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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呢,秋千先自晕头了。果真,前面的种种还只是引子,很快,小叔子们就开始了轮番进攻。秋千自然按照路上想的,总是有意无意护在董亦剑前头,自己却来者不拒,很快就被这帮生龙活虎的小叔子们灌得云笼雾罩,秋波潋滟,白里透红了。董亦剑哭笑不得,抽个空子,在桌子底下偷偷踢了秋千一下,偏偏又被一个小叔子发现了,喊一声,众人又起哄。秋千这才知道,自己造次了。
哄笑声中,秋千不知怎么,就站到椅子上了。对面另有一只椅子,董亦剑正站在上面,冲着她乐呢。在他俩的脑门儿之间,一根红线拴着一只红红圆圆的苹果,正兀自打着圈儿。小叔子们,恐怕还有小婶婶们,跳着高儿喊,一起咬哇,咬到就算数呀。俩人无计可施,只能踮起脚尖,去够那苹果,用嘴。怕秋千摔着,董亦剑只好用两只手扶住她的胳膊,稳定性大增。往往以为咬住了,苹果一滑,俩人不是唇吻在了一起,就是牙碰在了一块,逗得小叔子小婶婶们乐翻了天,权当是复习功课哪。
足足闹了三个多时辰,政委这才宣布,婚礼到此结束,谁也不准再去闹房。新郎新娘可以回家了。在整个礼堂的欢呼笑闹中,董亦剑再也顾不得众目睽睽,牵起了秋千的手:他的新娘确实有点儿醉了,醉成了一枝迎风摇曳的桃花。她是他的新娘子,是他从此相依为命的女人。董亦剑又是叹气又是心疼,一时还弄不清,他的新娘究竟是种什么性情。
董亦剑牵着秋千进了新房,又安置她舒舒服服地躺下,自己就侧着身子,瞅她,越瞅越看不真切了。秋千的睫毛扑扑朔朔的。他老以为她会突然醒来,向他嫣然一笑。可每次以为她就要醒了的时候,她也至多哼叽一声,眼睛就是不睁开。没办法,他也只好侧着身子睡下了,脸颊紧贴着他的新娘。这一夜,他端水送茶地伺候。新婚之夜就这样过去了。
直到日上三竿,秋千才算醒了酒。睁开眼睛一看,太阳白花花的,晃得她目眩神迷。董亦剑并不在她身边。确切地讲,并不在新房里。想想刚刚度过的第一夜,她心里有了万般歉疚百般感动,总算真正尝到了被人疼爱受人呵护的滋味。
秋千正左顾右盼之际,董亦剑从团部回来了。他倒了杯水递给她,笑道,总算是醒了。昨晚要不是踢你那一脚,你还不知道酒劲的厉害呢。秋千羞红了脸,伏在枕头上笑得花枝乱颤。董亦剑是来告别的。他立马要带着通信员,回福州师部开会。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从参军的第一天起,董亦剑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一去就是三天。
三天后,董亦剑回来了。叫通信员把东西拿回家,自己先去团部报到。那是几瓶上好的酒。秋千围着转了好几圈儿,也想不出,这酒是用来做什么的。酒嘛,当然是用来喝的。关键是,谁喝呢?临近傍晚,董亦剑和小勤务兵一块儿回到了新房。小兵的手上拎着只食盒,打开来,是几样小菜,烧菜花,清炒空心菜,家常黄花鱼,红烧肉。最可喜的,还有两袋草包饭,无疑又是董亦剑掏了腰包,请炊事班做的。
董亦剑招呼秋千在桌边坐下,摆上一瓶西凤酒,说,今天关上门儿,咱们自己喝,我陪你喝个够,好不好?秋千笑,笑着笑着就不笑了。又愣了半天,才咂摸出滋味来:妈呀,我那哪儿是能喝呵,全是为了护你,替你喝呢。董亦剑听了,这才明白其中的误会,不由得哈哈大笑:都说二傻二傻。咱俩都排行老二,可不就是傻嘛。
酒,当然不喝了。这夜,才算是他俩真正的新婚之夜了。
2
在遥远的北方,只有在夏秋两季,才能看得到满眼的绿:青纱帐的绿,白杨树的绿。而在这个地方,是树都高,都绿,北方只能养作盆栽的植物,在这儿一律变成了树。到了眼下的深秋,也落叶,可并不像北方那样,落成光秃秃的模样刺向天空,永远也不会。一踏上这片土地,秋千就被这满树的花、满眼的绿惊呆了。就连那些光着脚丫挑着竹筐走在路上的女人,也叫她生出无限好奇。她们一律短衫,灯笼裤,赤脚,脚丫儿分得开开的,挽着发髻,鬓边多插有一朵硕大的大丽菊,当地人称作地瓜花。生长在北方的秋千,何曾见过这番景象?原来世界可以这样大,可以有各种不同的模样。她没把皮袄带了来,真是明智之举。
《秋千女人》第三章(3)
在此之前,她特意绕道北京,作为她探亲之旅的第一站。她要去看祖国的心脏。正赶上那年的国庆大典,在天安门城楼上,她见到了伟大领袖毛主席。广场上的人们沸腾了,又跳又叫的。她只记得,自己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这个伟大的人,这个被全国人民像神一样崇敬着的人,她终于见到啦。这可真是个好兆头。和这个比起来,自己的那点儿遭遇又算什么哪?
