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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女人 作者:周雁羽-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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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千一听,也作了难。赵守戟有时发了疯,也是这儿掐一把,那儿啃一嘴的,但还不至于不掐够了就不过瘾。可是,这样的话,对旁人怎么能说得出口,即使这个旁人,是她的老姊妹儿?秋千叹一口气,因为同样拿不出个准主意来,只好跟赵小兰一起,变得忧心忡忡起来。两个老娘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这个叹一声“倒头鬼”,那个骂一句“该死的”,就再也无话可说。本来嘛,这事儿就是说不出道不白的。这算个什么事儿嘛?!
  还是赵小兰有了办法。她说,不如找个空儿,把赵小三那臭小子叫过来,老娘们给他上一课,狠狠教训教训他。秋千听了,立马点头附和道,也只能这样了,只要卫红能少遭些罪,就行。说到这里,秋千再一次感到了庆幸和后怕。还有就是,对赵小兰母女的愧疚。亲家。秋千欲言又止,赵小兰立马明白了:这可不能怪你,苏大夫。人各有命,这恐怕就是俺卫红的命吧。
  6
  秋千的入党申请通过了。恍若久旱逢甘霖,苏秋千终于也有了这一天!在此之前,秋千曾多次设想过这一天。她以为自己会扬眉吐气,会热泪盈眶,总之,会是幸福的开心的一刻。但是现在,这一天来了,秋千的心里,却像灌满了五味子熬出的汁液,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她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董亦剑。已经有多少日子,她没有想到这个真正的男人了?是无暇想到,还是不愿想起?是工作太过忙乱,还是生活充满窘迫?总之,这个曾经占据她所有身心的男人,已经不再出现,无论是在脑海,还是在梦境。秋千猝不及防,董亦剑会在这个时刻,第一个显现。哦,老董,亦剑,我秋千也是中共党员了,我终于可以配得上你了。
  这句话,秋千以为自己只是在心里说的。事实上,她真的说出来了。听到自己的喃喃轻语,秋千这才吓了一跳,立马有了一种羞愧与虚无。是啊,你秋千是入了党,可是,你秋千早已改嫁他人。即使你有了配得上董亦剑的资本,也早就失掉资格了。这番自省和多虑突如其来,莫名而且无用,却让秋千陷入了一种茫然之中。
  但她还是写信,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春草,也告诉了海燕。仿佛只有这样,她这二十多年的努力才能画上句号。一天工作下来,单位里的几个同志还郑重其事地向她道贺,渐渐又激起了她的心气儿。下午下了班,秋千抱了一堆病人换下的衣裳,泡进大木桶里;又去市场买了些鱼虾肉蛋,钻进厨房里忙活。海鸥放学回来,见秋千忙得满头大汗的,又不逢年过节,就问,妈,家里要来客人?秋千展颜一笑,那笑里居然带着一丝羞涩:海鸥,妈的入党申请通过了。海鸥也高兴道,是吗?妈你可真不容易。是呵是呵。秋千感叹着,又嘱咐海鸥,把大木桶里的衣裳给洗了。
  海鸥本想告诉秋千,后天就要高考了,明天一大早,班主任就领着全班同学看考场去,因为考场远在五十公里开外的市中心。这大半年里,海鸥不但没有像别的同学那样,享受到无微不至的关怀照料,反而一直充当着护理照料别人的角色。每天凌晨,她就起床,对着莲花池背英语。到了夜深人静时分,如果赵守戟和秋千能够相安无事的话,海鸥才会拥有半个安静的夜晚。海鸥是鼓足了一口气,要考上大学的,既为天上的父亲争光,也是离开这个家的最佳选择。
  那一大桶衣裳,要全部洗净晾起,大概要花上三个钟头。光看一眼,海鸥的头都大了。但想想秋千今儿个难得高兴,海鸥只好忍气吞声,还是放下书包,把自己安放在大木桶旁,对着搓衣板洗起来。秋千可不知道海鸥的心思,嘴里哼着久已忘却的《刘巧儿》,把做好的菜一趟一趟往桌子上端。赵守戟每天都要喝两盅的。这晚上借了秋千的喜事儿,更有理由多喝几杯了。秋千心里熨帖,也助兴般干了两杯。只有海鸥,闷声不响地几口吃完饭,赶紧又去洗那衣裳。否则,她今晚就甭想有时间看书了。
