小三那儿,秋千可怎么交代呢?
海燕在海鸥屋里呆到大半夜。到了早晨,秋千做好了早饭,去请大小姐小小姐用餐之时,海鸥才告诉她,海燕连夜收拾了行囊,天刚蒙蒙亮就离开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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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燕的离家,令所有的人都很失落。尤其是秋千,不知道自己哪儿做得不够,说得不对,就把事情弄成了这副模样。好在总有那么多的病人,时刻占据着她的时空,令她无暇往深里想些什么。
鲁闽回来得挺突然。由于正在读的企管班,是半封闭强化式的,鲁闽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回家了。秋千以为,鲁闽还不晓得海燕提前归队,是回来看海燕的。但再看看鲁闽那副有口难言的神情,就直觉,准是出了什么事儿。果然,秋千一逼问,鲁闽立马招供了。他涨红了脸,眼睛都不晓得往哪儿看了,终于吞吞吐吐地说,王小结,她怀孕了。
王小结自打开始追求鲁闽,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这上头了。鲁闽总是那样不冷不热的,王小结心里没底儿,越没底儿,就越追得紧。特别是鲁闽被选送读电大以后,王小结更是着了慌,每夜做梦都是水深火热的。王小结想不明白,一样的大老爷们儿,为什么旁人都乐于奉迎她,对她言听计从的,惟独鲁闽,她总也走不进去呢?她王小结哪一点儿,不配当他的女朋友?王小结可以想不明白,但她只要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就可以了。王小结想要鲁闽。她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王小结就是以这样一种心态,与鲁闽缠绵的。那是鲁闽的第一次。鲁闽的第一次根本找不着北,狼狈不堪,仓促上阵,很快就缴械投降了。事后,鲁闽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不是懊悔那仓促或狼狈,而是懊悔事情本身。明明他的大脑,还没有做出最终的决定,身体却提前背叛了他。坠落,永远要比攀登来得容易,更省力,更具诱惑。鲁闽的懊悔是真实的,那种从未有过的坠落的快感也是真的。这一点,王小结比他看得更清楚。然后就是,王小结终于怀孕了。
王小结终于怀孕了。这个结果,完全出乎鲁闽的意料之外。因为王小结每次都说,她吃了避孕药,绝对不会出问题。现在,问题来了。除了王小结,没人知道,问题是怎么来的。王小结揣着化验单,把自己和鲁闽关进宿舍里,哭哭啼啼的,什么好听的不好听的话都说了个遍,弄得鲁闽困兽一般,在屋里直打转转。王小结要鲁闽负责,要立马和他结婚。鲁闽肯定要负责的。但要他现在就结婚,他还没有这个能力。电大班还有一年才能毕业。作为青年后备干部,毕业后何去何从,都要听组织上重新安排。王小结就是说下大天来,鲁闽也不敢荒了学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其实,王小结比谁都明白,只要想把自己和鲁闽捆在一起,那么,鲁闽的前程,就是她王小结的前程。王小结要鲁闽立马与她结婚,不过是她说话的一种方式,或者说是一条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