重新踏上南下的旅途,因为有了新的力量,尽管路程迢迢,秋千还是如坐春风一般。想想自己这两年,为了一点家庭琐事,就放弃了进步大事,真是令人脸红呵。即将要见到的那个男人,听春草说,他十五岁就入了党,当了村里的青救会会长,十六岁就参军当排长了。自己不进步,可拿什么来配人家?
车至福州站,已是黄昏时分。好在秋千知晓春草家的地址,叫了一辆人力车,直奔西湖方向而去。师部和军营就坐落在那儿。
春草的家是楼上楼下的一套复式楼。母亲苏黄氏虽年近花甲,头发也没有几根白的,一口好牙,身体很是健朗。见了秋千,抓了手就落了泪。春草早已知道秋千的行程,吩咐丈夫华兆阳,把一楼苏黄氏房间略加收拾,就安排秋千在女儿华小苏床上住下来。女儿华小苏十岁,上小学四年级。儿子华小阳刚刚三岁,春草还没舍得送托,这时也楼上楼下跟着乱忙活。
三天后的中午,秋千正帮着苏黄氏做饭,就听姐夫华兆阳在门口喊,秋千,你看这是谁来啦?秋千顾不得解下围裙,迎出门去,只见两位军官,一高一矮,正一块儿对着她微笑呢。矮的,是姐夫。那高的,不必说,就是董亦剑了。这才是秋千第一次见到董亦剑。在目光相遇的一刹那,秋千觉得,他比《天仙配》里的董永还要帅。也许因了军装的衬托吧,他看上去好神气哟。这个男人,我早就认识了。后来,秋千读到《红楼梦》中宝黛初遇那一段时,方知,那就是一见钟情了。
董亦剑在师部招待所里住下,一住就是三天。这三天是他和秋千热恋的三天。三天里,董亦剑对秋千秋毫无犯。他说,部队上有规定,要等组织审查批准后,我俩才能团圆。秋千知道“团圆”的含义,这是个君子。秋千认定,就是他了。
董亦剑回连江去了,秋千踏踏实实地住下来,直到春草有一天下班回来,脸上含花露笑地说,你可快点走吧,人家要等不及了,叫你即刻去连江呢。秋千这才知道,她和董亦剑的结婚申请批下来了。秋千顾不得掩饰喜悦,第二天就坐了去连江的汽车。
连江的车站离军营驻扎的那条山沟,还有十余里地儿。秋千一下车,就见一个小兵,正拿着她的照片瞅人呢。董亦剑没有出现。秋千略有不快,却忍住了没问。小兵是勤务连的,平时多跟着董亦剑,对他的举止行踪了如指掌。秋千可以不问,小兵不可以不说。小兵说,首长的脚烫伤了,不能亲自来接您,派我带了您的照片来,不要接错了人。秋千一惊,怎么就烫伤了?小兵说,听说您要来,首长叫炊事班从老乡家买了半扇猪,昨晚上一个人用大锅煮呢。我要帮首长,首长还不愿意。大锅里的热水溅出来,首长的脚就伤了,燎了好几个大泡。
秋千听了,心里一急,脚步就加快了。小兵是急行军惯了的,这时一步不拉地跟在旁边,像个保镖。走出五里开外,秋千远远地就看到路边站着的那个人了。那是董亦剑,他还是来接她了。
安顿好秋千,董亦剑说有军事任务,吩咐了勤务兵一声,就去了团部。小兵拉开抽屉取首长的饭票,到食堂给秋千打来饭菜,又烧了一大锅开水,也带上门,出去了。秋千独自在房里转了一圈儿,心里虽有些空落落的,但也有了一种难得的清静。很快,她就是军人的妻子了,她上的第一堂课,就应当明白军令如山的道理。
董亦剑这次的任务,是带团参加全师的实弹演习。不愧是铁军的队伍,男子汉们一鼓作气,把假想中的蒋匪帮打了个落花流水,得胜高歌而归。董亦剑回宿舍看了看秋千,见屋里屋外变得井井有条,心里对这个新娘真是满意极了。他让勤务兵烧水,关门洗了个澡,转身又去了团部。小兵打了晚餐的饭菜回来,才对秋千说,大姐,首长说今晚值班,住在办公室里。
秋千知道,不到举行婚礼的那一天,董亦剑不会动她一根头发。他今晚之所以要值班,之所以要住在办公室里,只是因为,明天才是他们举行婚礼的日子。这个男人呵。秋千只有赞叹,无话可说。
3