  收拾好了碗筷,秋千和赵守戟进了自己的房间,放下门帘看电视。电视是秋千买的。虽说是黑白的,但赵守戟对它非常有兴趣,常常看不到“再见”,就歪歪斜斜地打起了呼噜。秋千知道赵守戟的那点儿肚肠,加之今天心情不错,工作也不算累,就一边摇着蒲扇,一边说话调笑,单等海鸥的衣裳一洗完,回到自己的小屋,就可以关起门来办事了。
《秋千女人》第十章(9)
  海鸥洗完了衣裳,又一一晾到院子里的长绳上,已近九点。秋千屏息听着厅里的动静,只要房门一响,就晓得是海鸥回自己屋了。但是海鸥没有立马离去。秋千听到海鸥在门帘外面踌躇着,还是叫了一声“妈”。秋千当即整顿了衣衫,又将赵守戟推开,才答应一声,挑起门帘问是何事。海鸥说,明天去看考场,要在市中心住三天,食宿交通费需要一百块钱。秋千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才想起海鸥立马要参加高考。秋千多少有些歉疚,二话没说,就去开樟木箱子取钱。
  海鸥拿了钱出去了,赵守戟的目光还没从房门口那儿收回,对秋千道,海鸥这丫头,越长越水灵了。秋千立马闻出了味儿,低声呵斥道,倒头鬼的死老赵,你可是做长辈儿的!赵守戟嘿嘿一乐,说,闺女随妈,我是在夸你呢。夸我?秋千不依不饶:狗肚子里装不下二两香油,我还不晓得你那点花花肠子。你可是做父亲的!赵守戟挨了骂,心里挺恣的,一点儿冲动立马燃成了欲望之火,一翻身就把秋千扑倒了。
  参加完高考,海鸥昏天黑地回到集圩,在家里静静地等成绩。旁人家的孩子,考得好与不好的,都趁这个时候放松一下,成天在外头玩得不着家。海鸥不,就独自呆在家里,洗衣煮饭,哪儿都不去。秋千并没有问她考得如何。秋千晓得,如果全班只有一个人考得上大学,那也应当是海鸥。
  海鸥原先的房间,现在成了洗浴室。反正也没人住,每天傍晚,烧了开水拎进去,把各自的洗澡桶放好,兑好了冷热水,就能痛痛快快地洗上一番。只要门帘是放下的,细听还可听到其间有哗哗的撩水声,就知道有人在洗澡,谁都会自动回避。下午,海鸥蒸完了一大锅馒头,小花连衣裙都湿透了,紧贴在身上,便烧了一大锅热水,端着自己的洗澡盆,就进了洗浴室。她先将头发洗净了,高高地盘在头顶上,这才沉下身子,细细地洗。每一个少女都是自恋的,就像此刻的海鸥,端详着自己刚刚成形的曼妙曲线,细腻柔滑的肌肤,和特有的体香,充满了对自身的爱恋和欣赏。那爱恋,那欣赏,纯粹得如同即将绽放的水仙,不带一丝俗念和肉欲,是纯然的灵的美丽。海鸥一手撩动着水,一手抚过身体,想象着那汗液正被清清的水润开,带走。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既无意料,更无设防。
  门帘突然被挑开了,被一只粗壮的男人的手挑开了。海鸥心下一惊,那个男人已经站在了门里。因为紧张,因为蓄意,或是别的,那男人的脸紧绷着,如同一具僵尸,没有任何表情。海鸥“啊呀”一声尖叫起来,下意识地,一下子抱紧了自己的胸口。随即,那尖叫变成了恐怖的单音。那男人也许没有意识到这样的情景或后果,双手摆动着,连说了几句“甭喊,甭喊”,这才怏怏地后退着,心有不甘地走了出去。海鸥惊魂甫定,低眉一看,仍然紧紧地抱着自己。她的泪立马流了下来,小溪一般,直直地跳进盆里,分不清哪儿是泪、哪儿是水了。她觉得,自己的身上已经落满了苍蝇,或者说是苍蝇屎一样的眼球,是永远也洗不净的肮脏了。
  高考的成绩呵,快点下来吧。这个家,海鸥连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那个男人,是赵守戟。
《秋千女人》第十一章(1)
  1
  鲁闽回来了。
  王小结自那次席卷而逃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鲁闽偶然回来,脸上总写着“不得已”三个字,是不得不回来,也是不得不服了王小结。
  这一回回来,仍是满身满心的疲惫,既看不出分配到市委组织部的喜形于色,也丝毫没有即将新婚的幸福和满足。按理说,人生四大喜事,鲁闽如今是占了其二,没有任何理由憔悴若斯。但看他满脸胡子拉碴的模样,那疲惫那憔悴,都不是装得出来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的,但凡鲁闽回家,赵守戟都自动回避了。鲁闽也从不在家过夜,上午回来,吃一顿午饭就回去了。赵守戟的回避,倒也蛮符合鲁闽的心态。省得迎头相遇,连声招呼也不好打,倒尴尬了。这样,至少在表面上,一切都没有变。这个家,仍是鲁闽过去的那个家。