韶光易逝。蜜月很快就过去了。部队派往关营子,为秋千办理调动的同志也回来复命,说李伯朗抵死也不把海燕的户口交出来。董亦剑安慰秋千,说,来日方长,慢慢设法就是。秋千无奈,也只能如此。蜜月过后,她又回到了福州。她很喜欢华小阳。三岁看老,薄地看苗。三岁的华小阳已显露出他的好脾气,不瘟不火,成天笑嘻嘻的,言语眉目之间,很像老子华兆阳。可秋千就是不喜欢华小苏那个小丫头,她觉得华小苏是典型的人小鬼大。头一天,华小苏放学回家,就因秋千占了她的床,又哭又闹了半个晚上。直到一家人坐下来吃晚饭,华小苏还是赌气噘嘴的,如果春草或华兆阳不把菜夹到她碗里,她就不吃饭。
《秋千女人》第三章(4)
秋千新婚燕尔,当然是春风拂面的。而对她的婚事最为满意的,还是春草。董亦剑的为人,春草十分中意。而今成了自己的妹夫,真可谓春草的保媒生涯中,第一件得意之事。姊妹俩同嫁两位军中汉子,也算是一段军营佳话。这时的春草,已经转业到团市委工作了。在哪儿,春草都会是出类拔萃的脂粉英雄。别看华兆阳引领千军万马,出入枪林弹雨的。在春草那儿,华兆阳只有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命。
蜜月过后,生活渐渐又显示出它的本来模样。董鲁闽的到来,虽在秋千意料之中,却也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考验。那天傍晚,董亦剑回来了,手里还牵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虎头虎脑的,酷似小了一号的小兵张嘎。男孩穿了一身家织的黑布棉衣,秋千一见,就知道是谁了,招手叫他。男孩从董亦剑身后露出半个脑袋,使劲盯了她几眼,突然大叫一声跳出来,用木头手枪指住她,喊道:缴枪不杀!秋千愣了,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苏黄氏走过来。圆场说,这孩子,吃糖(她的枕边永远放着麦芽糖)。她是你妈呢。秋千也笑:闽儿,接着姥姥给的糖。董鲁闽看也不看,道:俺就不稀得吃!俺叫董鲁闽!看到周围的大人们下不了台,他似乎很得意,晃着身子东瞅西看。一眼瞅见华小阳正从楼上往下走,他倒不陌生,吸溜着鼻子,就找华小阳比枪法去了。董亦剑嘴里只会“(这)个死孩子”地念叨,却舍不得点男孩一个指头儿。看得出,他有多疼爱这个孩子。这是个没了娘的孩子呵。想起海燕,秋千不由得红了眼圈儿。
董鲁闽在火车上感染了麻疹,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华小阳被春草关在楼上,算作隔离。董亦剑必须马上归队,他叫勤务兵上街买了许多水果、罐头,拍拍秋千的肩,既是信托,又是内疚的意思。秋千衣不解带,打针喂药,昼夜不宁。董鲁闽知道自己这是病了,只有要强的心,没有要强的劲儿了,倒是乖乖地听话。这个女人是他的后妈。每当后妈喂水喂药喂饭时,他都很配合。看着那些水果罐头,他肚子里的馋虫们早闹开了,可他就是不开这个口。秋千问他想不想吃,他还直摇头。
心是口非,就比较累。何况董鲁闽只是个孩子。秋千刚出门去买菜,董鲁闽就决定,靠自己的努力,吃到罐头。他从床上撑起身子,去够床边柜子上的罐头,身子很快悬了空,掉到地上了。董鲁闽觉得,自己可丢不起这个人。想重新爬到床上去。浑身的力气呢?都跑到哪儿去了?一直到秋千回来,发现了他。他想,完了,这个人算是丢尽啦。秋千问了半晌,才弄清楚他是想吃罐头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连忙开了一瓶,喂他。
麻疹出透了,董鲁闽一身轻松,那身黑布棉衣也换成了秋千手织的毛衣毛裤,另一件黑呢小大衣,是用秋千的外套改成的。春草指点着秋千,问董鲁闽:闽儿,她好不好