  看着鲁闽的狼狈样儿,秋千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心疼,是自己从小儿养大的儿子,如今落到另一个女人手里,由着她揉搓,自己却无能为力。生气,是鲁闽堂堂一个男儿,军官的后代,竟然受制于一个出身低微的小家碧玉,却毫无办法。女人是容易记仇的动物。女人之间一旦记了仇,理性就远而避之了。女人会忘乎所以,忘掉自己的身份、位置,忘掉大体,从而做出浑不论的事情。后来的事实,一再证明了此言不谬。
  鲁闽回来,是来通报结婚的消息。他打算回老家鲁南旅行结婚,也好带新媳妇去扫父亲的墓。秋千早已放弃了对鲁闽婚事的评判。生米煮成了熟米饭,此刻说什么也晚了。秋千只恨自己妇人之仁,想当初王小结在房外乱转,就由着她乱转好啦,丢人的是她自己。秋千干嘛要动恻隐之心,巴巴儿地跑出去,拉她进门来?还动员儿子,就当可怜这个王小结吧。秋千觉得自己,活脱脱就是东郭先生了;而王小结呢,就是那只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忘恩负义,没家教没修养,白白欺骗了秋千的一片良善之心。这样的新媳妇,带回老家去,扫父亲的墓,不知董亦剑地下有知,又该如何慨叹家门不幸?
  中间隔了一个王小结,母子们的言谈都变得小心翼翼的,再也没有了曾经的随意与融洽。秋千从不是个有心机的人,说话办事口无遮拦的,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这样过了大半辈子了,也不指望还能改变些什么。即使是在刻意地回避着,秋千的话语仍然不时落到王小结身上,邪门儿了一般,仿佛不说出来,胸中的块垒就没法子消融。鲁闽早就害怕了秋千的唠叨。每一回,秋千总要把王小结的无理言行从头到尾复习一遍,似乎只有这样,心里才平衡,才熨帖,才能抵挡王小结不回婆家的尴尬。以前,鲁闽总是硬着头皮,默默地听了,然后再表态说自己会慢慢教导。这一回也是如此。不过,鲁闽在最后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妈,您是长辈。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就原谅她一回。
  鲁闽本来就受着夹板气。之所以这样说,也是想抹和抹和,息事宁人的意思。不想在秋千听来,却是偏袒了王小结。秋千就恼了,真真是灰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就忘了娘。我不记她的过,她还记我的仇呢,这不,连家都不回了。这还没娶进门呢,就无理闹三分的,将来可如何是好?秋千可不会装样子,心里怎么想的,脸上就带出来了。鲁闽没趣,索性一头扎进海鸥屋里,不出来了。这个家里,只有海鸥是懂他的,即使海鸥什么也不说。
  自从赵守戟闯进海鸥的洗浴室后,海鸥连上桌吃饭都免了。只要赵守戟在家,海鸥连门槛都懒得出。海鸥心里的苦楚,只有自知。出于少女特有的羞耻之心,她没法将那天的情形告知秋千。海鸥平白无故变得孤僻起来,秋千不知内情,只当是海鸥矫情,对她更加厌弃,平时连对话都少之又少。这时,又见鲁闽避之不及,兄妹俩关了屋门,又不知嘀咕些什么。一种被弃的感觉扑面而来,不由得在屋外骂道,儿女大了不中留,留来留去成冤家。都是些不省心的东西,不知好歹。骂完了,见屋内一点儿回音也无,想吵架都没得对手。转念一想,鲁闽的婚姻大事,自己不看僧面看佛面,肯定不能袖手以待,忍了几忍,还是一跺脚,去找林场的老同事买木料去了。
  吃过午饭,鲁闽说谢谢妈妈为他购置的木料,过几天他再找车来拉,就转身告辞。秋千要他稍等,进了里屋去开樟木箱子,取了六百元钱,递给鲁闽。鲁闽低下头,不伸手去接。秋千说,鲁闽,咱家的状况你也知道,妈现在只能拿出这么多,你也不要嫌少,多少是个帮衬。海鸥过来接了,塞进鲁闽的挎包里,鲁闽这才不再拒绝,说一声,妈,海鸥,我走了。那离家的步伐,在海鸥看来,是那样沉重。海鸥心里默默地叫着:哥。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鲁闽沉重地离去。秋千心里又何尝好受?她叹了一口气,眼圈就红了。为了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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